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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jié) 一個無處傾訴的人

有一天,我看見一個無處傾訴的人,他拿著一支筆站在街頭,在書店的外墻上寫滿了文字,他寫道:

我是一個無處傾訴的人,

我是一個無處傾訴的人。

我長滿了痱子,

在這個寒冷的冬天。

我覺得心里有愧,因?yàn)橐粋人無處傾訴,被迫在墻上寫字,這太不合適了。于是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說,哥們,有什么想說的話,就跟我說吧,雖然我也幫不上什么大忙,但我是一個愛聽故事的人。于是,無處傾訴的人扭頭看著我,說出下面一段話:

其實(shí),我沒有什么好傾訴的,我的痛苦不過是你的笑料,我的悲傷不過是你的談資,我的顛三倒四瘋狂錯亂,不過是你偶爾和朋友喝咖啡時的幾句閑言碎語。我把它們都吃掉了,我對著墻壁說,說完,它們彈回我的嘴里,我吞咽它們,就像吞咽紅燒肉,我消化它們,把它們變成營養(yǎng)和糞便,它們滋養(yǎng)我,弄臟我,就像愛情滋養(yǎng)我也弄臟我,就像錢滋養(yǎng)我也弄臟我。你不要假裝傾聽,你只不過是等人時的無聊,閑逛時的寡淡,無所事事時的尋釁滋事,百無聊賴時的聊作自慰。你,一個更加無處傾訴之輩,一個比我還要迫切的尋找耳朵的失敗者,喏,拿去,接著寫吧。

他將筆遞給我,然后響亮地擤了擤鼻涕,再大聲地咳嗽兩聲,就像樹枝在春天里舒展起來一樣,眉眼含春地走開去。我接過筆,開始在墻上接著寫道:

我是一個無處傾訴的人,

我是一個無處傾訴的人,

我長滿苔蘚,

在這個潮濕的春天。

我一筆一畫寫得很認(rèn)真,同時深切地感受到那些彈回來的心事一一落進(jìn)我的嘴里,我咀嚼著自己的心事,眼淚嘩嘩流淌,原來我藏著那么厚重的心事啊。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邊傷心自憐,一邊慌里慌張尋找著繼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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