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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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大雪紛紛揚揚地下著,幾十匹快馬馬不停蹄地朝衛(wèi)府奔去,在十字路口前方,有人穿著厚厚的棉衣早已等候多時,見快馬疾馳而來,兩眼大放光彩,急忙朝地上跪了下去,高聲道:“參見二殿下!
一位穿著錦衣貂裘的男子從汗血寶馬上跨了下來,將地上的人扶了起來,語氣有些急切地道:“李城,你可查清楚清歌在哪兒了嗎?”
李城面色變得有些僵硬,略微踟躕著道:“別景院!
難怪他一直沒有找到清歌的下落,原來在別景院,被關在那里的人最后不是失了心智,就是身體已殘缺……那男子腳步踉蹌地向后退了幾步,積雪被踩得嘎吱作響。身后的大將似是不忍見他這般模樣,欲上前扶他,他卻已是緩過了心神,飛身上馬,朝著身后人道:“去衛(wèi)府,若是清歌有什么三長兩短,我要整個衛(wèi)府來為她陪葬!”
衛(wèi)府此時正張燈結彩,歌舞升平。天寒地凍的大寒夜,府上的下人皆穿著厚厚的棉襖在臺下看人唱戲。那戲子正捏著嗓子唱著:“柴門聞雁聲,良人何時歸……”
戲臺下的眾人皆被劇情打動,有人偷偷地抹淚。衛(wèi)天在臺下,抱著手爐亦是陶醉其中。大門忽然被人撞開,衛(wèi)天猛地站了起來,見來人是冉照,衛(wèi)天仰天大笑道:“還等什么,將他給我抓起來!
隱藏在四處的暗衛(wèi)頃刻間現(xiàn)身,揮舞刀劍與冉照的人拼殺了起來,原本熱鬧非凡的衛(wèi)府瞬間變成人間煉獄,不停地有人死去。
冉照如今已得知衛(wèi)清歌的藏身處,自然不會再對衛(wèi)天手下留情,提劍便朝衛(wèi)天殺去。自冉照進了衛(wèi)府后,大門便從里面被封上,衛(wèi)天本想來個關門打狗,在衛(wèi)家院內殺了冉照,卻不料又有許多官兵沖了進來,還有更多的官兵將衛(wèi)府圍得水泄不通。難道衛(wèi)府出了奸細?衛(wèi)天自知大勢已去,卻仍握緊手中的劍與冉照打斗了起來。
原本在暗處的月婧此刻亦拔劍沖衛(wèi)天殺了過來。衛(wèi)天見月婧竟然幫助冉照對付自己,不由怒問道:“為什么?”
“衛(wèi)清歌是大少爺拼死保護的人!痹骆毫攘葞鬃,讓衛(wèi)天頃刻間明白過來,原來衛(wèi)府的奸細是她……
冉照本就武藝極好,此刻又有月婧相助,他如虎添翼,一劍砍中衛(wèi)天的胳膊。衛(wèi)天大叫一聲,手中劍掉在了地上。他彎腰欲撿,冉照抬起腳將他踹了出去。
此時此刻,衛(wèi)天所倚仗的精兵良將已被冉照的官兵壓制住,他躺在地上喘著粗氣,倘若月婧不背叛,他也許能贏得這一回……衛(wèi)天正胡亂想著,卻見冉照朝他一步步走來。
冉照每向前走一步,都會想起清歌在他面前落淚時的樣子,她要他離開皇城好好地活下去,如今他好端端地活著,她卻在衛(wèi)府吃了這么多的苦!這一切都是衛(wèi)天造成的!他看著倒在地上的衛(wèi)天,手執(zhí)長劍狠狠刺進了他的胸膛,卻仍覺得不解氣,再抽出劍又刺了進去。
月白錦袍浸染了觸目的鮮血,他顫抖的手捏住衛(wèi)天的肩膀:“交出別景院的鑰匙,我免你衛(wèi)家滿門抄斬之罪!”
衛(wèi)天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根本就沒有鑰匙。”
冉照冷冷笑了幾聲,對著身后的侍衛(wèi)沉聲道:“衛(wèi)大人還沒看清現(xiàn)在的局勢,將人帶上來!”
隨著話落,門外有人被侍衛(wèi)連推帶搡地推進了衛(wèi)府,跪在了冉照腳下。衛(wèi)天看清那人后,臉色變得異常慘白。跪在地上的那人看到渾身鮮血的衛(wèi)天,哇的一聲哭出聲來:“爹!”
衛(wèi)天張了張口,卻只喊了“孝兒”兩個字,再也沒了話語。衛(wèi)孝是他的私生子,這事連衛(wèi)邙都不知情,他之所以失去了衛(wèi)邙都沒有悲慟欲絕,就是因為孝兒還在,他衛(wèi)家也不算絕后,可如今……
冉照揮了揮手,讓侍衛(wèi)將衛(wèi)孝拖了下去,看著滿臉土色的衛(wèi)天,他嘴角勾出一抹嘲諷,冷笑道:“你給我鑰匙,我給衛(wèi)孝活路。”見衛(wèi)天半晌未曾動彈,冉照又道,“衛(wèi)孝可是衛(wèi)家最后一個兒子,若是死了,你猜衛(wèi)家還會剩下什么?”
衛(wèi)天指了指東門的方向,喘著氣道:“開別景院門鎖的六把鑰匙都在那口井里,以大石壓住……”
衛(wèi)天話還未說完,只覺心口劇痛不已,他低頭看,見冉照不知從何處拿了一根發(fā)簪刺在他的心口上,這發(fā)簪他看著竟是有些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
冉照見他盯著發(fā)簪看,在他耳邊提醒道:“大人莫不是忘記了,清歌嫁給我那日,你不是將這發(fā)簪親自為她戴上,還對她說了一些連我都未曾打探到的話嗎?”
衛(wèi)天想起那些話,臉色變得異常慘白,他想起來了,要她用這根簪子殺了冉照……
“是不是知道我沒死的時候很驚訝?”冉照冷冷地笑了兩聲:“清歌為假戲真做,拿了一根一模一樣的發(fā)簪刺傷我,而真正有毒的這根,在這里!”
隨著話落,冉照將簪子又刺得深了一些。
哈哈哈,衛(wèi)天忽然仰天大笑。他布了這么大一盤棋,最后竟然輸給了這個小他幾十載的男人。很快,他便連抬眼也覺得費勁起來,這簪子上抹有劇毒,見血只會讓毒散得更快。枉他處心積慮了這么多年,卻死在自己的棋子手中。他仰天哈哈大笑了幾聲,吐出幾口鮮血,倒地而亡。
冉照冷眼看著衛(wèi)天的尸體,沉聲道:“將此賊抬回宗人府,活罪難逃,死罪不免。我要他一輩子無法入土,做鬼也要看著我跟清歌如何白頭偕老!”
冉照說完此話,便有侍衛(wèi)上前將衛(wèi)天的尸身拖出了衛(wèi)府,尸身拖過之處留下一道長長的血印子,冉照踩著血印子走出衛(wèi)府,朝東門的古井走去。離古井越來越近,他步子越走越快,最后竟是跑了起來,來到古井邊,他縱身就要往里面跳,身后緊隨而來的一名暗衛(wèi)急忙將他攔住,好意提醒道:“殿下,正值隆冬,井水最寒,讓屬下入井去找鑰匙就好!
冉照揮了揮手讓其退下,清歌為他連命都可以不要,這點酷寒又算得了什么。他縱身跳入古井,冰冷的井水令他關節(jié)都僵硬起來。他想搬開那塊大石,屢次嘗試都沒有成功。呵!衛(wèi)天就是死,也要給自己設最后一道關卡,可是自己怎么能放棄!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移開了大石,終于將鑰匙拿了出來。暗衛(wèi)見冉照拿到了鑰匙,立刻放下繩子將冉照拉了出來。
冉照出了古井,疾步向別景院走去。暗衛(wèi)急忙將貂裘送了上來,讓冉照暖和身子。冉照裹著貂裘,滿腦子都是清歌,哪怕她真的變成了癡傻之人,哪怕她現(xiàn)在根本不認識自己,都沒有關系,只要她活著就好,只要她還是清歌。
別景院內怪石嶙峋,樹影婆娑,因是衛(wèi)府最邊上的院子,每到了冬天,西北風總是吹得最烈。冉照將身上的貂裘裹得更緊了,卻絲毫沒有驅走身上的寒冷。走著走著,他忽然發(fā)現(xiàn)步子有些邁不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衫竟然全都結成了冰。
“殿下,烤烤火吧。”有侍衛(wèi)將不知從哪里找到的手爐遞了過來,冉照正欲接過,卻聽見院子里傳出隱隱約約的哭聲。這聲音他極為熟悉,是清歌!他再也顧不上手爐,疾步朝發(fā)出聲音的屋子走去。
門內哭聲陣陣,令冉照心慌意亂,急忙用鎖匙將門打開。外面稍有聲響,屋內的女子嚇得啊了一聲,急忙將頭縮進被子里,哭著求饒道:“我不哭了,求求你不要打我,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就是了……”
冉照邁出的腳步一頓,痛心疾首地看著清歌瑟瑟發(fā)抖的樣子,清歌一向性子冷清,喜怒哀樂從不表現(xiàn)在臉上,當初就是被他一次次誤會,她連眉頭都未曾皺過一下,可如今卻……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清歌,盡量放輕了語氣柔聲道:“清歌不要怕,從今往后,再無人敢欺你一分!彼崎_她頭上的被子,卻又被她緊緊拽住。
清歌悶悶的聲音從被子里傳來:“你不要看我,我自己都被嚇到了,怎么那么丑啊!
清歌容貌傾城,自認為絕不會被美色吸引的他,第一眼見到她時都忍不住要多看幾眼,怎么會丑呢?他輕言輕語地哄勸道:“清歌美貌,天下無人能及,我們回家好不好?”
“回家?”清歌呢喃著,不由放了手中的被子,冉照趁此機會將被子從清歌頭上拿開,在看清清歌的容貌后滿眼的震驚。昔日清歌皮膚吹彈可破,可如今她的臉上竟都是刀痕,有些還未結痂,他急忙將她的手拉起來看,哪里還有半分往日手如玉筍的模樣,每一根手指都腫得厲害,他閉上了眸子不忍再看下去。
清歌見他這番樣子,以為是被自己的模樣嚇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趴到他身上用拳頭去打他,嘴里連連喊著壞人,打了幾下便坐在床上連連喘氣。冉照將她緊緊抱在懷里,聲音低低地道:“清歌,對不起,我來晚了。你打我便是,我讓你打……”他去拉清歌的手,讓她朝自己臉上打,清歌卻慘叫了一聲。
冉照忙看她的手腕,那手腕被自己這么輕輕一捏,竟然就出了血。他顫抖著手指去探清歌的脈搏,才知她的武功竟然被廢了,這也就能解釋,為什么她會被困在這別景院,沒了武功,她與尋常的女子又有何分別!他視線變得模糊起來,容貌盡毀,武功喪失,她還受了多少苦,是他不知道的呢?
冉照看著清歌的雙眸,見她對自己回來無一分喜悅之情,他聲音哽咽起來,似是不敢去問,又不得不去求證:“清歌,你可知道我是誰?”
清歌被他剛剛抓得疼了,眼眶里都是淚水,卻又不敢反抗,很認真地看了他半晌搖了搖頭。冉照難過得無法自抑,他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是阿照,你的阿照啊,你要努力地記住我才好!
“阿照!”清歌重復著他的話,似是對他的懷抱極為依賴,順從地靠近他的懷里。這讓冉照心里好受了許多,正要將她從床上抱起回宮時,卻見清歌拔下發(fā)上的竹簪朝他心口刺去,他明明可以躲開,卻怕她撲空摔在地上,不躲不閃讓她刺了進去。
門外幾位將領見冉照被刺,紛紛進來欲查看冉照傷勢,看向清歌時都帶著股殺氣。清歌見這些人腰上都配著長劍,嚇得哭聲更大。冉照被這一幕刺痛了雙眼,將來人呵退下去,看著她輕言輕語地道:“清歌,你的阿照沒有死,你只是失憶了,我會把你治好,我們現(xiàn)在就回家好不好?”
清歌見那些氣勢洶洶的人都離開,膽子比方才稍微大了一些,又舉起手中的竹簪,目不轉睛地盯著冉照,清歌現(xiàn)在身子極為虛弱,他不能強行將她帶出衛(wèi)府,怕她在掙扎的時候又傷到了身子,猶豫不決間,她卻先開了口:“得成比目何辭死!”
“愿作鴛鴦不羨仙!”冉照看著清歌,淚不自主地就從眼眶里滾了下來。原來她就是失憶了,也仍然記得他們曾經念過的詩句——清歌,我負你一片情深,此時你若跟我走,我便許你一世安穩(wěn),給你一世榮寵!他伸出手欲牽住她,她卻歪著頭看著他默默流淚,忽而癡癡地笑了起來。冉照有些捉摸不透,便見她丟掉手中的竹簪朝他慢慢走近,伸手去擦他的眼淚。
“你是阿照,你真的是阿照!鼻甯钃溥M冉照的懷中,號啕大哭起來,“你為什么才來,我什么都沒有了,什么也不是了,我不能再跟你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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