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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jié) 第二章

這一刻,三姐妹守在這里,品嘗人到中年的滋味,洞悉生命流轉(zhuǎn)的無奈。在這間她們從小生活的屋子里,憂愁漫卷。而那些童年時的歡笑聲正隱約從墻角傳來。

這個冬天,許多人都注意到了周昆對老婆蘇錦的盯梢和追逐。

有的人可能就是這樣,一旦進(jìn)入了某個情境,就會鉆進(jìn)去,無法自拔。周昆想這也是公平的,讀書那時是蘇錦追自己多一點(diǎn),所以現(xiàn)在得補(bǔ)回去了。

所以現(xiàn)在每天下班前,周昆都拿著兩包菜,去電信公司大樓門前等蘇錦,隨后跟著她去她爸媽家。

平安夜那天,周昆除了拿著菜,還捧著好大一把玫瑰花。

天哪。電信公司的女孩們捂嘴而笑:蘇錦她老公竟然在狂追自己的老婆!

她們不知底細(xì),問蘇錦:你是怎樣培育出他的危機(jī)感的?

她們原本以為蘇錦會笑,但蘇錦沒笑,她支支吾吾,有些愁緒結(jié)在眉間。

于是她們認(rèn)為,蘇錦真是個孝順的女兒,因?yàn)樗职值纳眢w而心事重重——她們都聽說老人健康狀況不太好。

是的,蘇家三姐妹的父親蘇載道的健康情況最近很令人擔(dān)憂。

由于連續(xù)多月臥床,老人身體機(jī)能趨弱,消化不良,日漸消瘦,更糟的是,老人整夜無法入睡,憔悴衰弱。

醫(yī)生對蘇家姐妹說,前景不好,要做好準(zhǔn)備。

這些天下班后,蘇纓、蘇錦都趕回家,幫媽媽一起照看爸爸。

所以,最近周昆守候在蘇錦單位門前執(zhí)意要跟著她來父母家,她也沒趕他,沒嫌他討厭,甚至心里還慶幸他能來,因?yàn)榉蚱拗g的別扭,一直是瞞著蘇家老人的。

蘇錦想,總不能讓爸帶著不放心走, 所以哪怕裝,也要裝一下。

在小人物的屋檐下,生老病死一向是最大的憂愁,它像具有磁力的云團(tuán),吸引著在外各自奔忙的親人們,像鳥雀一樣從四面八方飛回家。

在父親蘇載道最后的日子里,三姐妹像小鳥依偎在父親的床前。病中的父親,就像一只大鳥,他飛不動了,無聲地看著她們,看著這些當(dāng)年咿咿呀呀的小女孩,如今都這么大了。他在心里跟她們道別。

父親風(fēng)燭飄搖的虛弱,讓她們心如刀割。人在即將離別時,才恍悟相處的時間原來都有期限,而平時忙到常常淡忘了這一點(diǎn)。此刻才心碎于失去的時光,即將消逝的熟悉面容,這世上唯一能夠無私疼自己的人。這一刻,三姐妹守在這里,品嘗人到中年的滋味,洞悉生命流轉(zhuǎn)的無奈。在這間她們從小生活的屋子里,憂愁漫卷。而那些童年時的歡笑聲正隱約從墻角傳來。那時候想到過這一刻嗎?

人這一生,真的就像一列火車,到中年這個站點(diǎn)后,就得跟自己最親密的長輩一個個告別,因?yàn)樗麄儾荒芘阕约鹤呦氯チ恕?

妹妹蘇秀按著自己的腹部,說:“爸爸,你再堅(jiān)持一下,你還沒看見新寶寶呢。”

爸爸嘴角微動,好像在說:“我看得見,我在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看得見。”

蘇秀把淚水咽下去,她讓自己笑著,她給彌留之際的爸爸講了一個好消息。她說,爸爸,我?guī)臀覀儐挝话选?中國夢·鄉(xiāng)土文化讀本”項(xiàng)目拿下了。

是的,蘇秀把它拿下來了。

上周四,蘇秀做好了整套策劃文案。她把文案送到了商務(wù)廳辦公室后,還想跟楊廳長再交流一下,沒想到楊廳長不在辦公室,蘇秀就給他發(fā)了短信,想在他辦公室門口等。楊廳長回電,說他正在省府大樓開會,要不明天吧。蘇秀想,省府大樓不就在婦女保健醫(yī)院附近嗎,我干脆就去那兒等他吧,跟他談完后,我正好可以去醫(yī)院做常規(guī)孕情檢查,反正也不可能聊得太久。于是她打車前往省府。那天下雨,她在省府大院門口等,哪想到雨越下越大,而那個會議又嚴(yán)重拖時,結(jié)果蘇秀打著雨傘,站在警廳旁等了很久很久。楊廳長出來時,一眼看見蘇秀挺著大肚子守在大雨中的樣子。他當(dāng)即在心里說,就是她的了,還能不給他們嗎?策劃重要,執(zhí)行力更重要,這樣肯吃苦的人,什么項(xiàng)目做不好?

蘇秀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爸爸。她不知道爸爸聽明白了沒有。

她撫摸著爸爸細(xì)瘦的胳膊,湊近他的耳朵說,爸爸,我們會過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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