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節(jié)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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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緣由的恨
王亞楠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里，倚在門邊，看著老李和那個在廁所發(fā)現(xiàn)尸體的女人說話。
她不喜歡和沒辦法控制情緒的人交流，尤其是事情過去都整整一天了，還會動不動就歇斯底里地吼上兩句的人。在她看來，要想從這種人的嘴里問出有用的東西來的話，那可真是費了不少工夫，所以，當(dāng)眼前這個留著一頭“春哥”式發(fā)型的年輕女人再三要求和面相忠厚老實的老李談話時，王亞楠樂得來個順?biāo)浦�，靠在門邊靜觀其變。
“你說你進廁所的時候就已經(jīng)看見那個箱子了？”老李皺眉問道，這已經(jīng)是同一個問題在一個小時內(nèi)問的第三遍了。
女孩不停地搖頭，又不停地點頭，最后，干脆雙手捂著臉扯著嗓子號啕大哭了起來。
老李無奈地看向門邊站著的王亞楠，雙手一攤。每次問到這里就會卡殼。
王亞楠輕輕嘆了口氣，走出辦公室，來到走廊上，把那個正坐在長椅上焦急等待女朋友的公交司機招手叫了過來。一番耳語過后，那個染了一頭黃毛的小伙子乖乖地跟在王亞楠的身后走進了辦公室，一屁股坐在了女孩的身邊。
見到自己的男朋友，女孩總算回過了神，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拍著大腿嚷嚷了起來：“都是你，叫我來，我什么都沒有看見，你叫我說什么好啊，又不是我殺的人……”
“我們沒說人是你殺的，只是想問問你情況，你究竟是怎么發(fā)現(xiàn)這只拉桿旅行箱的？”老李把手中的簽字筆往桌上重重地一放，沒好氣地數(shù)落道，“你們加油站里的監(jiān)控錄像只是個擺設(shè)，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我只能來問你了。因為是你打開的那只箱子，對不對？如果連你都說不清的話，那么……”
老李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但是顯然這一番激將果然起到了很顯著的作用。女孩頓時停止了啜泣，瞪大了驚恐的眼睛。老李嚴肅的表情讓她感覺到了這可不是在開玩笑。
“我……我……警察同志，你能不能保證不處罰我？”
王亞楠和老李對視了一眼，嘴角露出了不屑的笑容，說：“只要你如實告訴我們你是在哪里偷的這個箱子，以及這個箱子的原來主人的外貌特征，我們就可以考慮讓你將功補過。”
一聽這話，女孩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低下了頭，再也不鬧騰了。
身邊的小伙子可忍不住了，雙手抓著女孩肩膀不停地搖晃，嘴里罵罵咧咧：“阿彩，你什么時候?qū)W會偷東西啦，老子不是把每個月掙的錢都交給你了嗎？難道還不夠你花啊！再說了，偷什么不好，朝家里偷死人，你就不怕有報應(yīng)啊……”
王亞楠皺起了眉，怒吼道：“夠啦，以為這邊是什么地方？再折騰的話，我就以擾亂警方辦案拘留你！”
公交司機嚇了一跳，趕緊閉上了嘴。
被叫做“阿彩“的年輕女孩這才吞吞吐吐地把發(fā)現(xiàn)箱子的過程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大約凌晨兩點半的時候，我正在柜臺邊打瞌睡，突然聽到外面加油泵那里傳來了汽車的喇叭聲，我就探頭一看，是一輛小車，桑塔納。車主沒有下車，見到我出來，就搖下車窗大聲說要‘加油’�！�
“為什么車主沒有下車？”王亞楠問。
阿彩翻了個白眼：“冷啊，賊冷的那晚上，哈口氣都能起個冰柱子！來加油的很多都不愿意自己動手了，反正錢都是一樣的�！�
“你就別添油加醋了，趕緊挑重點的說吧�！崩侠畲叽俚馈�
阿彩點點頭，說：“我?guī)退佑偷臅r候，她問了我公共廁所在哪里。我就指了指站里那個廁所的位置，她拔下車鑰匙打開車門就去了。就在這個時候，我注意到她車子的后備廂沒有鎖嚴實，所以，我就起了貪念了。趁她沒注意，打開后備廂，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箱子。我掂了一下，還挺沉的，看那女的打扮很時髦，我就尋思著這個箱子里的東西肯定也很值錢，我看她沒回來，我就……我就順手把它塞到加油泵旁邊的工具柜里了。”
“你不擔(dān)心她知道你偷東西嗎？”
阿彩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點小小的得意：“公共廁所和她停車的地方是一個死角，她根本就看不到我。再說了，我的手腳可沒有你所想的那么慢的�！�
王亞楠皺起了眉頭，說：“你沒有考慮過她回來找你嗎？”
“我不擔(dān)心。加油站本身就是在省道旁，很多來往加油的車子都是長途車，再說了，一看她的樣子，也是跑長途的，等到她發(fā)覺后備廂里的東西丟了的話，說不定在哪兒了�！�
“她什么樣的打扮？”老李向前湊了湊身體，神情嚴肅地問道，“有沒有系圍脖戴墨鏡？”
阿彩一愣，隨即驚呼道：“你怎么知道？沒錯，系了圍脖，還戴墨鏡，我當(dāng)時感覺還挺看著不順眼的呢。這大黑天的，還戴了個墨鏡，就不怕撞車啊。
還有圍脖，車里又不冷，開著暖氣，還系著圍脖干嗎？這不是存心沒事兒找事兒嗎？不過這女的很有錢，那香水味兒我很熟悉，是那種香奈兒五號的，賊貴的那種！”
“你怎么能確定是這種香水？”老李有點發(fā)愣，看著面前穿著打扮很中性化的年輕女孩，他怎么也沒有辦法把兩者相聯(lián)系起來。
一提到心中中意已久的香水，阿彩頓時變了個人，就像所有愛美的女人一樣，雙眼放光，舉手投足之間，神情也變得有些微微亢奮了起來，說：“我早就想買這種香水了，可惜買不起啊，一丁點就要好幾百。所以，每次經(jīng)過天虹商廈那邊的專柜，我雖然買不起，可是我還可以看可以聞，那也是種享受。所以呢，那種味道，我一聞就能聞得出來，不管隔多遠。”
“她加了多少錢的油？車型是什么？”王亞楠咬了咬上嘴唇，嚴肅地問道。
“她說加滿，也就是三百多，我想想，應(yīng)該是320 塊左右，零頭我就記不得了。93 號的汽油，車型嗎，是桑塔納2000，最老的那種！”
“顏色呢？”
“看不太清楚，灰色的吧，那晚上燈光特別不好，我也沒有太注意�！�
“你確定車里就只有她一個人嗎？”
“那是當(dāng)然。”
“那她的車出了加油站后是往哪個方向去的？”
“左邊�！卑⒉屎敛华q豫地回答。
王亞楠的心里一涼，腦仁兒開始抽疼了起來—左邊是出城的方向，再過去就是省道213 交叉口……王亞楠站在窗口，看著老李把公交司機和阿彩送出了大門，她心里一直在糾結(jié)著一個問題，難道汪少卿已經(jīng)離開了天長？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人海茫茫，中國那么大，再要找到她，那可就比登天還難了。王亞楠可不愿意看到任何一個案子經(jīng)過自己的手，最終卻轉(zhuǎn)變成一個懸案。
可是，三百多塊錢的油，那樣的車子，足夠跑六百多公里，別說天長了，就連福建那么遠的地方，在不加油的前提之下也可以到了。而出了加油站前面向左拐上省道213 的話，她明擺著就是遠離天長。難道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盯上了？
王亞楠的腦海中閃過一幅畫面，那就是汪少卿失蹤當(dāng)天，在同心酒吧門口上的那輛車，也正是桑塔納2000，銀灰色的，從當(dāng)時的監(jiān)控視頻可以看出，車里應(yīng)該還有人，因為汪少卿是從后門上的車。那么，車里另外一個人究竟去了哪里？
正在這時，門口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門開著，進來吧�！蓖鮼嗛D(zhuǎn)過身，見面前站著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身穿一件黑色的皮夾克，藏青色的燈芯絨長褲，胸前的灰色羊毛圍巾上別著一張標(biāo)注著“訪客“字樣的卡片。中年男人頭頂微禿，神情惴惴不安，時不時地用眼角的余光關(guān)注周圍的情況。王亞楠忽然有種感覺，面前站著的分明就是一只受了驚的兔子。
“你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嗎？”王亞楠的辦公桌上放著寫有自己名字和職務(wù)的銅質(zhì)名片，所以她也就懶得做自我介紹了。
“我是天使愛美麗整容醫(yī)院的整容醫(yī)師，我叫卓佳鑫。”看王亞楠并沒有什么進一步的舉動，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子，又補充了一句，“院里的所有變性手術(shù)都是由我負責(zé)的。”
說著，卓醫(yī)生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個小小的筆記本，放在桌上，然后輕輕地推到王亞楠面前，說：“我想，我能夠幫你們找到汪少卿。”
王亞楠接過了筆記本，卻并不急著打開，抬頭問：“那請問卓醫(yī)生，上次我的人去你們醫(yī)院詢問情況，為什么你沒有這么做呢？偏偏到現(xiàn)在才來找我們？”
“因為……因為我……”卓醫(yī)生咬了咬牙，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仿佛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他的目光躲開了王亞楠，嘴里則輕輕地說道，“我想……我愛上了她。”
雖然早就聽說過有些人會愛上變性人，但是很多人都是在并不知道對方本來身份的前提之下動了感情，再發(fā)現(xiàn)時，自然也就順理成章地接受了。所以，王亞楠還是難以掩飾內(nèi)心的驚訝，她倒吸了一口涼氣，伸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說：“坐下吧，卓醫(yī)生，我們好好談?wù)劇！?
“你是什么時候愛上她的？”
卓佳鑫不敢直視王亞楠的目光，他向前傾著身子，半坐在椅子上，雙手局促不安地交錯著，說：“她剛來我們醫(yī)院的時候，我就覺得她與眾不同，神情憂郁，好像受了很大的傷害。后來，她通過了心理測試，可以接受變性手術(shù)，就由我替她主刀了。手術(shù)持續(xù)了好幾個月，在此期間，她和別的變性人一樣，身邊都沒有親屬。后來，當(dāng)我看到她變成女人的那一刻，雖然說她的美貌是我親手創(chuàng)造出來的，但是我還是被她深深地迷住了，那張完美無缺的臉龐……警察同志，我不是怪物，我是一個很正常的男人，在我心目中，她就是一個女人，一個讓人疼讓人憐愛的女人。當(dāng)然了，我們這一行中，愛上自己的作品的醫(yī)生不在少數(shù)，但是很多人都不會像我這樣，今天勇敢地站在你的面前。警察同志，我知道她失蹤了，我很擔(dān)心，怕她像我以前那幾個病人那樣，失蹤后很快就被害了。所以，我違背了醫(yī)患之間保密的條例，我今天來找你，正式尋求你們警方的幫助�！闭f到最后，卓醫(yī)生的眼角竟然流出了淚花，“請你們一定要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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