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大江之魚
-
東吳沿大江分布,被稱為“江東之地”。
光陰荏苒,吳郡長沙太守孫堅的遺子孫策,也在這里長到二十一歲,成為一個優(yōu)秀青年。
“他勝過他父親。所謂江東麒麟兒,非他莫屬。”
社會上,父親的遺臣中,對他的成長寄予厚望的大有人在?傊,葬父親孫堅之尸于曲阿原野,率慘敗之軍回江東那年,他才十七歲。后來,他招賢練兵,私下謀劃再興家業(yè)與名望。但逆境接踵而至,他始終一事無成,最后遭遇背運,沒有守住長沙之地。
“天時一到,就來接您,權請隱居鄉(xiāng)間。”他把老母和其他家人悉數托付給曲阿的親戚,從十七歲起,四處漂泊。
他暗自起誓,胸藏大志,巡游各國,了解人情、地理、軍備。他遍歷人生,飽嘗武士修行的辛酸。
兩年多前,他止步淮南,在壽春城袁術門下當食客,受其豢養(yǎng)。袁術與其亡父孫堅不僅有交情,而且孫堅與劉表交戰(zhàn),在曲阿之地陣亡,其出戰(zhàn)緣由也是袁術唆使的。所以袁術也很同情,道:“可留在我的身邊。”特地挽留,視若己出。
在此期間,他參加涇縣之戰(zhàn),立下大功;前去討伐廬江陸康,建下無與倫比的戰(zhàn)績。平日則手不釋卷,舉止文靜,總是禮賢下士,被稱為“大江之鱖”,備受世人矚目。
今年二十一歲的孫策,一有閑暇,便習練武藝,狩獵山野,鍛煉身心。這日,他只帶少數隨從,在伏牛山狩獵,坐在半山腰的巖石上,眺望著壯麗的落日紅云,道:“啊,疲憊啦。”
從袁術的州府壽春城到淮南一帶的村鎮(zhèn),盡收眼底。
一條河流蜿蜒流過。那便是淮河之水。
淮河狹窄。
與大江流域的廣闊相比,不可同日而語。但孫策還是望著江東的天空浮想聯翩:“啊,何日天時到來,讓我乘大江之水,一展宏志!”
“曲阿的母親……”他陷入深深的思念,獨自嘆息道,“作為兒子,我何時才能無愧于天地,祭掃先父墓草?!”
這時,在樹蔭下歇息的一個隨從欻欻欻走過來,道:“公子,為何無益嘆息?!你可是有為青年。今天太陽落下去,明天還會升起來!”
孫策一驚,以為是誰,原來是朱治,字君理,從前是父親孫堅的家臣。
“哦,是君理啊。今天又過去了。狩獵山野,能成何事……我日日空度,覺得對不起天地。我沒有一天不覺得心中有愧啊。當然也沒有為思鄉(xiāng)之情所困,像個女兒家一樣哭泣。”孫策認真地道。
君理聽完孫策的肺腑之言,一同嘆道:“哦,還是那份心思啊。年少時光如白駒過隙……郁結嘆息也是理所當然。”
“你能理解我苦悶的內心吧……君理。”
“平日就有所察覺。我也是生在吳地的人哪。”
“失去祖宗之地,淪為他人食客,青春廿一,還在山野追逐鳥獸,空度光陰……啊,每每想起,不堪忍受眼下境遇。”
“公子……孫策……既然想到了,為何不像大丈夫一樣,毅然繼承亡父大業(yè)?”
“可是,我乃一介食客。袁術再寵愛于我,讓我拿著狩獵之弓追逐野獸,也不會讓我掌有興大事的兵馬弓箭。”
“所以不可甘于躺在溫床之中。嬌慣、寵愛、美衣美食、奢侈生活,都是腐蝕你的青春的大敵。”
“但袁術的情分不可背叛。”
“如果你自己不拋棄這種優(yōu)柔寡斷,將終生碌碌無為。請看,世間風云澎湃。生于如此時代,卻被綿綿愚癡所困,能成何事?!”
“是啊。事實上我也痛感于此。君理,我如何才能順利擺脫現在的溫床,成為與苦難搏斗、有生存價值的時代之子呢?”
“你有位命運不濟的舅舅吧。呃……就是丹陽的太守。”
“嗯。你是說我的娘舅吳景吧。”
“是的。聽說吳景失去丹陽之地,正在落難當中……你可以救助這位落難舅舅之名,向袁術告假,同時借兵。”
“此話有理!”孫策瞪大眼睛,仰望群鳥飛過傍晚的天際,陷入深思。有一個人一直站在樹蔭下認真聽著二人的對話。
二人話音剛落,他便快步上前,唐突地道:“哎呀,江東麒麟兒,有何猶豫?站起來,繼承父業(yè)吧。在下不才,愿第一個率部下百余人,沖鋒陷陣。”
二人大驚,道:“來者何人?”
定睛一看,此人乃袁術屬下,任此地郡吏,名呂范,字子衡。
“子衡乃卓越之謀士。”孫策家臣中亦有一部分人認可他的才能。孫策得此知己,感到非常高興,道:“你也在暗暗地同情我的內心啊?!”
子衡立誓,凝視著孫策,道:“你若渡過大江……”
孫策看著他如火一般的眸子,答道:“渡江!渡江!溯大江之水而上!溯千里江水而上!……青春年華豈可被人豢養(yǎng)于客園小池,與蛙魚泥貝為伍,貪圖安逸!”
孫策大叫道,突然站起身來,一只拳頭在空中揮動。
子衡壓了壓他的情緒,道:“不過,孫策,我猜想,袁術絕對不會借兵給你。你怎么求,他也不會借兵的。這又如何處理?”
“不必擔心。既然決心已定,我孫策自有辦法。”
從這句話中,已經可以看到弱冠孫策未來可成大器的征兆。
“如何向袁術借兵?”子衡、君理二人不知孫策內心想法,問道。
孫策自信地微笑,道:“只要把袁術平日覬覦之物給他為質,必能借到兵馬。”
袁術覬覦之物?
二人不解,再問何物。孫策抱緊身子,用力道:“傳國玉璽!”
“啊,玉璽?!”二人一臉狐疑。
所謂玉璽,就是天子之印,是傳承國家、繼承大統(tǒng)必不可少的寶物。可是,世間盛傳玉璽在洛陽大亂時已經丟失了。
“哦,這么說……傳國玉璽如今在你手里?”子衡低聲問道。他突然想起當時的風傳:洛陽大亂時,孫策之父孫堅在禁門古井中發(fā)現傳國玉璽,并攜玉璽逃回本國。這個傳言在當時盡人皆知。
“嗯,就在這里。”孫策環(huán)視周圍,再次抱緊自己的胸部,開始講述道,“蒙亡父孫堅傳讓,我常常貼身持護。曾幾何時,袁術得知,不禁垂涎玉璽,貪相畢露。他原本就自不量力,有即帝位之野心,所以一直想把玉璽據為己有。”
“果然有理,我明白了。原來袁術愛你如子的原因竟是……”
“正因為了解他的野心,卻依然裝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樣子,我才得以受到他的庇護,安然至今。事實上,一直保護我、養(yǎng)育我的,是這方玉璽。”
“可是,你決心要把這方寶貴的玉璽交到袁術手中嗎?”
“再貴重的東西,我孫策也不能因吝惜它而將大志寄于小篋之中。我遠大的理想乃在天地之間。”
眼見孫策的氣概,二人心服。當日,三人立下盟約。
過了幾天,孫策在壽春城里對袁術說:“不知不覺已經蒙恩三年。恩尚未報,又提請求,心里苦痛之極。日前聽故鄉(xiāng)來的朋友說,舅舅吳景被揚州劉繇進攻,身陷逆境,無處安身。整個家族——留在曲阿的母親、姨嬸和年幼孩子們,也都在背運的深淵中掙扎……”
孫策低著頭,聲淚俱下地接著說:“托您的福,我已經二十一歲,卻尚未為亡父掃墓,日日安閑,是為可惜,于心不安。請借我一隊雜兵,渡過江去,救我娘舅,稍慰亡父之靈,至少也要看到母親、妹妹她們安穩(wěn)之后再回來。”
孫策說完,恭恭敬敬地將裝有傳國玉璽的小篋,放到默然沉思的袁術眼前。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