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從容也是愛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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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學(xué)姐思嘉最近遇到了點(diǎn)狀況,覺得每天晚上下班后都好像有人在跟蹤她。我開玩笑說:“難道是你在節(jié)目中得罪了什么黑社會?”
“你不要嚇我。”思嘉說。
2
思嘉在一家電臺做DJ。做的是午夜的節(jié)目,主要是播放舒緩的音樂供那些睡前的人消遣,接一些觀眾來電,回答那些陷入情感困惑而失眠的人的問題,時間是從凌晨零點(diǎn)到一點(diǎn)。黑白顛倒的工作導(dǎo)致思嘉和男朋友之間有了時差,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和遠(yuǎn)方的他煲過電話粥了,甚至想說句晚安都漸漸成了一種奢侈。
思嘉跟我說,她是做了深夜的電臺節(jié)目后才知道,原來這個城市真的有很多失眠的人。時常會有一些喝醉的人來電,還沒說話就開始哭了起來,還有一些開夜車的出租車司機(jī),他們操著一口方言問一些不著邊際的問題。
其實(shí)我們都明白,大多數(shù)的人打來電話并不是真的有問題需要解答,他們只是因?yàn)橐拱爰拍,希望有個人能陪著聊聊天。
本來思嘉一度也快要堅(jiān)持不下去了,試圖換個朝九晚五的正常工作。但是一封信改變了思嘉的想法。那是一位聽眾寄來的感謝信,感謝思嘉在一年前拯救了他的命。若不是這封信,思嘉差不多都快忘了這段往事。
那是她剛接手午夜電臺不久的一個晚上,一個男人撥通了熱線電話。
“我好絕望。”那男人說,聲音低沉得像是來自地獄。
思嘉打了個哆嗦,以為他想說的是“我好寂寞”。
“我該怎么辦?”男人繼續(xù)說著,又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語,耳麥里還蕩著他的回音。他應(yīng)該是在一個封閉的窄小空間里打的這通電話。不知道為何,她竟然有些害怕。
“這位先生,請問您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您慢慢說!彼技翁ь^看了看,透過玻璃窗能看到演播廳外面的走道上還亮著燈,她松了口氣,盡量使自己呼吸平穩(wěn)。
電話那邊沒有聲音,沉默,久久的沉默。思嘉正準(zhǔn)備掛斷的時候,男人突然問了句:“你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彼技魏敛华q豫地說了一句,又像是出于本能。雖然她覺得有點(diǎn)莫名其妙,但還是堅(jiān)守著基本的職業(yè)素養(yǎng)。
“你真的相信我嗎?”男人又問。
“我相信!彼技窝a(bǔ)充道,“這位先生,你要相信這世間沒有絕對的絕望,絕望只是因?yàn)槟銜簳r還沒有找到出口。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男人那邊隱約有哭泣聲,他匆忙地說了聲謝謝,就掛斷了電話。
3
“會不會是那個男人跟蹤你?”
“哪個男人?”
“給你寫信的那個!
“他干嗎要跟蹤我?”
“報恩吧!
“不會吧,要報恩大可光明正大,不是這個報法吧。”
“除非……”我故作神秘。
“除非什么?”思嘉一臉緊張。
“除非他是個變態(tài)啊!
“那個時候,他把自己鎖在家里的洗手間里,浴缸里放滿了水,他在浴缸旁坐下,左首邊是破碎的啤酒瓶,右首邊是沒開封的安眠藥。他還在掙扎要不要死,以怎樣的方法死。他忽然想起他還沒有和這個世界好好告別,可是他不知道該跟誰告別。他是個孤兒,他破產(chǎn)了。”
我讓思嘉把信里的內(nèi)容再給我講述了一遍。
所以思嘉是因?yàn)檫@件事重新意識到自己的工作并不是沒有意義可言。至少這世上真的有人渴求在孤獨(dú)無助的夜里,向黑夜索取一點(diǎn)足夠溫暖的慰藉。
孤兒、破產(chǎn)、寂寞、自殺,所以,我懷疑這樣的人會做出什么不正常的事來其實(shí)也不是并無道理。
“反正你自己小心點(diǎn)。對了,你是不是過幾天要去見你男朋友了?”
“對呀!彼技未饛(fù)得心花怒放。
就在不久前,思嘉過生日,收到了花店送來的一大束百合花。思嘉喜歡百合花,因?yàn)樗褪窃诎俸匣ㄩ_的季節(jié)出生的。她高興地打電話給男友說謝謝!斑,啊,你喜歡就好。”男友說。
思嘉幸福地捧著百合,在人來人往的街頭轉(zhuǎn)了好幾個圈圈,還不小心撞到了一個穿著整潔的男子,思嘉不好意思地道歉。我在后面喊:“學(xué)姐,你慢點(diǎn)。恩愛不要秀得太囂張!
思嘉也不管,站在那里樂呵呵的,她真的以為她的愛情也隨著花期的到來重新盛開了。
于是她偷偷買了機(jī)票,決定也給男友一個驚喜。
4
只可惜,是有驚無喜。
思嘉到了男友住處,開門的是一個陌生的女人,她穿著男友的白襯衫,裸著雙腿,眼眉高挑。兩人面面相覷,都詫異了。思嘉愣了半天,直到男友裸著上半身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她才相信這不是幻覺。
“他既然都有新歡了,為什么還要送我百合花?”思嘉坐在我對面,哭得梨花帶雨的。
“或許他覺得心有愧疚!睘榱税参克,我找了個很爛的理由。
“他大可以和我分手,卻偏偏要腳踏兩只船!彼技芜@時候看起來就像一只受了傷的小鳥,完全沒有了做節(jié)目時的那份成熟與淡定。不過誰攤上這事能夠淡定得了?我找咖啡館的服務(wù)生拿了一沓紙巾給她。
就在不遠(yuǎn)處,對桌的一個陌生男人正獨(dú)自喝著一杯咖啡,眉頭緊鎖?磥斫裉煸谶@個咖啡館里失意的不止思嘉一個人。生活,不可能處處盡人意嘛。
“他就是一個渣男,不值得。”我說。其實(shí)我知道我說什么都沒用,還是得她自己想開。
思嘉哭了一陣,擦了擦淚眼,說:“嗯,你說得對。唉,我得趕去上班了!
“你今晚要不到我家來吧,失戀的人,一個人待著憋得慌!弊叱隹Х瑞^的時候思嘉忽然說。
“好!
思嘉下班后是乘坐電臺最后一班班車回家。最后一班車的人都比較少,一般都是加班或者倒班的人乘坐。我等到她下班和她一起上了車,坐在靠窗的位置。
我忽然想起前段時間思嘉曾給我提到過的關(guān)于被跟蹤的事件。
“還覺得有人跟蹤嗎?”我問。
“不知道,最近事情太多,精神恍惚,沒太注意。”
就在班車剛開出大樓不久后,一輛白色小車從另外一條街道開了出來。
“就是這輛車!彼技瓮蝗簧窠(jīng)兮兮地叫道。
我打開窗戶,朝那輛白色小車望去。
“萬一也有人剛好這個時候下班,剛好也走這條路呢?”
“我剛開始也以為只是路過的,可是后來連續(xù)好幾個晚上,都是這輛車,一直跟著班車走。每次我下了車后,這輛車就繞開班車往另外的路上開了。”
“這么奇怪!避囎雍桶嘬嚨拇_幾乎是一前一后在行駛,駕駛座的車窗是開著的,能辨別出里面坐的是一個男人。車子經(jīng)過一盞路燈時,光線正好打在男人的臉上。我疑惑了,那個男人,我似乎在哪里見過。
下車后,我讓思嘉等著,白色小車正準(zhǔn)備轉(zhuǎn)彎,我跑過去攔住了它。
“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我對那男人說。
他遞給我一張名片:“打給我!闭f完他就開車走了。
5
我第二天就打電話給那個男人。
“我不是壞人!蹦腥碎_門見山,“我跟著思嘉只是想護(hù)送她回家,她失戀了心情不好,我怕她晚上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你怎么知道她失戀了?你喜歡她?”
“我喜歡她,但她可能已經(jīng)不記得我了!蹦腥它c(diǎn)燃了一根煙,“是思嘉讓我重拾了希望!
“你就是那個寫信給她的人吧?”他這么一說我就明白過來了。
他點(diǎn)點(diǎn)頭。
可是我明明不認(rèn)識他,為什么會覺得他似曾相識呢?等等,我想起來了。他就是思嘉抱著百合撞著的人,他就是坐在我們對桌陪著思嘉在咖啡館里落寞神傷的人。原來他一直都在背后默默地守護(hù)著她。
“百合花其實(shí)也是你送的吧?”我問。
他默認(rèn)地笑了。
“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不奢求未來,不計(jì)較曾經(jīng),甚至不去想在一起?”他問。
“難道你打算一直在背后做一個護(hù)花使者?”
“不,我只是不想乘人之危。等她真的放下了,她心里才容得下別的人!
世界上的愛有千萬種,他讓我知道了有一種叫從容:我緩緩地跟,你我行我素地走。我不會驚擾你,但我一定要保護(hù)你。我不急著要答案,因?yàn)榫壏肿詴o我答案。有一天你終會發(fā)現(xiàn),我一直就在你的身邊。
和他告別以后,那句話一直縈繞在我的心頭: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不奢求未來,不計(jì)較曾經(jīng),甚至不去想在一起,不足與外人道你隱秘而偉大的感情。
你們,有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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