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jié)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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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級籃球賽,說穿了也就是各年級各比各的,三個年級,三個冠亞季軍,這樣一來,雖然盡量做到了公平公正,可比賽場次卻也夠多的了,一個年級就十八個班,一場小組賽下來,沒有一個多月不行。
11月7日那天下午,211班,也即是李若玉的班級和216班展開了一場籃球爭奪戰(zhàn),因是活動課時間(師范中學的活動課,其實就是小班會,在師范,有大中小三種班會,大班會一般一年只開兩次,即開學和學期末,班主任老師會參加;中班會,班長主持,基本上每周五下午開一次,開完就過雙休了;小班會,即是活動課時間,說穿了就是長達兩節(jié)課90分鐘的課間休息,這個小班會,基本上每個班都是一樣的時間),幾乎全校師生都來觀戰(zhàn)了。
這也是一場絕對特別的決賽。一方——216班是幸運女神青睞的對象,連賽三場都以罰球得分險勝,從而有點帶有僥幸地闖入了最終決賽。而另一方——211班則是純粹的實力派,實打?qū)嵉剡M入決賽的。觀戰(zhàn)的師生們眾口不一,有說機遇和運氣會起到關鍵作用的,也有說實力才是最要緊的,后一種說法也是有根據(jù)的,剛剛升入師范中學不到一年的初中學生們,大多數(shù)是農(nóng)村來的娃娃,實力也是相對的實力,相差不到哪里去,估計211班和216班實力本在伯仲之間,所不同的是,211更能拼一點兒而已;但無論如何,人們都對這場比賽拭目以待,急切地等待這場特別比賽的開始。
決賽的哨聲吹響了,人們才呼出了一口痛快的氣,準備投入到激烈的比賽當中。這也是第一場年級決賽,一年級已進籃球賽的決賽,二三年級各十八個班,還在進行著小組循環(huán)賽。
場上211班的體育委員李凱飛一馬當先,爭到了球,迅速傳到一旁的董嘯手中,然后猛地朝自家方向籃筐底跑去,董嘯伸手接過來球,帶球只跑幾步,就將球傳到籃筐下的李凱飛手中,凱飛用手一托——好!球就進了。場上一片喝彩聲。似乎只在轉(zhuǎn)眼間,211班已連續(xù)進了三個球,而216班的得分卻還一動不動,連球都沒有傳進過自己班的場地中,更別談進球了。觀眾席中出現(xiàn)了一陣騷動,這陣騷動來自于216班觀戰(zhàn)的同學們,再這樣下去,216班會輸?shù)煤軕K。毫不客氣地說,如果216班組織不了真正的進攻,那他們完全有可能被打一個零分。
正在這緊張的時刻,應該說是216班的同學極度緊張的時刻,只見場上籃球迎面飛來,李凱飛和216班的王遇一起飛身搶球,冷不丁王遇揮拳打球,人們還沒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李凱飛早已捂著鼻子暈暈晃晃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血濺滿了胸口,211班的同學們急忙圍了上去,比賽暫時被迫終止了。
經(jīng)過十分鐘的喧鬧之后,決賽的教師評委們評定出了結(jié)果:意外傷人,罰王遇犯規(guī)一次,211班罰球兩次。場上頓時一片噓聲。大家很明顯對這種結(jié)果表示不滿,這很明顯是一次故意傷害或者說有預謀的傷害。
最終的結(jié)果是,李凱飛因止不住鼻血無法上場,送校醫(yī)務室治療去了,而王遇卻沒有被罰下,只是算犯規(guī)一次,比賽照常進行下去。李凱飛和王遇,分別是211班和216班的主投球手,可以這么說吧,幾場小組賽下來,兩個班進的球,絕大多數(shù)都是這兩個人投的,其他的隊員也就是一傳手二傳手三傳手和防守的作用了。李凱飛的“傷重”下場,讓比賽形勢和最終的比賽結(jié)果,有了非常大的懸念。幸運女神,現(xiàn)在明顯傾向了216班。本來,上半場的巨大分差,211班獲冠軍是十拿九穩(wěn)了,但現(xiàn)在,216班完全有了反超的可能。
也許是為了表示對裁判的嚴重不滿,觀戰(zhàn)的師生們直接走了四成,很顯然,他們覺得看這場比賽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了,無論結(jié)果是什么。并且,現(xiàn)場傳來種種噓聲,不管裁判怎么制止,就是沒有人聽他的。
比賽繼續(xù)沒多久,另一件事情發(fā)生了,在搶籃板時,不知對方誰把腿放在張鶴下落的位置上,絆了張鶴(有意和無意只有天和那個人知道了,1996年的比賽,而且還是一個地方城市的中學里,哪兒有錄像,全靠現(xiàn)場裁判的眼)一下,張鶴一下子摔倒了,驚出一身冷汗,差點把左腿折在身下了?删退銢]真折斷了腿,也夠他受得了,張鶴的腳徹底扭了,幾天甚至更長時間內(nèi),張鶴別想好好走路。
這樣,211班的投手第二名,還能偶然進幾個球的第二主力投球隊員張鶴,也因傷下場了。而211班剩下的三名隊員,包括董嘯在內(nèi),以及后補的幾名隊員,那投球水平,實在是不敢恭維。就算沒有人阻攔他們,給他們一個球,站在2分線處投,也很難投進去幾個。這種情況,在每個班級都是如此,只有兩三名隊員投球還是不錯的,其他隊員投球都很差,而且是極差。這也能從雙方分值比上看得出來,這么多場比賽下來了,一方能夠拿到20分以上的,都非常少。也就是說,40分鐘的比賽,雙方一共能進二十個球就很不錯了(當然,罰進的球也算)。
這次張鶴受傷更讓人覺得過分,裁判沒有任何表示,只示意比賽繼續(xù)進行下去,連個違規(guī)也沒有吹。那會兒,場上的董嘯一言不發(fā),只悶悶地站著,比賽繼續(xù)因替補隊員的上場而繼續(xù)進行著。結(jié)果也在大多數(shù)人現(xiàn)在的料想中了:211班∶216班=26分∶28分——具備極強實力的211班敗下陣來。因罰球之差,216班贏了比賽。雙方的實際得分,基本一致(中間211班罰進了兩個)。216班,成了當之無愧的罰球冠軍。決賽的分值很高,均超過20分了,說明雙方拼了老勁了,而且,這個老勁是在211班兩名投球手均受傷缺陣、216班投球手正常上場的情況下,后來加時5分鐘戰(zhàn)滿,戰(zhàn)成了24∶24平。但最后的罰點球,每隊投5個球,211班因缺乏投手,只進了2個,216班進了4個,以2分之差奪冠。
很有意思,也就是在主裁判公布比賽結(jié)果的那一刻,認識并了解董嘯的人看見他來師范中學后第一次有了不自然的表情,第一次眼眶中噙滿了淚光,這個高傲的人第一次忍不住哭泣了。這是傷心的淚,是發(fā)泄的淚,卻又是無奈的淚……在裁判讓雙方隊長王遇和董嘯(代受傷的李凱飛行使隊長職責)站在籃球場中間,準備宣布結(jié)果的時候,董嘯甩脫了裁判抓住他的手,大聲喊了一句:“我不相信,李凱飛和張鶴的受傷都是偶然,這是蓄意的陰謀!裁判是黑裁判!”
說完了這句,董嘯頭也不回地走了,扔下滿操場尷尬的六七百師生(在比賽出現(xiàn)明顯的不公時,已經(jīng)有400多師生離開了比賽現(xiàn)場,一年級共計1100多人。)
后來,董嘯拒絕就此次事件道歉,因為他覺得216班做得過分,這個冠軍得來的太不光彩,覺得裁判實在是太偏向了。學校也考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再追究他的無理和不尊重老師的行為。
那一夜,全體211班的同學無聲,班里的所有同學都只是默默地坐在那燈光通明的教室里,晚自習成為真正的自習。所有人都黯然而又不得不去接受了那個26∶28?啥瓏[接受不了,他的心在沸騰、在吶喊,他總覺得該去做點什么、說點什么……他獨自一人站在教學主樓的過道里,聽著216班全體同學那震樓的歡喜聲,他也笑了一聲,那是一種不懷好意的笑聲。
你的歡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建立在讓別人“受傷”的基礎上,那你這個歡樂,就是可恥的,就該終止和受到教訓。
董嘯現(xiàn)在一想到王遇那咧開嘴大笑的表情,想到216班全班同學共慶歡樂的時刻,想到他們班那個漂亮女班主任把一群十五、六歲的學生夸上天的語言,就氣憤難平。難道以惡意的手段“誤”傷對方兩個主投手得來的勝利,而且是裁判明顯偏袒的勝利,不是可恥的勝利嗎?得到可恥的勝利后,慶祝就是對其他人的侮辱。
接下來,董嘯做了一個決定。他覺得,這場決賽,對他和他的班級,是赤裸裸的侮辱和挑釁,他要迎戰(zhàn)這個侮辱和挑釁,他要反擊。
他叩響了除216班外的十五個班級里每一個班的門(體側(cè)班不參加比賽,比賽頒獎結(jié)束后,會安排冠軍班跟體側(cè)班舉辦一場友誼表演賽),叫出了每一個班的班長,憑著董嘯與班長們平時良好的關系,憑著幾場比賽下來,216班讓對手班“損兵折將”的巨大傷害所積累的過多負能量和怨言怒氣,他對每一個班長說了同樣的一句話:看到216班今天晚上的樣子了吧!身為班長,身為校一年級學生會的一分子,你們敢管不敢管。
班長們沉默了,但稍瞬就堅定地點了點頭。這場比賽從開始舉辦,到小組賽,到?jīng)Q賽,兩個多月打下來,各班的主力球員實際上都有了很深厚的球友情。雖然敗勝都沒個什么,但凡是跟216班對決的班級,主力投球手都受了或輕或重的傷,這種傷倒不至于給身體造成什么實質(zhì)性的傷害,但卻能導致受傷者直接退出比賽。
這樣的惡劣行徑,不管它是有意無意,首先216班就犯了眾怒,一是采取近乎卑鄙的小手段,折傷了對手班的主投手;其次在大家都因為各種原因失落嘆息比賽失意之時,216班舉行了大家都能聽得到的歡慶,這是在大家的傷口上撒鹽。如果這個勝利毫無僥幸可言,是實打?qū)嵈蛳聛淼,也就罷了。在眾所周知的公然詭計下,竟然還搞這么聲勢浩大、聲音響徹整個教學樓三層和四層教室區(qū)的慶祝班會。這就太過分了!
在216班歡樂祥和的慶祝班會上空,一場巨大的“暴風雨”正在匯聚,它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砸在216班的頭上,尤其是216班全體男生的頭上。第十章師出有名的興眾問“罪”
沉默只是短短的一瞬,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一樣,短短的幾分鐘寧靜,沒有讓我們感覺適意,卻有莫名的壓抑。在這幾分鐘的時間內(nèi),除了216班所在的區(qū)域,整個教學樓的三層和四層,幾乎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這對與師范中學晚自習一般情況的狀態(tài)相比,是極其不正常的。
同樣是幾分鐘后,董嘯他們一眾叩響了216班的教室門。就在董嘯叩門的時候,他的身后站了好一些人,也有各班的班長及其他班干部,也有不是班干部的,但確實是清一色的男生。216班班長——一個高大的男孩出來了,他的臉上顯然掠過了一絲明顯的驚訝。但他強力壓制住這種驚訝,忙向董嘯問到:“大家……大家怎么了這是?”
董嘯用那鎮(zhèn)靜而高傲的口吻說道:“你自己說怎么啦?現(xiàn)在是7點45分,晚自習的時間!身為班長,你明不明白?你們班現(xiàn)在的‘火熱’行為,已經(jīng)讓整個教學樓無法安寧!”
高個子班長神色極不自然,他顯然也看到了董嘯身后樓道里的一群人:“好……好!我去叫……叫他們安靜下來!闭f完就急忙閃身進了自己班的大門。
董嘯轉(zhuǎn)過身來,他的臉上有一絲不安的笑,大家都看得出來。他說:“大家,各位,都準備回教室吧!”說完擺了一下手。
大家迷惑不解,一個顯然最是憤怒,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這憤怒的人問道:“董嘯,干什么呀!怎么又要回去啊?”
一眾人對董嘯的舉動不理解,我們是來干什么的啊?是來216班找茬的,要教訓一下216班全體男生的,怎么就這樣就要回去了?說好的打架呢?
董嘯的臉繃得緊緊的,高聲說道:“不回去,打架呀?你沒看到人家都回去勸人了?”
那人又說:“打就打,他們班的人什么東西,活該打!”兩個人似乎一唱一和起來。
董嘯一樂,笑道:“你們什么東西!”大家一愣,強壓住火氣。董嘯又說:“要是真正打起來,你們當中有幾個當真上的,不是說你們不行……”
沒等他說完,一片聲音淹沒了他:
“什么不上!”
“看著吧!”
“孫子不上!”
“等小子出來!”
這時,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一縷神秘的笑被董嘯隱藏了起來……
董嘯使了最常見的激將法,他帶著人到了216班門口,如果一會兒真沖突起來,沒人為他說話,沒人為他打架,那他絕對就是來找罵找打和找死的。說實話,直到現(xiàn)在,除216班之外的其他班男生,才真正站到了統(tǒng)一戰(zhàn)線上來。
而這個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爆發(fā),還需要一個引爆點,這個引爆點,就是216班的男生們。216班的男生們,會愚蠢到,去當這個引爆點嗎?那個高個子男生,也就是他們的班長,肯定不會是,但其他人,不好說。
教學主樓燈火通明的教學主區(qū),樓道上的人越來越多,似乎整個樓道都放不下了,從211班到228班的學生都有,其中唯獨沒有216班的學生。喧鬧的聲音越來越大,應該說,凡是216班的人,都能夠聽到班外樓道的喧鬧,而且,這種喧鬧是明確指向216班的。毫無疑問。
似乎是突然,216班的門開了,一個長相粗壯的男生剛伸出憤怒的頭來,喊了一句“媽的!……”然后就被216班門內(nèi)的其他幾個人拉了回去。
這時,董嘯又不知說了一句什么,其實,他真的不需要說什么,說什么也多余。只要有216班那個沖出來的人和那一個“媽的”,就完全足夠了。
這就是一場一句“媽的”引發(fā)的打架事件。
猛地,門外的人突然沖開了216班的教室門,像一陣洶涌的潮水一樣,一伙男生就沖了進去,包括董嘯在內(nèi),一場極其嚴重的打架斗毆似乎要不可避免地發(fā)生了……
可奇怪的是,保衛(wèi)室的人并沒有像往常那樣,總是等事情結(jié)束了,學生吵完了嘴打完了架,才來到現(xiàn)場,或許是年根兒快要到了,他們昏睡的神經(jīng)比平常清醒了一些。更奇怪的是,副校長和教務主任竟然也來了,還有其中九個班的班主任。緊接著,已經(jīng)產(chǎn)生肢體動作,但尚未造成任何傷害結(jié)果的一群男生,就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一樣,人全都自然地散掉了,只有參與事情的主要九個班的班長被帶到了政教處。
后來,大家尋思,肯定是有班級的班干部,趁那段“沒事”的時間把事情偷偷告到了政教處。畢竟,一年級十八個班,身在事中的班級,帶上216班,也只有十個,剩下的八個班沒參與這事情,但不能排除告密的嫌疑,更有可能是,數(shù)個班的班長都報告了政教處。怕事的人,往往是一個大數(shù)目。
從接到班長們的告密,到教務處最終來到現(xiàn)場,需要一個過程,再加上,如果這件事情不發(fā)生,董嘯不鼓動班長和學生們到216班找事,那教務處的老師們,就沒必要上來。
少年人其實就是這樣,激情上來了,就一擁而上。但如果因為某個因素冷靜下來,那也就瞬間清醒了。
董嘯坐在政教處一個最顯眼的位置——也是平時一年級學生會開會時他常坐的那個位置上一聲不哼,只皺著臉,他沒有像其他八個人一樣有些或多或少的慌張,因為他已經(jīng)想好了怎么說,怎么跟那些人——副校長、主任,班主任老師們交代,怎么去應付這個看起來比較繁雜,似乎要給他們處分,甚至記大過、留校察看一年的場面。他坐在那里,靜靜地一動不動,聽著副校長那些無聊而且總是慢半拍的大道理。他在思慮著以后如何再去向216班的學生和班主任溝通,他自己也無法明白,來了師范中學后,他怎么會形成了這樣一種或者說是一套為人處世的思想……
一起來的九個班長,看上去每個都很慌張,或者說是激動,甚至有兩個班長臉色幾乎刷白刷白的。1996年的時候,如果被老師叫到政教處去訓話,那是很恐怖的事情。哪怕是去接受表揚,也是非常緊張的。但現(xiàn)在的董嘯,卻完全沒有這種緊張的感覺。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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