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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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就是這樣的,只要投入,就會想要得更多。溫暖也一樣,一個人獨自是溫暖不起來的,所以就會有所期望,就會有被動,所以,怎么能不考慮結果呢?
蘇纓看見水藍從商務廳大門內出來,牛仔裙,藍色毛衣,背著個LV 方形包。她跟幾位女同事在門口分手,獨自往左側走。
這是下班時分,馬路上車流不息,市聲喧鬧。蘇纓跟在水藍后面,她叫了一聲:“喲,小水啊!
水藍回頭,愣了,這女人怎么又來了。
現(xiàn)在水藍已經(jīng)知道這彪悍女人不是周昆的老婆,而是他老婆的姐姐。她想,這瘋婆子又來了,有病。
水藍沒理蘇纓,扭回頭,繼續(xù)往前走。蘇纓跟著她,說:“小水,今天我可是來跟你商量事兒的!
水藍快步往前,經(jīng)過蘋果專賣店門前如流的人潮,雖然街頭一片嘈雜,蘇纓的聲音依然鉆進了她的耳朵:“小水,事兒既然擺在面前了,就讓我們來商量一下!
水藍心想,有病,本小姐這兩天又沒跟周昆曖昧!他不是在躲避我嗎?有病。
走到85 度面包房的時候,水藍終于不耐煩地駐足,回過頭,皺眉瞧著身后的蘇纓,說:“還有完沒完,有病?”
但她面對的是蘇纓的一張笑臉。
蘇纓笑道:“小水啊,咱得商量一下。另外呢,我也來說聲不好意思,上次潑了那杯水。”
蘇纓的笑臉讓水藍只覺不適,她看了一眼四周,行人匆匆,都是陌生的臉龐。她說:“我不想說這個。”
她轉身繼續(xù)往前走。
蘇纓今天來找她之前,就已經(jīng)想好了,哪怕這丫頭今天嘴臉再惡心,自己為了妹妹也得忍,眼下蘇錦與周昆冷戰(zhàn),這樣下去絕對玩完。蘇纓是過來人,看得明白,她不能讓事態(tài)空茫,所以必須插手,趁早搞定戰(zhàn)局。昨天蘇纓想了一夜,自己認了,低姿態(tài)吧,請那個水藍放手吧,對她曉之以理,讓她死心無趣,讓她退得遠遠的。這樣至少讓蘇錦、周昆的情感修復可以進行,否則小三不就正好趁虛而入?就蘇錦的脾氣和地位,她會去求這樣一個小三?就周昆的蔫性子,他只會被人牽著鼻子走,而目前,蘇錦是不會去牽他的……蘇纓看得透徹,所以她得出招了。蘇纓昨夜盤算:瞧水藍那利落勁兒,應該是個精明的主兒,之所以黏著周昆,是因為有幻想,那就打碎她的幻想吧。
現(xiàn)在蘇纓快走幾步,走到了水藍的前面,轉身對水藍笑道:“小水,這樣站著說,好像說不清,要不,咱們找個地方聊聊?”她指著一旁的星巴克。
水藍想繞開她。
蘇纓說:“姐經(jīng)歷的事太多了,所以,得跟你說!
水藍臉上有冷笑,說:“有什么好說的,你跟你們家的那個周昆去說好了!
蘇纓笑得眼睛瞇起來了,說:“他呀,我們當然也跟他說!
水藍鄙視面前這女人的裝模作樣,好土,你可別用你那一套勸我,你配嗎?
蘇纓說:“男人嘛——小水你還不太懂——都一個德行,周昆你可能還真不了解他。”
蘇纓閃爍其詞、有所意指的話,讓水藍非常不爽。水藍就沖著她說:“我喜歡,我就喜歡他,很多東西我不求結果,合拍就好了,那又怎么樣?”
“那又怎么樣?”蘇纓跟著重復了一句,然后微笑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說,“心會難過,如陷泥潭!
“我不管!彼{臉上有犀利的笑,她故意把自己的任性,張揚到這老女人面前,她飛快地說,“我不管,我在乎現(xiàn)在我喜歡他的感覺,也可能這與他無關,與結果無關,那又怎么樣,你懂嗎?愛分很多種,你懂嗎?”
蘇纓被她的氣勢怔住了。
在水藍眼里,這女人還真的不懂,自己過得這么沒人憐、沒人愛的,還配對我說教?
于是水藍腦門一熱,繼續(xù)發(fā)力,想嚇暈這個瘋婆子,就說:“我只愛愛情以及溫暖本身,才不會管它是否指向‘他愛你嗎,他會跟你結婚嗎’這樣的問題!”
在這黃昏時分的街邊,水藍以微揚的眼神,表示自己的藐視。哼,不是誰考慮事兒都像你這樣功利庸俗、醬油兮兮的,難怪男人被你們嚇跑了。
蘇纓心想,我怎么不懂?你搞得跟茨威格的小說一樣了,太搞笑了。
但蘇纓點頭,說:“大姐是不太懂你們這一代,小水,女人的心千變萬化還是女人的心,一百年前是,一千年前也是,女人懂女人心里最容易碎的東西。你說你不指望結果,但再下去,對于他,你想要的就會多起來,一天天多起來。人心就是這樣的,只要投入,就會想要得更多。溫暖也一樣,一個人獨自是溫暖不起來的,所以就會有所期望,就會有被動,所以,怎么能不考慮結果呢?”
她的話讓水藍大為不爽。媽呀,還真以為我需要你拯救啦?
其實本小姐還沒想好呢,對于周昆我也沒想好呢!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太搞笑了,你還真以為你是輔導員、我是大傻冒啦,就你看明白了人生,而我三觀碎了一地?
水藍仰臉,銳利一笑,說:“考慮了又怎么樣?你不是最會考慮的嗎,那又怎么了呢?不是都說愛情的保持期就三個月嗎?
那我只要三個月的那種好了,至少我開心過,結什么果不果的,人家懷了寶寶獨自生下來了又怎么的?至少有過自我,有過愛了,什么大不了的,都什么年代了?”
水藍言語混亂,她也在發(fā)泄。她想周昆這一家人好煩好瘋,大驚小怪的,煩都煩死了,本小姐就是前衛(wèi),怎么著。
面對這丫頭,蘇纓也暈了,心想,這人怎么這樣纏不清,你怎么說她都不會聽,她認定了“既然愛過,又何必真正擁有”,搞得跟流行歌詞一樣了,那你還怎么辦?她不覺得賤,她甚至樂著呢,自以為有一套,指不定爽成啥了呢,你還勸?你看看,她甚至都要生寶寶了,無所謂結不結婚都要給他生寶寶了,說不定已經(jīng)懷上了哩。
蘇纓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臉色鐵青,扭頭就走。
蘇纓路過女兒蘇歡笑的公寓樓下,就上去了。
蘇歡笑見媽媽臉色不好,忙問:“媽媽,你怎么了?”
蘇纓說:“你二姨夫真的是發(fā)昏了,粘上了那么個小妖精,我看是事大了,我剛才去跟她聊了!
歡笑睜大了眼睛說:“你又去了?”她心想,上次你不是搞砸了嗎?
歡笑沒說。誰讓這是她的媽媽呢,誰讓她媽媽就是這樣的性格呢!
蘇纓說:“那個女的真是賤貨,很倔的,哪怕沒結果,她也無所謂,哪怕一個人為他生寶寶呢!
聽媽這么一說,歡笑感覺問題嚴重了,說:“這樣?”
蘇纓說:“我也是嚇了一跳!
她撫著手臂,告訴女兒這手臂上剛才起的雞皮疙瘩,到現(xiàn)在還沒退呢。怎么會有這樣的人,這樣的腦子?想偏了吧,周昆讓她喝了什么迷魂湯了?
歡笑對媽媽蘇纓說:“媽,還真的有這樣的人,李燕妮的同學米佳就是這樣的人。”
平面設計師李燕妮,是蘇歡笑七八年前在新東方學英語時認識的,后來成了閨密。燕妮有一個大學同學米佳,美女,單身,獨自養(yǎng)育一個兒子。米佳是三年前生下這個男孩的,男孩的爸爸是一家房產公司老總,米佳認識他是因為給他們公司設計樓書。這男人有家室——一個白手起家共同打拼的老婆,一個十歲的女兒。米佳跟他是不會有什么結果的,不知道開始的時候她看不看得明白,但有了身孕后,他老婆打上門來,要米佳撒手、離開,答應給她一筆錢。米佳沒要錢,也答應離開,但要求把孩子生下來。她說,我喜歡小孩。于是,她還真的把孩子生下來了,獨自一人撫養(yǎng),沒事兒人一樣。米佳對燕妮開玩笑,我有個女友還一個人到國外去人工授精呢,人家不要老公要孩子,而我至少沒干得這么女權,我好歹還知道這孩子他爸是誰,是我親選的。
呵,基因還不錯,夠優(yōu)秀、聰明、高智商。后來,蘇歡笑得知此事后,傻了半天,對燕妮說,她有這個必要給自己添這么個麻煩嗎?多“高端”的一個美女啊,又有才。李燕妮笑笑,說,這年頭可不能隨便判斷別人傻。蘇歡笑說,反正這事精明不到哪里去。你想,當一個女人跟一個男人生過孩子,這牽絆就是一輩子的事了,哪有說割斷就割斷的,就怕到時她會越來越心痛,這是“情疤”。李燕妮高深地笑道,活法不一樣,我還有同學羨慕米佳呢,那男人現(xiàn)在的身價是十個億,有人說米佳的那個兒子至少值三個億……蘇歡笑從來沒跟媽媽蘇纓說過這樣的事,現(xiàn)在她一講,蘇纓眼睛發(fā)直,說,天哪,妖怪。
蘇纓匆匆離開女兒家,打車去“麗景一號”妹妹蘇錦家。
蘇錦已經(jīng)從爸媽家回來了,她告訴進門來的蘇纓,爸爸這兩天情況不好,整夜整夜睡不著,吃得也少,今天只喝了點湯,是不是臥床動得少,消化弱了呢?唉,這次腿傷讓爸爸傷了元氣。
蘇纓看著蘇錦疲憊的臉,心里憐憫,說:“明天開始,我去照料爸爸吧,你不要去了,你先歇歇!
蘇纓環(huán)視房間,周昆不在,她問:“他去哪兒了?”
蘇錦瞟了一眼周昆目前起居的小客房,說:“不知道!
蘇錦說話的淡漠神色,讓蘇纓臉上愁云乍現(xiàn),她說:“你們不能這樣下去了,你們到底想要怎么樣呢,總歸要解決吧!
蘇錦說:“姐,我不是說過了嗎?隨他去,現(xiàn)在女兒還是中學生!
蘇纓說:“顧及女兒還是其次的,關鍵是每天這樣子,你們自己心情不好呀。再說,這樣子拖下去,對蘇錦你這個家,對這里的一切都不利,有人要趁虛而入的,有人巴不得抓這個空檔,你懂嗎?”
蘇錦臉上有深深的厭倦,她在沙發(fā)上坐下,說:“趁虛而入?呵,本來就趁虛而入了,雖然事是他惹出來的,但問題是這‘虛’本來就有了。我不是說過了,他這樣子我也不喜歡他了,油兮兮的,空洞兮兮的,有什么好的!
蘇錦看見姐姐臉上凝重的表情,想讓她放松一些,就說:“你說,現(xiàn)在的王菲還會喜歡現(xiàn)在的竇唯嗎?”
蘇纓心一急,就說:“那也可以呀!
蘇錦笑了笑,說:“問題是,周昆還不是人家竇唯呢!人家至少心里是藝術家,還有遠方、志向、情趣。”
蘇纓說:“我們不說這個,他們離我們太遠了,我們老百姓是要過日子的。蘇錦,我想說的是,對于周昆這樣子,你真的無所謂了,你真的隨他去了?”
蘇錦說:“有什么了不起的,姐,他另有所愛有什么了不起的,其實,我也有心動的人。”
蘇纓吃了一驚,倒不是因為這話,而是此刻蘇錦臉上羞澀的表情,這讓她看起來真的像另有所戀了。
“誰?你也有人?”蘇纓問,心想,這一家怎么了,都出軌了。
蘇錦說:“Maybe,呵呵,審美,感覺不錯,很對,是對的人!
“誰?”
蘇錦輕搖了一下頭,原本不想告訴她的,后來想就當開玩笑吧,周昆有什么了不起的,蘇錦就說了:“我們的副總田樸,人家擺在面前就像男人,像個正事兒,哪像周昆。周昆撒泡尿去照照自己,像個正事兒嗎?”
“田樸!碧K纓念叨著這名字,她盯著蘇錦臉上的微笑,知道她在喜歡他。
蘇纓問:“那么他呢?他有老婆的吧?”
“那當然!碧K錦笑起來,說,“我可沒想這么多,審美階段,相處愉快!
蘇纓叫起來:“ 這打碎再重組, 要多累。 蘇錦, 這靠譜嗎?”
蘇錦沒回答,她突然意識到家里的那只小貓咪今天不在。周昆帶出去了?
蘇纓看著蘇錦的臉,知道問了也白問,妹妹臉上有一絲夢游般的神色,這說明目前她的情緒是屬于情之所起,哪來得及前瞻結局呢。
這讓蘇纓心慌了。她環(huán)顧了一眼這裝修精美、寬敞亮堂的家,心想,我可不是來聽你什么心動心不動的,我是來救火的,而現(xiàn)在這里居然沒明火,難道他們散淡到對彼此都沒明火了嗎?
這還有必要救嗎?
于是, 蘇錦煽風點火, 說:“ 那個小妖居然要給他生孩子了!”
蘇錦臉上一怔,說:“?”她瞟了一眼他目前起居的小客房,看到了他連被子都不疊的混亂樣子,她冷笑了一聲,說,“呵,那他還裝什么呀,我最討厭看見他蔫不拉幾裝樣子。”
兩姐妹正說著,門鎖響動。是周昆回來了,他手里抱著貓咪。
周昆見蘇錦、蘇纓都在,笑道:“我?guī)н溥湎丛枞チ。?
他走過來,把貓遞向蘇錦,說:“你看,咪咪的指甲也剪過了。它膽子太小,剪指甲的時候怕得要死!
蘇纓以犀利的眼光打量著他,好幾天不見,他臉頰、眼角有疲憊之色,目前的狀況對他顯然影響很大。到底在想什么,你。
蘇纓眼前閃過水藍任性的臉,心想,有的是苦頭等著你去吃。雖這么想,但不知為什么,看見他這么討好巴巴地跟蘇錦說話,心里也有些可憐他。
蘇纓站起來告辭,說女兒歡笑還在等她,先走了。
周昆說:“再坐一會兒吧。”
蘇纓迎著他的目光看去,說:“喂,你怎么樣?還好的嘍?”
周昆臉上有局促,說:“好的,好的!
蘇纓說:“哦!
她拎起自己的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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