寂寞的紅館仍在市林樓臺間默立。
屋里的香斷了又續(xù),縷縷煙絲,焚出無憂心底的寥落來。拂了琴弦,把了清酒,仍驅(qū)不散隱隱的憂。人去了,影徒留。夢魂縱有也成虛,哪堪和夢無。
原本就是鬧市,屋外滿是鶯歌燕舞之聲。若非能擲千金的侯爵貴人,媽媽是斷不讓進她這屋的?蛇@難得的安閑,竟讓秋聲添了幾許落寞。
杵窗而立。怔怔望了窗外的桐樹。
——“人問市聲何日收,燕子別離時。”
市聲收盡,燕子別離,盼盡這長安樓臺,她終望不透慘淡浮云。仿佛依是那日午后,沒有緣由的彈了曲,嘆了氣。
“好句!無憂姑娘果然蘭質(zhì)蕙心。”身后不覺有聲音響起。這不冒然不倉促的語氣,倒好似張望她已久的樣子。
側(cè)身看去,兩個男子立在門口。一年長一年少,白衣綢衫皆是墨色滾邊,眉目里同透出少見的清奇來。少者執(zhí)扇,貴族的華貴直逼人眼。而長者腰結(jié)長縭,依是那日渾然離索的柔和模樣。
無憂終淺淺地笑了。
“崠寰。照我說啊,聽琴就當(dāng)?shù)竭@紅館來。”司徒桓把了紫砂茶壺,徑自醅滿了杯。
燭影搖紅,招得滿屋的氤氳繚繞。
無憂彈了一曲《霓裳》,這本是南朝后主陳叔寶所創(chuàng)的配舞曲子,是需女官侍女們一并和演的套曲?蛇@琴曲從無憂手里彈出,是無須配舞也可的。單那鵝黃袖口處輕抹復(fù)挑的指尖,已勝舞女婉轉(zhuǎn)千萬。
聽者是沉了聲色。彈者是別有心事。
“無憂姑娘為何今日隱有哀愁?”司徒桓把著茶杯,仿佛不經(jīng)意地問了。
無憂低頭。一任指間撥弄出行云流水的聲符。
崠寰說道:“桓駙,你何不借無憂姑娘的琴彈奏一曲?也好驅(qū)驅(qū)這秋色的陰沉。”
“也好,”司徒桓道,“無憂姑娘彈了一曲。也累了。”
無憂略收尾音,施施然離了座。
直至此刻,她才知懂她琴音的男子,竟是駙馬桓,名揚天下的宮廷第一琴師。
一個自幼熟稔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