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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任聞訊趕來的時候，洪潮正在給云端擦拭身體。
　　
　　主任就站在洪潮的身后，但洪潮一直沒回頭。主任在洪潮身后足足抽了兩根煙，才開口說道：“洪潮啊，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不管怎么樣，我還是得批評你一句。洪潮你不該這樣做呀。咱們解放軍歷來講優(yōu)待俘虜，連戰(zhàn)場上繳槍的敵人都不殺，何況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
　　
　　見洪潮沒吭聲，主任又繼續(xù)說道：“我理解你的感情，我知道……”主任的聲音忽然哽咽了，“我知道老賀犧牲……你……你心里難過。我心里也一樣難過啊。”
　　
　　洪潮突然停下不動了。
　　
　　“所以我一直沒敢告訴你。我是怕你挺不住，就總想往后拖一拖，再拖一拖。沒想到你到底還是先知道了。”
　　
　　洪潮的后背僵了一下，頭慢慢地垂下來，深深地埋在胸前。
　　
　　主任還在不停地說著，說他和老賀是同鄉(xiāng)，說他們是九死一生一起從長征一直走到了現(xiàn)在，說他們曾經(jīng)歷過許許多多的殘酷戰(zhàn)斗受過無數(shù)次的傷，說老賀這次回來的時候還跟他打了個賭，賭這次能不能種下個種，賭這次種下的是兒子還是姑娘。主任的聲音越來越低，欷著說不下去了。
　　
　　洪潮一直僵在那里一動沒動。
　　
　　平息了情緒之后，主任真誠地說：“洪潮呀，今天晚上的這件事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你也不必有太重的思想負擔(dān)。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吧。我會給出一個合理的、對各方面都交代得過去的說法。放心吧洪潮，我保證不會讓這件事給你造成任何影響。你只需要記住一點：不是你開的槍。聽明白了嗎？”
　　
　　洪潮仍舊僵著不動。
　　
　　主任嘆了口氣說：“洪潮，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這里我安排別人來整理。”
　　
　　洪潮的手又開始動了，她從頭到腳一下一下精心地擦拭著，直到把云端的全身都擦得干干凈凈。最后，洪潮拿起了那本《西廂記》。書已經(jīng)被血浸染了。洪潮小心翼翼地擦干封面的血跡，翻看了幾頁，才輕輕地把書擺放在云端的身上。
　　
　　做完這一切之后，洪潮終于緩緩地站起來，轉(zhuǎn)過身，神情恍惚地看著主任。
　　
　　主任什么話也沒說，只默默地把老賀的遺物捧到了洪潮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