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一字排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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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排開
毅 劍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老子《道德經(jīng)·第四十二章》
一朵花說開就開了
一些陳年的葉子還在風(fēng)里卷曲著，一些悄然流動著的水還掛滿冰雪的體溫，從冬的深處一路小跑著趕過來的一些風(fēng)，還沒有顧得上喘息，還沒有來得及暖和一下居無定所的身子，那一朵花，原本就沒有多少人注意到的一朵小野花，她卻說開——也就悄無聲息地綻放了。
沒有過多的喧嘩，也沒有任何張揚(yáng)的預(yù)演，一朵花說開就開了。
像失散多年的一個親人的突然出現(xiàn)，像一個剛出生嬰兒的第一聲長啼，像一匹馬的瞬間騰空，像一只鳥的驟然展翅，更像一朵潔白云團(tuán)的無聲而至……一朵說開就開了的花兒，一瞬間就點(diǎn)亮了我深遠(yuǎn)的長思。
我設(shè)想她開在了一戶的陽臺，她讓一大家子的人，都充滿了祥和與溫馨；我設(shè)想她開在了一棵飽經(jīng)滄桑的樹上，她讓擁有這棵樹的整個院子都溢滿著欣欣向榮的生機(jī)；我設(shè)想她開在了一條久無人行的路旁，她讓整條的道路都擁有了多情的纏綿和雅致；我還設(shè)想她開在了一位久臥病床人的身邊，她讓這位孱弱的病人徒增了抗?fàn)幍挠職夂拖Ｍ?
有一種關(guān)愛可以映照真情，有一種真情可以傳遞能量，有一種能量可以慰藉心靈！一朵說開就開了的花朵，她默默地打發(fā)時光，努力地跨過重疊的日子，艱難地穿越冬天漫長的冰封，在點(diǎn)燃這個世界生命濃烈的同時，也閃亮了我們一道道祝福的目光。
每一朵花兒的盛開都是一種幸福無比也沉重?zé)o比的事情，我們除了祝福還能說些什么呢？每個人都有自己努力后的最終綻放，也就像每一種花兒都有屬于自己的花期一樣。花開的這一時刻，總是有著無與倫比的美。事實(shí)上，我們每一個人生命的燦爛，都如一朵花的綻放，每一個人都是一朵花，雖然有的不是那么香，不是那么艷，更談不上國色天香，談不上雍容華貴，也談不上清新芬芳……但對于我們，每個人都只有一次生命的個體來說，都始終是一朵美麗的花，在綻放的那一刻，也都會有著只屬于自己的美麗和燦爛。
有這么一個故事：有一位父親正在準(zhǔn)備回答兒子關(guān)于“如何做人”的問題時，抬起頭，卻突然發(fā)現(xiàn)兒子的雙腳正踩在一叢鮮花上。于是，父親就對兒子說：“孩子，你看——你雖然踏壞了這些花朵，可它們并沒有對你抱怨和指責(zé)，卻依然在你的腳下留下了芳香，這就是花朵‘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的崇高境界。如果這一生，你想讓別人喜歡又尊敬你，那就讓自己努力從做一朵花開始吧，學(xué)會真誠地為別人綻放�！彪S后，父親輕輕地朝兒子揮了揮手……
是的，每一朵為別人綻放的花兒都是美麗無比的，她的魅力超越了一切，也包括花的自身！一朵說開就開了的花兒，她除了自身的嬌美之外，更重要的是也為我們這個世界，增了艷，添了彩。
一棵樹說倒就倒了
沒有刀斧的砍伐，沒有電鋸的撕裂，也沒有雷電的擊打，一棵原本安安靜靜的大樹，說倒下，他也就不聲不響地倒下了。
這是路邊的一棵樹——他就那么突然的，一點(diǎn)尊嚴(yán)都沒有地倒下了，開始有些腐爛的軀干已被人拖去，留下一地的殘枝敗葉。沒有樹樁，原本的樹墩處，除了散亂腐朽的一些木屑，沒有什么能夠證明，他曾經(jīng)頂天立地地在這兒站著，也曾經(jīng)在日子的深處努力地張揚(yáng)著自己的枝葉，轟轟烈烈地活過。他的那些原本厚實(shí)的年輪呢？早已被雨水和泥濘弄得模糊不清。不同類型的車輪碾過那些原本屬于他的枝葉，它們微微的顫動，好像被壓疼了一樣。這些曾經(jīng)有著鮮活生命的綠葉，原本因?yàn)橛兄鴺渖淼耐信e，沒有沾上泥垢。它們嫩嫩的，綠綠的，綠得透明，上面的葉脈很清楚，仿佛一片片薄薄的翡翠，并散發(fā)出它本質(zhì)的香味。
這是校園圍墻旁的一棵樹——昨天他還好好地站著，夜里也沒有刮臺風(fēng)，可他還是說倒就倒了。在課間，師生們就說起了他。有的說這樹倒得太奇怪了，枝繁葉茂的，怎就這么脆弱，一點(diǎn)兒的風(fēng)都經(jīng)受不起；有的說，這樹倒在夜里，倒得太懂事了，沒有傷著學(xué)生；也有的說樹倒了快一天了，怎么還沒見后勤人員過來清理？也有說著就激動了的，學(xué)�？偸情_會，要重視安全問題，怎么就沒有及時排除隱患？可也立馬就有人反駁說，那棵樹好好的，誰又知道他會倒呢？是的，看著那么茂盛的一棵樹，誰都想不到它會倒，誰又能知道“樹心”早就腐朽空了呢？不過，大家還是感謝上蒼，樹腐朽的結(jié)果，只是悄然地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卻依然保留了這樹死后的最后善良，沒有傷到任何人。
這是森林深處的一棵樹——森林中一棵樹倒在了地上，苔蘚、藻類、蘑菇、白蟻、蠕蟲、蜘蛛和鼠類，均靠這棵朽木生活，它們與環(huán)境共同構(gòu)成了一個新的生態(tài)系統(tǒng)。但這棵樹上的鳥兒卻失去了原本的家園，它們不得已的搬家，卻把自己的種族傳播到了更遠(yuǎn)的地方；很快成長出來的各種苔蘚和菌類，還有很多以此為生的蟲類，而這些蟲類養(yǎng)活了更多的生命。同時因?yàn)橐豢脴涞瓜铝�，另外一棵小樹得到了更多的營養(yǎng)和陽光，在堅(jiān)持了數(shù)百年之后，成為這片林地中最大的樹。同時，他的種子也孕育了更大的一片森林，他的一棵子孫被砍伐后，讓人做成了一張桌子。又一個許多年后，這張桌子破了，廢棄的一條桌子腿，被正在打斗的雙方中的一個人撿起，瞬間，又讓它變成了一件兇器……
每個人都是一棵樹，即使你覺得自己再渺小，你其實(shí)也并不是孤立的。在漫長的歲月深處，一切的事情，都會被“曾經(jīng)、正在或終將”聯(lián)系在一起。一個微小的因，在看起來是很不起眼的一個細(xì)節(jié)或動作之中，都有可能孕育出一個驚人的完全意想不到的結(jié)果。
一棵說倒就倒了的大樹，他不僅讓我們的視野變得空闊了，也讓我們的心野變得空落落的了。
一只鳥說飛就飛了
一只鳥說飛就飛了——
一只鳥，我曾努力走近的一只鳥，在我向他慢慢地靠近，離他還有很遠(yuǎn)的一段距離時，他就抖抖羽毛，展翅飛走了。
一個人在大戈壁上行走，我不知道頭頂?shù)奶炜沼卸嗝锤哌h(yuǎn)，更不知道前面的道路還有多長，我只覺得我的四周，除了風(fēng)聲，就是我自己的呼吸。沒有茂盛的樹林，沒有遍地的綠草，也沒有一大片又一大片如云的羊群……我久已根植于思想深處的那些馬蹄聲，那些邊關(guān)將士如風(fēng)雷般的呼喊，此刻都沉睡如我腳下大大小小的礫石，它們曾經(jīng)有過的一些滾動和激烈碰撞，也只能在我深遠(yuǎn)的想象里轟鳴。
這是2003年的一個秋天，在新疆——在古西域所屬的天山腳下，不遠(yuǎn)處巖石上一只佇立的鳥兒，他突然間的一聲清脆的鳴叫，讓我在瞬間的驚愕后，感覺到了生命的存在——四周原本應(yīng)洋溢著的生機(jī)和溫情。
這是一只類似于鷹的鳥兒，他就那么遠(yuǎn)遠(yuǎn)地站立著，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抑或飛累了停下來休息，還是在這兒等候什么。遙望他那種矚目極遠(yuǎn)的樣子，讓我頓時就產(chǎn)生了一種溫?zé)岬臎_動。
這是一種親人與親人相遇的溫?zé)岷图�，更是一種久困于孤獨(dú)環(huán)境中突然遇到可交流對象的溫?zé)岷图�，我試圖走近他，表達(dá)我久蓄于內(nèi)心的友好和親情。
可還沒有等我走得更近一些，這只讓我興奮又驚喜的鳥兒，卻突然張開雙翼，急速地飛走了。
沒有回頭，也沒有顧盼，甚至到了高空，他都飛行著一條義無反顧的直線。
他就那么去意匆匆地飛走了，讓我一下子陷入了比原來更為孤單的孤單。
剛才，他還在那兒活生生地站著，現(xiàn)在只剩下了那塊冷峻突兀的石頭。
我一直覺得，他起飛時應(yīng)當(dāng)會鳴叫一聲的，飛到空中一定會盤旋一下的，至少也會在高遠(yuǎn)的長空回望一下的。可這些我認(rèn)為都應(yīng)有的舉止，他都沒有表示，就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想，這一只說飛就飛走了的鳥兒，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肯定有自己早已想好要去的方向和地點(diǎn)。抑或是我的出現(xiàn)，讓他立刻想到了人類慣用的拉網(wǎng)、投毒、弓箭、火銃和長槍……
一個我說：“做一只鳥兒，命真的很苦的，一生都四處不停地?fù)潋v著飛，僅僅就只是為了一口活命的食物�！绷硪粋�我卻又反駁說：“想到哪兒就拍拍翅膀到哪兒，他是多么幸�？鞓费�。我怎么就不能有一雙自由飛翔的雙翼呢？”
總之，這只一看見我靠近的鳥，說飛走，也就箭一樣地飛走了。
跨越天山的風(fēng)，是從天邊吹來的，原本我并沒有多少感覺，在這一望無際的戈壁，一只說飛就飛走了的鳥兒，讓原本空曠的四野，更加空曠起來——無邊無際，像一個荒涼的墓場。
不要說有緣相遇就會相識，有緣相識就會相知。事實(shí)上，生命中，有些相遇注定只是為了擦肩而過，也像另一些的相遇一樣，只是為了今生今世更遠(yuǎn)的別離。
《地火》2015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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