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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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實習(xí)生送上來的一本案宗,駱十佳稍微掃一眼就覺得心煩氣躁。對這些實習(xí)生,她已經(jīng)到了發(fā)脾氣都覺得浪費時間的地步。她忍不住把那嬌滴滴的實習(xí)生叫了進來。
姑娘來自深城一流的政法大學(xué),是駱十佳的學(xué)妹,據(jù)說在校的時候成績一直不錯,也因此駱十佳才肯替師父帶著她。
駱十佳把那本讓她心煩氣躁的案宗推到她面前,臉上仍是淡無表情,她的態(tài)度并不嚴(yán)厲,那姑娘看她的眼神卻是怯生生的。
“駱姐,是案宗有什么問題嗎?”
駱十佳勾著唇角笑了笑:“原來你知道有問題?”
“不……不知道……”姑娘的表情變得有些無措,“請問……是什么問題?”
駱十佳抬起頭看了看姑娘那張漂亮的臉蛋,最終還是沒忍心怪她:“剛?cè)胄械穆蓭煻紤?yīng)該重視案宗整理。一本完整的案宗,案宗目錄非常重要,一本案宗少說十幾頁多則幾百甚至上千頁。你給我這么一本玩意兒,是要我看多久呢?連行政都能做的事,為什么你做不好?”
駱十佳見她已經(jīng)委屈得眼眶都紅了,心想,該哭的是她吧?
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另外,結(jié)案報告不是必備部分,但我還是建議要寫,不要偷懶,可以提升你的水平。”
小姑娘雖然能力不行,態(tài)度還是很謙遜,柔柔弱弱地把那本案宗抱了起來,一直不住地對駱十佳道歉。
這時候駱十佳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低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皺了皺眉,對實習(xí)生說:“以后少給我轉(zhuǎn)這種不涉及財產(chǎn)糾紛的撫養(yǎng)權(quán)案子,我已經(jīng)說過好幾次了,這種只賺幾千塊錢煩起來要舉證半年的案子,都直接轉(zhuǎn)給袁律師,他有耐心,我沒有!
小姑娘被駱十佳訓(xùn)得有點搖搖欲墜了?此菓(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駱十佳無可奈何地對她擺了擺手:“出去吧!
門重新關(guān)上,駱十佳才接起了一直響個不停的電話。
這個委托人叫周思媛,兩年前離婚,離婚時只要了財產(chǎn),把女兒的撫養(yǎng)權(quán)留給了前夫。
電話里,她的聲音還是一貫的嬌滴滴,有種江南吳語的柔意。
“兩年前我離婚的時候才25歲,怎么都得再嫁,沒辦法要孩子,也不想要。我現(xiàn)在的老公上個月檢查了,沒的生。”面對自己的代理律師,女人也沒什么需要隱瞞的,“我老公說了,我只要能把孩子要過來,他當(dāng)親生的養(yǎng),還給我和孩子再買一套房子。”
做律師也有幾年了,駱十佳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接受度很高,不會去評價每個人的道德,也沒有資格去宣判誰對誰錯。
她只為委托人爭取最大的權(quán)益,僅此而已。
駱十佳冷靜地問:“你前夫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聽說他投資失敗,出了大問題,死了好多人,要賠很多錢!
“他再婚了嗎?”
談起前夫,周思媛明顯帶著幾分落井下石的語氣:“沒有,他正倒霉呢,哪有女的肯啊!
駱十佳嗯了一聲:“這事兒不難辦,你作為母親能成的可能性很大。”
周思媛聽她這么一說,語氣立刻愉快了許多:“謝謝駱律師,真的麻煩您了,事只要成了,我另外再給您一萬。”
起先駱十佳基本不接不涉及財產(chǎn)的民事訴訟,她急于掙錢買房,急于掙錢結(jié)婚。
后來駱十佳雖厭煩,但案子轉(zhuǎn)過來她都接了,因為她比當(dāng)初更缺錢了,她需要錢買下當(dāng)初準(zhǔn)備結(jié)婚時,與前男友一起購置的婚房。
與程池分手,駱十佳也算是頹廢了一段時間,作為一個窮人,她連頹廢都不能放縱,只能用工作把自己給埋了。
一個多月過去,駱十佳總算是緩過來了。
駱十佳拉開抽屜,剛把煙拿出來,突然想起自己已經(jīng)戒了,又丟了回去。
踱步到窗前,透過擦拭得干干凈凈的落地窗看著對面的辦公大樓,與她所在的大樓幾乎是一樣的風(fēng)景,不管白天黑夜都大開的白熾燈,穿行于格子間之中的忙碌都市人。
這里是深城,有人在這里起航,有人在這里夢碎。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那熟悉的11位手機號。對面的人很快接起來,卻許久都不說話。
分手一個多月,這是駱十佳第一次主動和程池打電話。
“你的東西怎么還不搬走?”駱十佳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她總害怕被人聽出一絲一毫的脆弱。在女人和超人之間,她一直選擇做超人。
“佳佳,別這樣!背坛氐穆曇粲行┼硢。瑤е谝,“我們沒有談的余地了嗎?”
駱十佳眼睛直直地盯著窗外,最后笑了笑說:“也還是有,你要是肯在價位上給我打點折,我很愿意和你談!
“你知道我想談什么!
“我并不想知道!
電話那端的程池沉默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們不能和好了嗎?”
駱十佳冷冷地嗤了一聲:“你不要臉,我還要!
電話里的這個人是她駱十佳愛了六年的男人,是曾經(jīng)海誓山盟,連天上的星星都要爬上去為她摘的男人。
駱十佳想,如果沒有他媽,她一定是他這輩子最愛的人。
在一起六年,同居三年,從來沒有見過父母。駱十佳是個冷情的人,不見對她來說反而是好事。
今年終于看好了房子,攢了多年的錢就是為了結(jié)婚。
程池父母不在深城,為了結(jié)婚的事過來了。第一次見面,程池的母親趾高氣揚地表示要搬來深城一起住。駱十佳十分果斷地拒絕。之后他母親就不依不饒,待在深城不走。程池是個大孝子,心疼母親,勸不動就任她鬧。
可駱十佳不能忍,新房子還沒有裝修,目前租住的公寓本就很小,還多擠一個人,實在無法生活。駱十佳主動替他母親收拾了行李,客客氣氣地下了逐客令。
那個平日中氣十足對駱十佳頤指氣使的女人,卻在行李被駱十佳推出家門的時候,突然頭暈昏倒。據(jù)說她高血壓發(fā)作了。
駱十佳這才知道,原來高血壓這種需要長期服藥的病,也可以按需求秒得。
一貫對駱十佳溫柔如水的男人在母親和女友之間,毅然選擇了母親。當(dāng)駱十佳拿來醫(yī)生的診斷書揭穿他母親撒謊的時候,他卻氣得嘴唇都顫抖起來,抬起手就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并當(dāng)著很多人的面,撕毀了醫(yī)生的診斷。
駱十佳想,這一巴掌打得也挺及時的,終于把她從不切實際的虛假愛意里打醒。誓言這個東西,就像水中的月亮,看看還挺美,可惜一碰就會碎。
沒有人會一輩子愛她,父母不行,男人更不行。
駱十佳是個牙尖嘴利的律師,她要是高興,能把人捧上天,她要是不高興,也能把人從天上生生拽下。
面對她毫不留情的諷刺,程池的好脾氣終于磨沒了,對駱十佳撂下狠話:“既然你一點情面都不講,那么錢的事請你盡快,如果你不能按時付給我,你可以把房子的另一半產(chǎn)權(quán)賣給我!背坛乩淅湟恍Γ榜樖,開發(fā)區(qū)的房價又漲了,我按照購置價給你,已是對得起你!
人說深城的錢好賺,也許吧。駱十佳復(fù)習(xí)兩個多月就把司考拿下了,之后實習(xí)兩年才正式掛牌。在律所的這幾年,駱十佳目標(biāo)很明確,不是做企業(yè),也是做有一定資金牽扯的民事。總之,什么賺錢做什么,只要賺錢,她絞盡腦汁也會把事都辦成。四年的時間,終于和程池在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里奮斗了一個家。
如今為了把這個家保住,她需要付出六十四萬,真諷刺,所以人有時候不能太相信感覺,事實證明,感覺大多不靠譜。把投在基金里準(zhǔn)備拿來裝修辦婚禮的錢全部套現(xiàn),也還是差了十萬。
在最難的時候,她想起前幾天接到的那通來自警察的電話。
那是一個普通話說得帶鄉(xiāng)音的警察,在電話里嚴(yán)肅地說:“駱十佳女士您好,我們是寧夏吳忠的警察,您的父親現(xiàn)在因為礦井坍塌罹難,請您盡快到寧夏來配合調(diào)查以及處理后事!
當(dāng)時駱十佳正忙,笑著說:“請問您說的是我哪位父親?我出事故的父親有點多!彼詾槭球_子電話,平時接到的太多了,忍不住調(diào)笑了幾句。
“您等我先查一下!
電話那端傳來一陣翻閱資料的聲音,最后問:“請問駱東海是您的父親嗎?”
駱十佳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了一下,太陌生,又太熟悉。
許久,她才用一副了悟的聲音長長地噢了一聲:“是他啊!
駱十佳向律所請了兩周假。連分手都不曾向律所請假的拼命三娘駱十佳居然請假了。這讓平時和她關(guān)系并不是很融洽的同事們破天荒聚作一團,都在猜測駱十佳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駱十佳的師父許文律師皺著眉坐在她辦公室的沙發(fā)上,靜靜地看著她在那收拾文件,許久才道:“你真的要去寧夏?”
駱十佳想著去了就能拿到十來萬,只覺得那個人活著的時候和死了差不多,死了倒是比活著的時候更有用了。
對待自己的師父,駱十佳還是很客氣的:“這一趟肯定得去!
許文有點不放心地問:“你一個人開車去?你對寧夏有了解嗎?”
“算有吧!瘪樖训淖⒁饬K于從文件中移開,一雙美眸慧黠地眨了眨,清唱了起來,“‘寧靜的夏天,天空中繁星點點’。這首歌是說的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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