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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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醫(yī)生,謝謝你幫我把沈非領了過來!鼻窳铔_樂瑾瑜微笑著說道。他穿著一套豎條紋的精神病院病服,這樣讓他本就高瘦的身體顯得越發(fā)修長:“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和沈非單獨聊聊,我想你不會不同意吧?”
“嗯!”樂瑾瑜似乎沒興趣和邱凌搭話,她沖我小聲嘀咕道:“沈非,看你自己。如果你不希望和他單獨交談的話,我和保安可以留下來。不過,我覺得你既然來了,就肯定會期待著這次對話時,身邊沒有人干預吧!
“行了!樂醫(yī)生,你可以出去了。放心吧,就算我能夠掙脫鐵門,也不會傷害沈非的。畢竟我和沈非也算舊識,和舊識聊會兒天,對于我的病應該是有益的!鼻窳栊χ,沒有了分頭的他給人感覺很兇悍,之前印象中那一點點的斯文蕩然無存。
我沖樂瑾瑜點了點頭,她往后退去,嘴里小聲說了句:“小心點,有什么情況我們在監(jiān)控室里看得到的。”
身后響起了木門合攏的聲音?删驮谶@時,邱凌卻說話了,他對著木門外喊道:“樂醫(yī)生,放心吧!我答應了你的一定會做到!
我一愣,但緊接著意識到邱凌故意的喊話聲,實際上是在木門合攏后才發(fā)出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精神病院的病房隔音效果都是非常好的,這樣癲狂的靈魂才不至于騷擾到整個世界。邱凌肯定是知道這點的,那么,他之所以這樣喊上一句,實際上是想要打亂我的思緒,讓我開始瞎想,甚至開始懷疑樂瑾瑜。
邱凌這拙劣的伎倆讓我覺得稚嫩到可笑。
房間的這邊有著一把靠背椅子,是為醫(yī)生準備的。我沒有選擇坐上去,反倒是和他一樣站到了鐵欄桿前。我倆的身高差不多,于是,不存在誰對誰的仰視抑或是俯視。
“其實,你也可以理解成為現(xiàn)在的我——沈非,和你一樣,是站在一個被隔離著的籠子里面的,因為我與你之間有著這個鐵欄桿!蔽掖蛉さ。
邱凌笑了:“實際上確實是這樣,我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是足夠安全的。我不用面對滿世界的假面,不用面對人潮對生命的沖擊。而你呢?沈非,你還在這個齷齪的世界里面像一條骯臟的爬蟲一般生存著。當然,你可能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是個蝴蝶。實際上,你什么都不是,你連自己最愛的女人都無法保住!
“嗯!邱凌,你不覺得自己來來去去都是耍玩著這一套,還有意思嗎?”我將雙手放到背后,兩腳分開跨立。這一站姿是一種對于現(xiàn)場企圖完全掌控的身體語言,邱凌應該是很明白的。于是,我繼續(xù)著:“邱凌,如果你讓樂醫(yī)生將我邀請過來,就是聽你再說一次關于文戈的那些事,那么,我覺得我們的談話不如現(xiàn)在就結束吧!你我有一個傷口是共通的,撕開的同時,彼此都會有隱痛。難不成這就是你叫我過來的緣由,一起感受下文戈離去給我們帶來的苦澀?”
說到這,我很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作勢對當下的談話變得沒興趣,并開始轉身。果然,邱凌身體朝前傾了傾,他話音急促地說道:“如果這關于文戈的話題,是關于她的死因呢?那么,沈醫(yī)生,你會有興趣嗎?”
我的心一沉,甚至不能確定這句話傳入我耳膜的同時,身體是否有一些顫動。但我沒有轉身,背對著他繼續(xù)緩緩說道:“文戈是自殺的,這點是不爭的事實!
“是的,她確實是自殺的?墒牵秊槭裁磿詺,這點你想過沒有?你我所認識的文戈具備著一個如何強大的精神世界,彼此都心里有數(shù)吧,她不可能真的就被一個抑郁癥所毀滅!鼻窳柙谖疑砗蟠舐曊f著,但他的話語被我打斷了。我轉過了身:“邱凌,你最好有更好的理由讓我留下來,否則,我會將今天的約會理解成為——是你被關在這里感覺無聊后,做出的一個想再次耍我的嘗試!
邱凌聳了聳肩:“既然你這么說,那我們的談話也就到此結束吧!”說完這話,他也轉過了身,好像自言自語一般低語了一句:“看來尚午的想法是對的!
我不想再搭理他,往那扇木門走去。我開門,跨出,接著關門。鎖舌合攏的瞬間,我聽到房間里的邱凌在繼續(xù)著他的自言自語:“停擺的吊鐘,會用另一種方式來詮釋它未完的故事!
這話讓我感覺莫名其妙。
我轉身,邁步,準備朝外走去。但緊接著,我猛地轉身,朝著那扇木門望去。只見那木門的中間位置,有著一條細長的縫隙。邱凌最后那句話是在木門被帶攏后說出口的,而木門上這條用來讓醫(yī)護人員偷偷觀察病患的縫隙,成為他的說話聲傳到我耳朵里的通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再次轉身朝外面走去。樂瑾瑜在關上木門后是能夠聽到邱凌那句喊話的,那么,她就有可能確實是與邱凌有著某種交易。當然,如果這喊話只是邱凌離間我與樂瑾瑜的可笑伎倆,那么,在幾分鐘后,我走出病區(qū)與她碰面時,她就會主動提出并進行解釋的。
我邁步,朝前,思維清晰。我也并沒有因為這次與邱凌的交談而在情緒上產生巨大波動與思維的混亂。而我在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似乎還有點兒童般的沾沾自喜?梢簿褪窃谶@一沾沾自喜的瞬間,寒意,莫名地從我心底往上浮現(xiàn)。
我看到了三號病房的病人——尚午。他倚在鐵欄桿前,望向小窗外走過的我。他的臉很長很窄,短短的發(fā)渣讓他這一臉型好像是一把開刃的匕首。而他的眼睛也很細長,其目光好像能夠看到你的骨子里。鷹鉤鼻、薄薄的嘴唇、稀稀拉拉的胡須……
我開始意識到,這被囚禁在三號病房的叫作尚午的重度危險病患,他的故事,可能真的不會那么簡單。樂瑾瑜之前的話在我耳邊回蕩開來,加上邱凌那陰陽怪氣的腔調……似乎,這一切的一切,又在一起構建起一個巨大的力場,力場中間的,難道就是這個叫作尚午的病患。
我依然不露聲色,從他面前走過。
奇怪的是,虐殺嬰孩的武小蘭居然也站在鐵欄桿前望著我,砸死少女的張金偉也站了起來,沖我小聲嘀咕著什么。他們……他們就好像是在被放映著的幻燈片,在我的世界里緩慢飄過。
幾分鐘后,我走出了負一層的病區(qū),那扇大鐵門被合攏后,樂瑾瑜說了一句讓我有著些許欣慰的話。她沖我笑了笑,揚著臉說道:“聽到邱凌那句話沒?弄得好像他與我之間有著什么黑暗契約似的。這套伎倆,他在這幾個月里來回使用,好像每一個精神病院的醫(yī)生與護士,都是他想要離間與瓦解的同盟者一般!
我點點頭,面前這穿著白大褂的女人美麗依舊,那薰衣草精油的味道特別好聞:“邱凌想的東西比我們每個人都要多很多。或者……”我頓了頓,“或者他真的與醫(yī)院里面某個人有著某種契約,而他反復地展示這種契約存在的可能性,反倒是他對他那位契約對象的一種保護。”
樂瑾瑜扭頭,再次望向墻壁上的監(jiān)控畫面。這時,我們也再次看到了邱凌,他還是歪著頭,望著他頭頂上方的攝像頭。他的黑框眼鏡滑到了鼻梁下方,脫離了玻璃鏡片的眸子里放出的光,似乎想要成為電波,穿過線路,最終與我們的視線交匯。
“沈非,我來海陽市兩個多月了,你是不是也要考慮請我吃頓飯了?”樂瑾瑜將手里的一個文件袋隨意地晃了晃,示意我與她朝外面走。我笑著跟上:“今晚可能不行,邵波給我約了個客戶!
“哦!”樂瑾瑜似乎有點失望,“那就改天吧!”
她的神情讓我有點不忍,我咳了一下:“不過……”
“不過什么?”樂瑾瑜連忙扭頭。
“不過像我沈醫(yī)生這種大人物出場,身邊有個助理醫(yī)生也是再正常不過了!蔽倚χf道。
樂瑾瑜也笑了:“沈醫(yī)生,您的助理醫(yī)生職稱和職務都這么高了,那您自己豈不是……?”
樂瑾瑜的笑容好像是三月里盛開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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