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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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航站樓里，楊丹把背包枕在頭下，將鴨舌帽蓋在臉上，身體橫躺在四張椅子上。我坐在靠近他頭的這一側。
“拜托你好不好，躺成這樣很丟臉耶！”我壓低聲音說。
“不會呀！我的臉別人又看不到�！睏畹ゆ移ばδ樀卣f，但說完還是乖乖地坐起了身子。
“對了，你到底為什么選擇去韓國？我昨晚想了想，再怎么說，要玩賭場，澳門才該是首選呀？”我問。
“澳門你還沒玩膩哦？”楊丹不正經(jīng)地回答，眼神在搜尋四周，不知在尋找什么。
“可是，韓國的賭場好嗎？”
“韓國其實也有亞洲歷史悠久的賭場，只是我們不太知道而已。一般人大概只聽過濟州島上有賭場，但其實首爾也有賭場。韓國最特殊的一點是賭場全是國營企業(yè)，你知道這有多棒嗎？”楊丹說到這里，眼睛簡直在發(fā)光，臉上寫滿興奮，故意賣關子不往下說。
“哦，快說啦！”我催促。
“他們上班領的是死薪水，不用很認真也是鐵飯碗，所以對于賭客的行為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簡直是‘賭客天堂’呀！”楊丹的笑容讓這句話的效果非常好，雖然我根本不懂他到底想在賭桌上玩什么把戲。
“你講得真好呀！”背后突然傳出聲音，我和楊丹被嚇得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我超快速地回過頭想看清楚說話的是誰，差點扭到脖子。
“喬瑟夫你是想嚇死我們呀！”楊丹說。眼前是一個近五十歲的性感意大利男人，好吧，或許沒有五十歲，我承認外國人的年紀挺難猜的。他有很意大利的高挺鼻梁和一雙細長眼睛，眼珠介于淺藍與灰色之間，瞇起眼睛向我微笑點頭時，實在很有魅力。一頭銀灰色及肩長卷發(fā)，很利落地綁成馬尾，身穿合身的西裝，若再配上一副漂亮墨鏡，外形簡直堪比香奈兒的總監(jiān)──卡爾·拉格斐。
“這位就是你說的安？”他操著非常標準的美式腔調(diào)問。
“哦，對呀！她就是安。”楊丹向我使了個眼色，表示之后再跟我介紹這位突然出現(xiàn)的喬瑟夫的來頭�！拔乙詾槟銜谫F賓室吃水果呢！”楊丹對著喬瑟夫說。
“我是特地下來找你們的呀，反正差不多要登機了！等一下跟著我走，別排隊了！”喬瑟夫說。
航站樓廣播登機，喬瑟夫坐商務艙，一馬當先起身往前走。楊丹也跟著起身，扭了扭頭示意我跟上。
“可是，我們又不是商務艙⋯⋯”我小聲地說，一邊狐疑地看著前面已經(jīng)排成長長兩列的經(jīng)濟艙登機隊伍，一邊跟上他們兩人的腳步，從長長的隊伍前方走過，遞出登機牌讓空姐查看。我覺得自己的臉有快速變紅的跡象，心想如果空姐看到我們是經(jīng)濟艙座位，叫我們回去排隊，豈不是丟臉丟到家了。
“請�！笨战銛[出完美的手勢。
我大呼一口氣，原來還可以這樣插隊呀！“你們兩個是不是不知道‘規(guī)定’兩個字怎么寫呀？”我皺著眉笑著說。
“你要習慣�！睏畹ふf。
這段航程不短，因為我們在香港轉機。這中間等待的空當，吃飯、走路或任何一個時刻，楊丹總是會拿出口袋中的撲克牌叫我練習。我們坐在航站樓的長條椅上，兩人之間隔了個空位當作桌面，楊丹充當發(fā)牌員，一次發(fā)三門[1]，讓我熟悉在牌桌的速度。
“你知道嗎？世界上不同地區(qū)的21點規(guī)則都有些不同，我讓你背的是韓國的規(guī)則�！睏畹ふf。
我們一邊練習還可以一邊聊天，因為所有的動作都有國際標準手勢，讓玩家在牌桌上不用任何語言就可以玩牌。
“韓國的規(guī)則該不會只適用于韓國吧？”我問道，右手懸在半空中忘了動作。
“繼續(xù)呀！”楊丹用下巴指了指牌，提醒我別只顧說話就忘了手上的牌。
“我還沒辦法一心二用啦！”我認真看了一眼牌，手揮了揮，打出“停牌”的手勢。
“韓國的規(guī)則與拉斯維加斯一樣，所以你背這個表格很有用處，以后去賭城用得上�！�
“那澳門可以用嗎？”我問，這次我的手沒忘了敲敲椅面再要一張牌。
“澳門的規(guī)則不一樣�！睏畹ふf。
“對了，你還沒介紹呢，你那位迷人的朋友喬瑟夫�！蔽覇�。
“哦，對�！睏畹ぐ咽稚系呐剖掌饋�，思考著要怎么開頭，他慎重的表情就像是這位喬瑟夫值得用一場專題演講來介紹。
“他是意大利裔的美國人，應該算是美國人吧！哎呀，反正這些職業(yè)玩家總是有好幾國的護照，但血統(tǒng)應該是意大利人，你看他的外表就知道�！�
聽到這兒我眼睛都亮了起來，擁有好幾國護照的人耶，這不是電影里的橋段嗎？我居然認識了這樣的角色，真是太酷了！
“可是他剛剛講話是非常標準的美式發(fā)音耶！”我說。
“他在拉斯維加斯住了十多年，所以發(fā)音挺標準的。他是職業(yè)玩家，21點世界冠軍呢！而且是全世界唯一一位拿到兩次世界冠軍的人�！边@么顯赫的事跡，楊丹的語氣也未免太平淡了。
“他的名聲很大，人卻非常非常低調(diào)，這就是剛剛我沒有在他面前講這些的原因，他不喜歡張揚這些事。其實，我跟他之前也只見過一次，我的老師介紹過，但我其實和他不熟，也沒一起玩過牌，這次我聽其他玩家說他也要去，剛好我們搭同班機，希望在韓國有機會跟他同桌，看看所謂的世界第一是有多厲害。世界第一耶！”楊丹講到最后一句，眼睛都閃著亮光。
如果連楊丹都很想跟他合作，那這個喬瑟夫肯定是真的很厲害。因為楊丹的個性里有一點自命不凡的特質(zhì)，他早在高中時就讀過算牌類的書籍。自從他知道世界上有人可以靠數(shù)學概率打敗賭場這回事之后，每堂數(shù)學課總是特別認真，概率的章節(jié)更是讀透了。到了大學一年級，他見身邊每個同學都在混日子，覺得實在是浪費生命，就寫信給其中一本算牌書的作者拜師，要求學習算牌，后來休學苦練，也才有后來在澳門美高梅賭場被列入黑名單的事。有過這樣經(jīng)歷的人，可想而知是有點叛逆的，很有自我主張，要聽到他夸誰很厲害，那就是真的不簡單，他才會說出口。
楊丹在填入境申請表的時候，我好奇地探頭看了一眼，他在職業(yè)一欄上寫了“職業(yè)樂手”。
“你明明是‘撲克選手’呀！干嗎不寫？”我說，“你該不會是怕入境的時候，海關問你：‘哦？你是撲克選手，那如果你有一手KK，勝率是多少？’”我瞎扯了起來。楊丹大笑。
“經(jīng)過海關的時候，我要問他：‘你知道4456應該要分牌嗎？’”我繼續(xù)往下瞎扯。
“聽起來很遜！我要告訴他AA全分，有A比較厲害！”楊丹說。
“誰不知道AA要分牌？坐在賭桌上憑感覺玩的人也會做這個決定吧！”我說，“‘4456分牌’是很多常玩21點的人都不知道的呢！”
“那我改‘88全分’好了！有8比較吉利！”楊丹說，“而且很多人不知道88應該要分牌�！�
“如果我們真的可以靠玩21點環(huán)游世界，那我就把‘88全分’四個字刻在墓碑上好了！”我說，“看得懂的人就是真正的專業(yè)玩家！”
[1]賭場中牌桌上的游戲，一個人可以不止玩一手牌，可以玩兩手或三手，專業(yè)術語稱為一次玩兩門，一次玩三門。賭桌上印有白色框線，如果要玩兩門，就要在兩個框框中放入籌碼，發(fā)牌員就會發(fā)兩組牌給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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