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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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門牙，啃不了蘿卜，不等找到長淵她就要餓死了。長淵將她漏了風發(fā)音不準的話聽了個明白，他這次已經知道沒有門牙是死不了人的，但聽得爾笙這般哭訴，他仍舊相信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事態(tài)。
司命常說：失節(jié)事小，餓死事大。在回龍谷中，爾笙只有草根可以吃，而這草根似乎又超過了凡人所能咀嚼的硬度……
長淵想了想，忽然動爪子刨出了許多草根，然后用尾巴把爾笙卷到一旁，他一口銜起幾個圓滾滾的草根，鋒利的牙齒稍稍一用力，草根應聲而碎，根中的汁液流出，聞起來甚為芬芳。長淵沒急著把破開的根給爾笙吃，而是自己先吞了進去。隔了一會兒，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這才如法炮制，咬碎了幾個草根堅硬的外殼，放在地上。
爾笙看了看幾個破開了殼的草根，又將長淵的牙齒翻出來看了看，最后終于承認，這個世道是不公平的。
草根的內部比起外殼來十分地柔軟，爾笙輕輕一吸，像喝粥一樣將里面的汁液吞進了肚子里。
“咦？”她奇怪地打量了一眼滿地的草，又喝了一口汁液，“這個……怎么有蟲子的味道？”
她這樣一說，長淵忽然感覺腹內慢慢升騰出一股熱氣，就如同吃了爾笙找來的那些蟲子一樣的感覺。
他靜下心來，慢慢凝聚體內漸漸生出的內息，然后欣喜地發(fā)現，這些草根療傷的作用或許比林中的蟲子更為有效。
長淵不知，回龍谷數千年無外人踏足，龍冢之中散發(fā)出來的殘留氣息令這片被封印的土地靈氣氤氳，地里生出的花草千百年不敗，其根更是將這千年靈氣都蘊藏其中。爾笙村后樹林中的那潭水便是與回龍谷的水相通,所以才常年清澈，樹林中的草木皆受此水恩澤，自然也長盛不敗，而林中的蟲子以林中草木為食，體內積聚了靈氣，也就成了療傷圣藥。
如今這草根生長在回龍谷之中，藥效自然是比外界的蟲子更佳。
爾笙吃得不多，但是已足以飽腹。她身子也暖和了起來，便主動偎到長淵的脖子處，那里有一圈蓬松的長毛，正好可以用來畏寒。她道：“大黑，我睡嘍，你別再把我卷過去卷過來的，我就睡這兒，暖和。”
長淵凝神調息，沒有搭理她，但是腦袋卻輕輕地往爾笙那處偏了偏。遠遠看去，倒像是一龍一人，互相依偎著的模樣。
如此原地不動地過了三天，爾笙眼瞅著長淵脊背上的傷慢慢愈合了，心中欣喜�？墒堑鹊降谒奶煸缟希犙垡豢�，卻發(fā)現自己睡在草堆之上，而大黑已不見了蹤影。
爾笙頓時驚醒，站起身來四處張望，尋找大黑的身影。
今日回龍谷起了霧，籠罩了天地的大霧阻礙了爾笙的視線，她喚了兩聲大黑，聲音消失在茫茫霧色之中，連回音也不曾有。
爾笙有點心慌，這樣的感覺就像是天地間只有她一人一樣。
忽然，不遠處傳來輕細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霧色里顯得尤為突兀，爾笙凝神細聽，發(fā)現聲音越來越靠近她了。她心中起了一絲戒備，而更多的卻是一分期待。
那人的身影在霧氣中影影綽綽地投顯出來，爾笙漸漸瞪大了眼，沒等完全看清那人的面容，她便箭一般地沖了出去，撲在那人的身上一陣搖頭晃腦地猛蹭：“長淵！長淵！”
這一身黑衣打扮的正是恢復了人身的長淵。
見爾笙這般在他身上磨蹭，長淵微微僵了一瞬。經過上次的“擦身”事件之后，他對爾笙的親昵難免顯得有些不自然，然而感覺到爾笙微微顫抖的身體，他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將手放在了她的頭上輕輕拍了拍，似安慰，又似親昵的撫摸。
“你去哪兒了？我一醒來就在這里，旁邊睡了一條大黑蛇，我還以為你被它吃掉了。”磨蹭了好一會兒，爾笙才抬起頭來望著長淵，這話說得無比委屈。缺了兩顆門牙的嘴看起來不太雅觀，一說話不僅漏風，還四處濺唾沫。但是長淵不在意，爾笙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
“那不是蛇。”長淵糾正爾笙的錯誤，“是龍�！�
“龍？”爾笙呆了呆，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為難的神色，“可是龍……怎么那么猥瑣……”
猥瑣……
宛如一道驚雷劃過長淵腦海，砸得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愣怔了好一會兒：“是……是猥瑣嗎？”
“它一直蜷縮著，看起來很不精神。”
“或許是因為受傷。”即便是面對司命，長淵也不曾如此著急地想解釋清楚一件事情。
爾笙點了點頭：“是啊，他受了很重的傷，看起來一點不精神，十分猥瑣。”
長淵又是一怔，心道：難不成在她心里，所有生物受傷之后就會變得很猥瑣嗎？這、這……
腦海中隱隱劃過一道光，長淵忽然想到爾笙素日用詞不當這個毛病。琢磨了一會兒，他帶著些許小心地問道：“你說的應當是萎靡吧？”
“咦？”爾笙一愣，恍然大悟，“啊，那個詞叫萎靡嗎，我就說說起來怎么不大順口�！�
長淵沉默，他越發(fā)深刻地認識到，或許在教爾笙法術之前他應當教教她寫字。
“對了，說到大黑，剛才我就沒看見它了。跑哪里去了？”爾笙在長淵懷里探出頭四處張望。
長淵摸了摸爾笙的頭，他蹲下身來，望著她的眼睛道：“爾笙，你知道我并非人類�！�
“嗯，知道�！�
“大黑……你前幾日看見的那條龍，其實是我的原身�！遍L淵怕她聽不懂，又直白地加了一句，“爾笙，我是龍�！�
爾笙盯著長淵眨巴眨巴眼睛，透亮的黑眸越發(fā)閃亮起來：“我家相公人長得漂亮，對我又好，還會法術，還能變成大黑……龍！”她圍著長淵轉了兩圈，“我的眼光太好了！”這語氣中透露出的驕傲，活像她也能變成龍一樣。
看著爾笙現在閃閃發(fā)亮的目光，長淵忽然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忽然，爾笙臉色微微一變，慢慢生起一股潮紅：“那么說……那么說，那天我是在幫長淵擦身，光禿禿的……”
提到這個話題，長淵噎了噎，他輕咳兩聲，目光瞟向遠處，臉色也漸漸變紅了。
“哎呀，”爾笙捂臉叫道，“好羞澀！”雖然她是這樣叫喚，可是還是硬生生地沖進了長淵的懷抱里緊緊將他摟住。因為長淵此時蹲著，爾笙便把腦袋放在他的頸窩處亂蹭。
蹭了許久，爾笙突然抬起臉來，在長淵耳邊小聲道：“雖然給大黑擦身很累，但是如果你喜歡的話，以后……以后你還要擦擦，我也可以幫忙�！�
“爾笙……不可如此。”長淵拉開她。
“咦……這是怎么了！”爾笙驚呼，“怎么流了這么多鼻血？”她慌亂地用手去捂長淵的鼻子。
“嗯，無妨�！遍L淵淡定地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強迫自己念了許多遍靜心咒，才總算定下神來。
“真的沒事？你背上不是有傷嗎？是不是口裂開了？”
背上傷口裂開了，血會從鼻子里面流出來嗎……長淵默了默，沒有問出口。他道：“傷勢已穩(wěn)定了不少，只是要打開回龍谷的結界到外面去，我身上這點神力還是不夠。”
“那咱們就在這里待著吧，有長淵陪著，沒什么不好。”
長淵搖頭，望了望蒙了霧的天空。明明什么也沒有，霧蒙蒙的一片，爾笙卻見他眼中生出了許多向往。
“以前我常年被幽禁于萬天之墟，不知生為何物，亦不知死有何懼，空修了萬年的神力，但卻不知自己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后來……有人告訴我外面的天地浩大，世事變幻無常，我便想著要出去走走，看一看這蒼茫大地，是否真如故人所說的那樣美好。”
“看到了嗎？”
“誠如故人所說，人世滄桑，有喜有悲，可是這一點還不夠�！遍L淵道，“我想親自用腳丈量這片先祖曾生活過的土地，彼時，每一步皆是修行�！�
爾笙點了點頭：“那我就陪著長淵好了，你想去哪里，我們一起�！�
長淵拍了拍爾笙的頭，沒有說話。他知道爾笙是司命的轉世，她不是下界渡劫便是在上界出了什么事故，躲到下界來的。她此生注定不得安樂，也必定不能一直陪著他。
但是，既然她想，他就會護著她。
“長淵�！睜栿虾鋈粏枺澳阋郧盀槭裁磿挥慕饋砟�？你做錯事了嗎？”
長淵一怔，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冷的譏笑，而面色卻依然平靜：“沒有，只是無能之人皆相信所謂天意�！�
爾笙不大懂這話的意思，但是聽長淵這個口氣，她便識趣地換了話題：“那我們現在怎么辦？在這里待著，等你傷完全好了咱們再出去嗎？”
“嗯。”長淵牽起爾笙的手，“不過我們要換個地方住，這里濕氣太重，對你不好�！�
爾笙乖乖地由他牽著，亦步亦趨地跟著他的步伐慢慢走，即使她根本就不知道長淵要帶著她去哪里。
回龍谷中多沼澤，即便是長淵牽著爾笙，爾笙依舊走得有些踉蹌。
不一會兒長淵便停下腳步，他蹲下身子，輕聲道：“爾笙上來。”
爾笙遲疑了一番：“可是……你背上有傷。”
“無妨�！�
爾笙這才敢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越過他的肩，抱住他的脖子。長淵背著她，一步一步走得平穩(wěn)。爾笙開始還有些緊張，怕自己壓著了他的傷口，慢慢地見長淵確實走得輕松，才放心地把腦袋搭在他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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