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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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派出所,沈巡已經(jīng)在外面等候多時。
此時他正在一棵梧桐樹下抽煙,背對著駱十佳,也不知道臉上是什么表情。
駱十佳的手放在口袋里,正好摸到那個銀質(zhì)的打火機。許多年前攢了很多很多錢才買的打火機。上面還刻著字。
SX。
是命運嗎?原本以為丟了,就像那段過去一樣,過去了就是沒有了。
卻不想又這么失而復(fù)得,就像眼前的男人一樣。
“沈巡!
沈巡循聲回頭,見駱十佳來了,直接按滅煙頭,丟進垃圾桶里。
“弄完了?”他的口氣還是淡淡的。
駱十佳臉上帶著疲憊,點了點頭說:“那女孩背包里是她們爸爸的骨灰,確實是為了火化遺體才騙的錢!
“嗯!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冷血?”
沈巡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什么東西流動著,他自嘲一笑,似是戲謔,又似認真:“我的想法對你來說重要嗎?”
駱十佳覺得胸口好像瞬間堵了一口氣,上不能下不去,被噎良久,她才一字一頓回復(fù)道:“不重要!
沈巡眼里的光一點一點地熄滅,最后只諷刺一笑。
“所以我也沒有答案可以給你!
駱十佳覺得多年不見,沈巡真的越來越喜怒無常難以捉摸了。原本等著她做完筆錄一起吃晚飯的,這會兒一生氣就直接開車走了。
沒什么關(guān)系的兩個人,何必弄得好像還有感情一樣?駱十佳苦笑。
派出所給她開了張證明,但是駱十佳看那玩意兒也沒什么用,要補證件還是得回戶籍所在地。手上也沒錢,她除了跟著沈巡別無他法。
沈巡開著車轉(zhuǎn)了一路?彀疡樖验_暈的時候,沈巡終于停下來,還是在一個熱鬧非常的老街夜市停了下來。
狹窄的老舊巷子,路兩邊搭了許多攤位,有賣東西的,也有賣吃食的。駱十佳也不知道這街道的具體名字,但大約是洛陽的人常來之處,逛的人挺多。里面還有很多人明顯是游人,逛逛拍拍。
兩人在一處有矮桌的攤位坐下。沈巡直接點了面。又是面。
這種攤位提供的菜品比較混雜,有當?shù)貍鹘y(tǒng)美食也有全國各地的流行食物。條件簡陋,沒有菜單,駱十佳也不知道到底有哪些東西,只能跟著沈巡點。
“給她上胡辣湯!鄙蜓矓r住了去下面的老板,“再加個烤饃!
老板走后,駱十佳欣喜地看了沈巡一眼:“這有胡辣湯?不是早點?”
“想要的話還是有的。”沈巡別開視線,不愿與駱十佳對視,“只是聽說這里的比較好吃!
駱十佳看著沈巡的側(cè)臉,眸中一閃而過的溫柔,是她一貫在他面前拼命掩飾的。
“你不用對我這么好!
沈巡愣了一下,隨即回過頭來,表情冷漠:“我只是過來吃面的,這里的面很出名!
“你以前來過洛陽?”
“嗯。”
話題又戛然而止,兩個人也聊不下去。吃的上來得正是時候,各自低頭果腹,不再說話。
填飽了肚子,已經(jīng)快晚上十點,夜市上正是人多的時候。沈巡走得比來時要慢了一些。
人潮洶涌,推來搡去的路人讓本就不寬的道路變得更加狹窄。視線雖然死命跟著前面那個高大的男人,身體卻始終落后好幾米遠。每一次好不容易走近,卻總有人將他們沖散,好像魔咒一樣,看似近在咫尺,實則遙不可及。
駱十佳一瞬間有些退縮。
也許不該再這樣糾纏下去。為什么不回深城?他也要她回去不是嗎?
到底是不能走,還是不想走?連駱十佳自己都給不了答案。
沈巡和駱十佳幾乎是同時在一個攤位前停下的。
攤位上掛著許多娃娃和小禮物,夜市常見的攤位,花錢買飛鏢,鏢中什么得什么。
攤位前圍了三個人,一對情侶,和一個帶著大行李箱的年輕女人。女人屢丟不中也不懊惱,反正手上還有一大把。駱十佳注意到女人正坐著的是個名牌行李箱。順著名牌行李箱上下看看,才發(fā)現(xiàn)她一身都是名牌。原來是一個富家女來此消遣。駱十佳突然理解了她這種“送錢”的娛樂方式。
再看一旁的那對情侶,兩人頭挨著頭正在商量要哪個娃娃,男孩躍躍欲試,女孩一臉?gòu)尚摺D钱嬅孀岏樖延X得有點眼熱。
她幾乎是下意識抬頭看向沈巡。像有感應(yīng)一樣,他也正看著她。
許多年前,他們也曾在夜市上玩過飛鏢。
那時候還是三人行,駱十佳、沈巡、周明月。
周明月挽著駱十佳的胳膊,兩人故意落后沈巡幾步,讓來往的人群和嘈雜的聲音掩蓋女孩之間的悄悄話。
“上個星期六,我家里沒人我就叫沈巡來玩了。”
駱十佳也不知道為什么,覺得胸口有點堵。她和周明月的腳步不是太一致,周明月抱怨:“你走那么快干嗎,都跟不上你了。”
“不好意思!
“道什么歉啊,傻子。”周明月湊過來,壓低聲音在駱十佳耳邊說,“你說他是不是不喜歡我?”
“為什么這樣說?”
周明月面頰緋紅,訥訥地說道:“我家沒人,他卻沒碰我,他甚至都沒有親我……雖然我也害怕不想有那種事,可是他居然完全不想,這倒讓我覺得有點意外!
駱十佳想了想說:“男生對不喜歡的女孩會放肆,對真命天女就克制!
“真的嗎?”周明月皺了皺眉,“我表姐彭羚還告誡我,讓我千萬別和沈巡獨處,說他是匹狼。可我怎么覺得,他比正人君子還正人君子呢?”
駱十佳看著周明月單純的樣子,只溫柔地撥了撥她亂掉的額發(fā),問她:“正人君子不好嗎?”
周明月眨了眨眼,突然笑了:“也對,正人君子不就說明我眼光好嗎?”
駱十佳雖然對周明月點了點頭,心里卻是另一種想法。她抬頭看了看前面那個獨自走著的男孩,暗自咀嚼:正人君子?沈巡?
走了一會兒,周明月突然松開駱十佳的手,興奮地跑到一個攤位前,自己興奮不說,還召喚落在后面的駱十佳要她快點。駱十佳看了一眼周明月站的地方,那是一個丟飛鏢的攤位。
周明月臉上滿是欣喜,她活潑地跳到沈巡身邊,掛在他臂彎里,指著老板掛著的大大毛絨玩偶撒嬌道:“我想要這個,你能不能贏一個給我?”
沈巡看了一眼靶子,笑笑說:“女朋友想要,我肯定得試試。”
駱十佳沉默地站在一旁,眼睛掃著攤位里掛著的各式獎品。最后目光落在一個金屬海豚扣的發(fā)繩上,那東西雖小卻精巧得很,讓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駱十佳頭發(fā)長,唯一的嗜好是收集好看的發(fā)繩。
沈巡花了二十塊錢買了二十支飛鏢。丟出第一支之前,他若有似無地回頭瞟了駱十佳一眼。
沈巡側(cè)身站著,左眼閉著,右眼瞄準,手起鏢落,又快又狠,駱十佳只聽見噌的一聲,他的第一支飛鏢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扎在了標靶的正中心。
路過的行人不知是誰叫了一聲好。老板還淡定地跟著笑,對沈巡豎起了大拇指。
二十支飛鏢,沈巡穩(wěn)穩(wěn)地一支一支向著標靶投射。等駱十佳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整個攤位已經(jīng)被人圍了起來,她倒是看不太清楚里面的情況了。只知道沈巡射出最后一支飛鏢的時候,周圍的人都忍不住鼓起了掌。
人群散出了一條縫,駱十佳透過人群看到那個一開始還笑著的老板此刻正鐵青著臉去把扎在紅心上的最后幾支飛鏢拔下來。
“小伙子真的挺準啊!崩习逍Φ糜行┟銖。他的攤位是十支飛鏢玩一次,十支全中能得大獎。大獎就是周明月看中的那個最大的玩偶。沈巡這一下就射走兩個最大的玩偶,老板自然是虧了的。
老板拆下周明月看中的玩偶,遞給她,轉(zhuǎn)頭又問沈巡:“你看看還要哪一個?”
沈巡抬了抬下巴,示意駱十佳:“另一個就送她吧。”
老板不情不愿地又走向自己攤位的大玩偶,正準備解繩子,就聽見沈巡說:“不用娃娃了,就給她那個吧!
他的手隨便一指,正好指中了駱十佳看中的那個海豚發(fā)繩。老板一見能減少損失,自然滿口答應(yīng),趕忙把那發(fā)繩解下來遞給沈巡。
沈巡嘴角勾了勾,隨手將那根發(fā)繩扔給駱十佳,自己則摟著一臉幸福的周明月走了。
那天沈巡和周明月先送駱十佳回家,之后沈巡再送周明月回家。
駱十佳在車站旁邊的花壇上整整坐了兩個多小時,沈巡才回來。
看到她瑟縮成一團坐在那里,沈巡笑了。他大大方方地坐在駱十佳身邊,脫了自己的外套,直接把駱十佳整個人都裹在衣服里。那樣親密,那樣自然,仿佛兩個人只是高中偷偷早戀的少男少女。
“你怎么知道我會回來?”
駱十佳手上還握著那根發(fā)繩,握得緊緊的:“因為我在等你回來!
沈巡笑:“要是我沒回來呢?”
“你回來了不是嗎?”
“因為我知道你會在這里等我!
那是一種可怕的悸動,會讓人墮入地獄的悸動,明知道是錯的,可她無力去抵抗。
夜里的風涼意習習,凍了兩個多小時,駱十佳整個人都有點僵硬了。沈巡的外套上帶著他獨有的溫度,那溫度似一團火焰,幾乎要將駱十佳燒成灰燼。
駱十佳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許久才緩慢地說:“你知道我為什么叫駱十佳嗎?”
沈巡沒有說話,靜靜等待著她的答案。
“我還沒出生,生理上被稱為父親的人就失蹤了。生我的女人,靠做妓女養(yǎng)我!瘪樖训穆曇裟菢悠胶停砬橐彩掷淠,好像在述說著和她無關(guān)的故事,“她自己做著那樣的事,卻給我起名字叫‘十佳’,她要我做最好的女孩,讀最好的學校,找最好的工作,嫁最好的男人!
“我永遠也成不了那樣的女孩!瘪樖衙虼叫χ,笑得有些凄涼,“可周明月是!
駱十佳拍了拍身上的灰,從冰冷的花壇上站了起來,將沈巡的外套還給他,又把那個海豚發(fā)繩放在他手上:“沈巡,不要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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