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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jié)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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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梁君接到了戴隱的來信。這是一封讓梁君十分高興的來信,戴隱在信中說,讓她馬上來上海,告訴她一到上海他們就開始名副其實的同居,如果她不愿意在家中,房子他已找好了,學(xué)校也已聯(lián)系妥當(dāng),和他一樣在圣約翰大學(xué)就讀。女孩子就是女孩子,梁君忍不住高興,把戴隱的來信告訴了王小雁。除了高興,告訴她也是一種必要,王小雁是她最好的同學(xué)和朋友,梁君對母親必須不辭而別,然而最終還要有一個人把她去上海的訊息傳遞給她,這個人只能是王小雁。
  
  王小雁羨慕地說,怪不得,瞧你這樣子,就像剛進洞房的小媳婦。
  
  一切都在暗中進行。行程也已確定,從北平去天津,從天津乘船去上海,那艘客輪叫瑪格麗特女王號。
  
  試槍是在香山的一個山坳里。兩把槍是胡峰和工科一個男生一起趕制的,那個男生精通機械制造而且樂此不疲。子彈是從一個國軍連長手中買來的,一共買了五十發(fā)。他們試射了十發(fā)子彈,射程至少都在五十米,結(jié)果比設(shè)想的還要好。從香山回來,胡峰請男生吃了一頓驢肉火燒。那個男生問胡峰,你要這兩把槍干什么?那天胡峰喝了一點酒,胡峰習(xí)慣地攏緊眉頭,說,為了懲治。男生問,懲治誰?胡峰說,renegade。男生是個重實踐輕理論的男生,他問道,什么是renegade?胡峰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說,是我的情敵。男生說,你真是個騎士,你不會射他的心臟吧?胡峰說,不會。男生問,如果他射中你的心臟呢?胡峰說,那就笑著去死。男生說,早知道這樣,我不會幫你制槍。胡峰說,我了解他,看到槍他說不定尿褲子。男生說,你是嚇唬他?胡峰沒有回答,他的嘴角浮出一絲神秘的微笑。


  
  瑪格麗特郵輪下面,王小雁流著眼淚向一個人揮手,那個人就是梁君。從北平來天津的一路,王小雁流了一路的眼淚,是為梁君流,也是為自己流。梁君去上海了,從此就是天各一方,梁君是為了實現(xiàn)她和戴易的同居,可是她呢?她的愛情遙遙無期,這且罷了,現(xiàn)在的她是一個人在忍受失愛的痛苦。王小雁喜歡胡峰已經(jīng)很久了。得知梁君和戴易實行同居那一天,她認識了胡峰。胡峰攏緊眉峰的動作,讓她怦然心動,那時她才發(fā)現(xiàn),胡峰正是她心中的那一個,然而胡峰卻不為她所動,王小雁現(xiàn)在是一個人在戀愛。幾天前,王小雁把梁君去上海的消息告訴了胡峰,那是她的暗示,她在暗示胡峰她也愿意和胡峰像梁君戴易一樣。胡峰習(xí)慣地攏緊眉峰,問道,她去上海干什么?王小雁帶一點哭音地說,還用問?去踐行他們的同居。
  
  他們?胡峰恍然大悟,梁君去上海,這么說戴易也一定在上海。原來他在上海啊,怪不得,北平讓他找了個遍,原來他在上海。
  
  梁君住在郵輪的二等艙,那是兩人的艙位,然而對面卻沒有人。二等艙位還是很干凈的。那時從天津到上海水路大概要兩天,那兩天梁君既心急如焚,又十分安定,心急是因她恨不得一刻就飛到戴隱身邊,心安是因她終于等到了想要的結(jié)果。梁君也是有一點憂慮的,對于戴隱的家庭她所知很少,她只知道那是一個大家庭,知道戴易的父親是銀行家,而她家則是每天豆?jié){油條的老百姓,這種相差是懸殊的。這就讓她有一點憂慮。然而只要戴易愛她,那一點憂慮終于如天空一樣慢慢放了晴。
  
  第二天,看到艙外天氣晴好,梁君出艙來到了甲板。然而到了甲板她才發(fā)現(xiàn)人很多,體面的旅客并不多,很多低等艙位的旅客都擁到甲板上透氣。梁君不知低等艙位是怎么樣的情形,但是這么多的人都涌在甲板卻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只停了一會兒就又回到自己的艙位。
  
  如果梁君在甲板上多留一會兒,她可能會看到一個人,就因為那一小會兒,她和那個人擦肩而過。
  
  低等艙位果然是梁君無法想象的,只有身處其中才會有感受,現(xiàn)在就有那么一個人蜷縮在五等艙的角落里。他的樣子像在睡覺。他的打扮和五等艙里的大部分旅客差不多,身邊只有一個藤條的箱子,但是只要認真地看他,也會看出一點不同來。這人雖面色蒼白,但面部卻棱角分明,黑而細長的眉峰攏在一起,顯得他十分的嚴肅。
  
  實際上他沒有睡著,五等艙中除了擁擠的旅客,還有擁擠的蟑螂。以前他從沒見過這么大的蟑螂,即使在盛產(chǎn)蟑螂的南洋他也沒見過。五等艙的蟑螂有雞蛋那么大的個頭,看著十分恐怖。艙中彌漫著人體的臭味,那是汗臭、腳臭、屁臭、尿臭混雜在一起的氣味。本來就稀薄的空氣因混雜了這樣復(fù)雜的臭味顯得更加稀薄,許多人忍受不住都跑到甲板上,只有他和一個老人還在忍著。那個老人是個瘸子,他很奇怪對面這個年輕人為什么和他一樣忍受這種折磨而不去甲板。他說,你這個年輕人為什么不上去透透氣?年輕人笑笑說,大家都上去了,這里的空氣就好了。老人又說,你這樣的人不該在五等艙。年輕人笑笑,沒有回答。

  
  這個老人很會看。當(dāng)年他從南洋來北平讀書,也是坐了幾天的輪船,那時他的艙位是二等艙,他知道二等艙是什么樣子,那里很干凈,還有茶房侍候。他還知道現(xiàn)在有一個人正在二等艙里休息,或者趴在舷窗看著外面的大海,他能想象出她的樣子,那是一個很美的造型,就像希臘雕塑一樣。這樣的想象讓他止不住又把眉峰攏在一起。看著身旁那個老人又要說話,他卻沒有說話的欲望,他扶著梯子爬出五等艙上了甲板。他把帽檐壓得很低,把身體擠進一群五等艙的旅客之中。即使上了甲板,他仍然沒有忘記拎著他的藤條箱子。
  
  想不到海上晴好到上海卻下了大霧,引渡的拖輪像蝸牛一樣牽著郵輪靠在了黃埔港?吹桨渡巷h舞的萬國旗,年輕人止不住又攏起眉峰,此時他的眼神是凌厲的,像鷹鷲一樣凌厲。他快步擠下郵輪,穿過接船的人們之后他并沒有離開,而是把自己藏在一個視角很好的地方,盯著從郵輪下來的旅客。
  
  終于,他的眼睛落在一個年輕女子身上。
  
  戴隱一大早就來到了碼頭,敻覃愄剜]輪晚了三個小時。戴隱心里隱隱有一點不安,他知道梁君就在這趟郵輪上,如果她來,就一定在郵輪上,但他卻有些不敢確定。一個星期前他接到梁君的來信,信上說她坐這趟郵輪來上海。她還在信中說到了一個英文詞,renegade,即使不是學(xué)的英文,戴隱也知道這個詞的含義。梁君在信中氣憤地說,她為了這個詞和胡峰幾天沒有說話。
  
  renegade,這一定是胡峰加在他頭上的。就因為這個詞戴隱突然感到了不安。他想起胡峰那蒼白的臉,想起他攏起的眉峰。
  
  戴隱終于在人群中找到了梁君。那點不安很快就消失了,代之以相逢的快樂。他的密斯梁終于來了。梁君也看到了戴隱,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戴隱扶著梁君上黃包車,梁君說,我們?nèi)ツ睦铮看麟[說,先見見我父母。梁君先上了車,戴隱欲上車時,槍聲響了。
  
  子彈呼嘯著從戴隱耳邊擦過,咣的一聲擊在他身后的輪船鋼板上。碼頭頓時一陣大亂,梁君還在莫名其妙,她問戴隱,怎么了?戴隱面色蒼白地上了車,抖著嘴唇對車夫說,趕緊走。
  
  梁君的預(yù)感還是應(yīng)驗了。戴氏夫婦對這個不約而至的密斯梁并不歡迎。但畢竟是大家族,必要的禮儀還是有的。他們給梁君安排了客房讓她休息,之后,戴隱的父親說,戴隱你到我書房來,我有話要說。
  
  戴隱已經(jīng)知道父親會說什么,然而他的心思一點也沒在即將開始的談話上。他隨著父親和母親去了書房。然而戴隱的父親卻是一句話沒說,最后還是母親說話了,她說,密斯梁就是燕大的那個密斯梁吧?戴隱答道,是她。母親問說,她來上海干什么?戴隱說,我們要實行同居。母親說,你這不是胡鬧嗎?她和我們家不登對。再說,顧家女兒怎么辦?戴隱說,這和顧小姐有什么關(guān)系?母親說,你們就要訂婚了。戴隱說,要訂你們訂。母親說,這叫什么話?我們家是有身份的人家,怎么能做出這種事?他阿爸,你不是有話要說嗎,為什么還不說?你就讓他胡鬧下去嗎?父親輕輕咳了一聲,這是他欲說話前的習(xí)慣,他叫著戴隱的小名說,小易,我們家不是那種封建家庭,家里是給你自由的,特別是你的婚姻大事,但是我覺得你的密斯梁不合適。戴隱神色漠然地說,怎么不合適,和誰合適?母親說,當(dāng)然是顧家女兒,我們兩家在上海是最登對的。你父親的名望和顧家的財力不要說在上海,在中國也是說得出的。戴隱說,我又不是和名望財力結(jié)合。父親說,顧家女兒也是受過教育的,上海的教育比北平一點不差,顧家女兒相貌也說得出。母親說,密斯梁那樣的家庭怕是連咖啡也不會喝的。
  
  戴隱沉默了一會兒,說,密斯梁從北平來就是投奔的我,爸媽,兒子希望你們做得像個長輩。母親說,我們又不是她的長輩。父親說,這個倒不必擔(dān)心,我們會待她好的,人家畢竟是我們的客人。
  
  從書房出來,戴隱就去了客房。梁君還像從郵輪上下來一樣,衣服也沒換。見到戴隱,梁君說,他們不歡迎我。戴隱說,不是有我嗎?梁君說,我不想住在你家里,你不是找好房子了嗎?我住到那邊去。戴隱說,房子是找好了,家具什么的一點沒有,你先在家里住幾天,待我把房子收拾好,我們就住過去。梁君說,我一刻也待不下去。戴隱說,君,先委屈幾天吧,一切都會好的。梁君流下了眼淚。
  
  這天夜里,戴隱躺在床上睡意全無,思緒紛亂。
  
  對于父母的干擾,戴隱早有意料,他并沒有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在和父母的關(guān)系上,他是自由的,他們拴不住他。那個顧小姐也一樣,雖然顧小姐并不讓他討厭,但和她訂婚是不可能的。
  
  戴隱憂慮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清楚,碼頭那一槍就是沖著他來的,如果那一槍不偏那么一點,如果今天沒有這樣的大霧,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會躺在床上了。
  

  是誰呢?戴隱馬上想到了renegade。
  
  是胡峰,一定是他。除了梁君沒有誰知道他已回到上海,但胡峰是怎么知道的呢?會是胡峰嗎?戴隱再也躺不下去了,他悄悄來到客房,輕輕地叩了幾聲,他知道梁君肯定沒睡。梁君說,誰?戴隱說,是我。梁君說,戴隱,你不要進來了,不要讓你母親說閑話。戴隱說,我有重要的話要問你。梁君開了房門。戴隱關(guān)上房門。梁君說,你有什么重要的話問我?戴隱說,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話,只是想來看看你。梁君又落下眼淚。戴隱說,君,你來上海有人知道嗎?梁君說,誰也不知道,連我母親也不知道。戴隱說,啊。梁君忽然想起王小雁,又說,只有王小雁知道,我讓她過幾天告訴我媽,總不能讓我媽總懸著一顆心吧?如果我直接告訴我媽,你也知道她不會讓我來上海。戴隱說,你做得對。梁君又說,王小雁喜歡胡峰。
  
  現(xiàn)在,戴易已經(jīng)確定那一槍是胡峰所為了。梁君——王小雁——胡峰,這是完全可能的。胡峰已經(jīng)在上海了,說不定他一直跟蹤梁君,是隨著她來到上海,他一定知道梁君是和他相會。從此以后,不見到他,胡峰是不會離開上海了,他會制造和自己見面的機會的,如果兩人有那么一次見面,見面就會是他的死期。
  
  那幾天梁君在戴公館待得心亂如麻。戴家待她的確如同客人一樣,話卻是不多說的,然而梁君知道她的背后有無數(shù)只眼睛,她像被軟禁了。從她來到戴公館第二天,戴家又來了一個顧小姐,那是一個相當(dāng)美麗的女孩子。梁君感覺出男女主人都很喜歡她,他們在一起談天說地,見到梁君卻很安靜,一下子就不說話了。不用誰告訴她,梁君就已經(jīng)知道那個顧小姐是誰了。梁君一輩子也沒碰到這樣讓她無比尷尬的情勢,即使這樣無比尷尬梁君也能忍受,她不能忍受的是戴隱那個遙遙無期的承諾。戴隱說不久之后就會讓她搬出去,和她實行同居,但是直到現(xiàn)在他也沒實現(xiàn)他的承諾。
  
  戴公館對她來說是陌生的,上海對她更加陌生,上海的一切她都不曉得,可怕的是,連戴隱她也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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