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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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套少將軍服就擺在桌上蓋住報紙等物,看到它們后,陳渝捷的表情又加了一層驚訝。稍后他又自墳中取出那套土布衣服,秦剛之前只顧著震撼,忘記了還有這套衣物。
土布衣服中也有一封信。
來是偶然,走是必然,中途多艱辛。
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邪人行正法,正法亦邪,一切唯心造。正邪相彰,本我何在?
大道之行,天下為公,吾此一生無愧蒼天與民族,茍且隨緣四十余載,路盡但覺愧對爹娘和自己。人生一世,百年如夢,浮名虛利乃為最深之處,夢醒皆破,兩手空空,看開是覺,留戀最痛。
如有來世,愿重穿此布衣,粗茶淡飯孝養(yǎng)爹娘,平淡盡孝,快樂度日。
戴笠、張叔平、江漢清、汪濤,一生用名無數騙來紅塵富貴夢,迷失自己回頭不再,F在想之,今生枉做了自己一世。
我本戴春風。
戴春風
遺于1945年8月15日
室內靜得可以聽到時間流逝的聲音。
讀完最后一個字時,陳渝捷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被秦剛盡收眼底。
“難怪……難怪……剛才看到銘牌時,我就隱約感覺到這里跟他有關系……果然……”陳渝捷喃喃自語著放下遺書,輕輕摩挲著那套布衣和桌上的軍裝。當他拿起軍裝看到那紙信箋和蝴蝶胸針時,更是震顫,哆哆嗦嗦地拿起看了很久,“嗒嗒”,兩滴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現在,你該告訴我你究竟是誰了吧?”秦剛站在一旁平靜地問道。
一座深藏在大山腹地的軍火庫,庫內兇殺之器多之又多,處處透著血腥與無情。而在這間小小辦公室里面,一個人,兩套衣物,兩界命運,一種渴望。
百年渾是戲文場,南征北討幾時休?頃刻一聲鑼鼓歇,不知何處是家鄉(xiāng)。
“我的母親叫陳華。”陳渝捷擦擦眼淚,說道。
這個名字很中性很常見,但是在身有軍統(tǒng)背景的陳渝捷口中說出來之后,秦剛再次受到震驚:“那個軍統(tǒng)一枝花?”
“是她,她是我媽媽!标愑褰菖ゎ^看向秦剛,“現在,你理解我之前所說所做的一切了嗎?”
軍統(tǒng)中不乏美女,戴笠也是男人,所以風流事不勝枚舉,但他最寵愛的一個女人是被他稱為“華妹”的陳華。陳華不僅貌若天仙,而且很有頭腦,幫戴笠辦過不少大事,戴笠曾經感慨地對她說道:“華妹,我的天下,有一半是你替我打出來的!
只是,陳華的出身不是很好,迫于生活壓力她13歲時就淪為了雛妓,后又被上海警備局司令所包養(yǎng)。1932年,一次偶然的機會陳華邂逅了戴笠,其時戴笠正在組建軍統(tǒng)的前身復興社特務處,借此機會,陳華投奔了戴笠,也成了軍統(tǒng)的元老和戴笠的情人。
戴笠跟他的華妹關系親密到什么程度呢?抗戰(zhàn)勝利后,軍統(tǒng)勢力正如日中天,對部下權重震主很敏感的蔣介石開始對他產生戒備和猜疑,這讓他不由得產生飛鳥盡良弓藏的感慨,便將自己的堪憂前景告訴了陳華。1946年3月初,戴笠前往北平之前,在陳華住處過夜,這是陳華與戴笠最后一次見面。就在那一夜,戴笠的心情十分沉重。他鄭重地對陳華說:“華妹,我老實告訴你聽,老頭子哪天不要我了,那天就是我的死期!
這句話在當時,不管是誰來說都得冒掉項上人頭風險的。一生多疑謹慎的戴笠能對陳華說出這句話,兩人親密關系可見一斑。
戴笠飛機失事的現場燒成了一堆木炭,但陳華卻能通過照片一眼認出戴笠的尸體。
后來,陳華移居香港,終生未嫁。
秦剛打量著陳渝捷,心里隱約知道了他的身世。
陳渝捷看著這些遺物,恍然忘記了屋外一切,一張張報紙翻盡,最后拿起信箋和那枚蝴蝶胸針,老淚縱橫:“媽,你爭強了一輩子,到頭還是輸給了那個‘蝴蝶’啊……”
時間在這里回到了當年。
胡蝶真名叫胡瑞華,20世紀三四十年代著名影星。1941年,日軍攻占香港后她退到相對穩(wěn)定的陪都山城發(fā)展。因拍了一個廣告而被戴笠看中,毫無懸念的,已是人婦的她被迫做了戴笠的情人。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對戴笠的恨慢慢有了微妙變化,而且戴笠對她的感情也越來越深,據說1946年他在青島處理完事情后,不顧眾人阻攔執(zhí)意在風雨交加的天氣登機返回,其原因就是匆匆趕回山城跟胡蝶結婚,結果飛機中途墜毀,一代王牌間諜就此殞命。
晚年的胡蝶移居加拿大溫哥華,住在靠近海峽的一座25層的公寓中。她每天坐在陽臺遙望著太平洋的彼岸,誰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心里在想什么。
“風過留痕。然后,胡蝶飛走了!边@是她生命中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當陳渝捷柔柔訴說完這段愛恨糾纏的往事后,秦剛也怔怔地說不了話。
從一個風燭老人的嘴里說出這些纏綿舊事,不必管事情內容為何,單就說者本身,已夠心酸。
“那……你媽媽是軍統(tǒng)人,再怎么著……胡蝶只是戴笠的未婚妻……你媽媽知道的應該……比那胡蝶要多得多吧……”秦剛結結巴巴地問道。
“蔣介石退到臺灣后,心里感覺有點對不起戴笠,于是派人來到大陸尋找他的家屬……我就和媽媽分開了。后來媽媽去了香港,我才能比較方便去看她。但她是一個軍統(tǒng)作風很重的人,有些事她是不會跟我講的……或者說,其實她也不知道……”陳渝捷嘆了口氣,抬手把臉上的淚水擦去。
秦剛等他情緒稍稍穩(wěn)定一些后,指著信箋問道:“那這個拜祭的人,你能猜到是誰嗎?”
“猜不到!标愑褰莺芨纱嗟鼗卮鸬,“我不是那個年代的人。不過看這八個字,這個人應該深知戴笠所有的事情,而且非常同情他……‘你若盛開,蝴蝶自來’……但‘蝴蝶’已經飛遠了,花開得再美,誰來看……誰來應……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有些神經質地嘟囔著,在狹小空間檢查了一圈,甚至連墳里都看了一眼,最后說道:“戴笠的每個地方都有暗格和逃生密道,但這里沒有,說明這里的確是他最后的絕室,一旦躲進這個房間,外面天地再大,已無處可去了!
事到如今,秦剛拿出藏在軍裝里面的那封信交給他,并詢問原器、鷹組、零號公墓是些什么,陳渝捷想了很久,搖頭說不知。
“李占一說了嗎?”他問道。
“沒有,我們一直在打,他什么也沒說!睕]有擒住他,秦剛有些無奈地回答道。
“當年軍統(tǒng)有很多機構,每個機構都有自己的代號?礃幼舆@個鷹組存在時間不長,或者極其神秘,否則我一定會聽說過的。至于單靠零號公墓四個字做線索就想知道這是什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軍統(tǒng)人和機構代名極多,除了貼身同僚,誰也不會知道誰的代號是什么。這個零號公墓或許真是墓地,還有可能是一個機構,甚至是一個人或者一個地方的代號,怎么找?”陳渝捷說道,隨后補充,“不過,這個前來拜祭的人應該就是鷹組的人,如果找到他,或許所有疑問都能迎刃而解了!
秦剛也正有此意,只是跨越幾十年尋找一個老特工,談何容易!
陳渝捷問下一步怎么辦,秦剛說磨刀不誤砍柴工,李占一陰險狡詐善用毒,必須先把他除掉咱們才能專心致志找人。否則,說不定哪杯水哪次覺就能要了咱們的命。
說著,他把所有能帶的東西全部打包帶走,李占一肯定還會返回尋找,一旦發(fā)現東西不在,不用秦剛去找他自己就會送上門來。他又在外面的一個木箱上找到李占一暗算自己的鏢,長約三寸,淡紫色圓錐體,散有淡淡香氣,秦剛小心地將它包裹后放進口袋。陳渝捷念舊情重,把衣服重新整疊好重新放回墳中,并把地上散落的泥塊細心地拼湊在殘缺的墳體上。最后,他顫巍巍地跪下,畢恭畢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秦剛又是一陣心酸。
兩人走出地宮后,秦剛把封閉門落下又將那個洞口堵住,再次把里面的一切塵封起來。他沒有選擇通知警方,因為事情一旦鬧大,對自己的行動也是非常不利的。
或許是秦剛傾力相搏,把李占一傷得不輕,他一直沒有再出現在地宮。
穿越的先進戰(zhàn)機、鷹組、原器、零號公墓、神秘的拜祭者,這些又成為一個個無法獲知的謎,沉重地壓在秦剛心里。經過跋涉穿出莽山重見了人間煙火后,秦剛躺在賓館床上輾轉反側,久不能寐。
“自1928年始,我便沒了自己……”
“接委員長之令,借希特勒之鋒,用美利堅之先進文明,籌研軍備,精我軍力,換得天下百姓安生……”
“如你是鷹組人,此刻正讀我信,請到零號公墓墳中取回原器歸還委員長,借以大破敵軍披靡戰(zhàn)場收復我黨國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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