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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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生活中的周恩來,很富有人情味,他的情趣愛好十分廣泛。周恩來笑著嘆口氣:“看戲是享受,想戲也是一種享受呢。”
看了上面說了這么多,知道了周恩來工作特別繁忙,拿現(xiàn)在的話說,就是工作起來特別地“玩命”。可是大家別以為周恩來只是一個缺乏生活情趣的“工作狂”,其實,生活中的周恩來,很富有人情味,他的情趣愛好是非常廣泛的。
他愛好跳舞、愛好各種體育鍛煉、喜歡唱歌、讀小說、做詩、看電影、看戲劇以及下棋打牌,他還喜歡廣交朋友。他一生沒有別的嗜好,只是喜歡喝點酒。
周恩來是個愛玩又沒時間玩的人。興趣廣泛又不能不壓制興趣,甚至忍痛將其窒息掉。
在人民大會堂,在建設工地,在許多群眾集合的場合,歷史都曾為我們留下周恩來指揮大家高歌的鏡頭。
周恩來喜歡唱歌,也喜歡聽歌。他的聽歌、唱歌有一致之處,也有不同之處。
一致之處是,他喜歡聽喜歡唱民歌,不大喜歡“洋歌”,也就是我們現(xiàn)在所說的美聲唱法。聽這種歌他從來不跟著唱,也不會像那樣用嗓。
他曾說過:“這是一種很好的藝術(shù),但不適合我。這種洋嗓子聽著不舒服,洋嗓子和我們革命的歷史聯(lián)系不大,喚不起美好回憶。”
周恩來畢竟是一位職業(yè)革命家,有他獨自的經(jīng)歷,當然也就有他自己的愛好和選擇。就像生活中好姑娘很多,但未必好姑娘就可以成為好妻子,每個人還有其他性格、知識、經(jīng)歷、交往等許多考慮。聽歌唱歌也就是這個道理。
周恩來喜歡聽信天游,聽到這種曲調(diào)便會生出莫名的激動,兩眼閃出濕漉漉的波光,頭輕輕地點出節(jié)拍,神情里流露出一種靜謐無言的喜悅和舒心愜意的遐想。
但是,他很少唱信天游。從東北到云南,從新疆到臺灣,所有的地方小調(diào)他都喜愛聽,但極少放開喉嚨高歌,這就是聽與唱的不一致。
他喜歡高歌的是《我們走在大路上》、《社會主義好》、《長征組歌》、《洪湖赤衛(wèi)隊》、《中華兒女志在四方》等激情澎湃、熱烈奔放的歌。特別是《長征組歌》和《洪湖赤衛(wèi)隊》,簡直可以說入迷上癮,時間久聽不到就難受,疲憊不堪而閉目小憩時,嗓子里必要哼哼這些歌曲。
他愛看愛聽《長征組歌》,有演出盡量設法去看,獨個兒聽收音機,聽到組歌就會用手輕輕擊拍,或哼曲,或小聲跟著唱。他最喜歡“毛主席用兵真如神”這一句。無論是在劇場還是獨個兒聽收音機,聽到這里便會擊出一個重音,無限感慨地把頭點一點。
有一次,他獨個兒在辦公室聽這支歌,到了“毛主席用兵真如神”,他的身體部位都隨著音樂的節(jié)奏有所動作,仿佛全身心都融入了旋律之中。秘書忍不住問:“總理,這一句有什么特別之處嗎?”
他笑道:“不是經(jīng)過長征,那聽不出這一句的美妙境界的。”
對各地民歌小調(diào),周恩來喜歡沉醉一般悄悄欣賞。全身心地松弛,獨個兒追逐體會著那感情的跳躍,意識的流動,仿佛漸漸走入一個美妙而古樸的童話世界,充滿了花草的溫馨和泥土的芬芳。
周恩來是位感情非常豐富的人。在某些作品里,常把周恩來工作中的嚴肅、謹慎、細致,籠統(tǒng)到整個生活中。其實不這樣,休息時,哪怕是群眾場面,只要不是辦公室,他都是活潑又活躍。在老干部中,“活躍分子”是有其特定含義的,往往指革命隊伍中上下組織,左右聯(lián)絡,出頭露面進行宣傳鼓動的同志。在中國的領(lǐng)袖群中,周恩來幾乎可以稱為唯一的“活躍分子”,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像他那樣常常按捺不住地放開歌喉,甚至要指揮起成千上萬的人一道唱。更沒有第二個人能像他那樣樂于自告奮勇,教同志們唱《志在四方》,唱《長征組歌》。
過去有許多影視資料和報道文章都記錄過周恩來帶領(lǐng)群眾放聲高歌的情景,無須多講。這里想講一點的只是他這樣做,絲毫沒有什么做作或工作需要,那確實是一種感情洋溢需要釋放的再自然不過的表現(xiàn)。
周恩來喜歡民族歌曲,自然也喜歡京劇及各種地方戲劇,喜歡看各種國產(chǎn)影片。對于戲劇,有人曾問過周恩來:“總理,你喜歡京劇還是喜歡越?”周恩來說:“都喜歡。”又問:“比較起來,更喜歡哪一個?”周恩來一笑:“比較起來我更喜歡話劇。”
這話不假,周恩來在南開學校讀書時,不僅是品學兼優(yōu)的學生,而且也是表演話劇的活躍分子。
1909年,南開劇社便成立了。校長張伯苓親自寫了南開第一幕新劇《用非所學》,供劇社排演并親自擔任角色。1914年11月,南開新劇團成立,下設編纂、演作、布景、審定四個部,周恩來擔任話劇布景部副部長,并親自登臺扮演許多角色,如《一元錢》中的孫慧娟、《仇大娘》中的范慧娘、《恩怨緣》中的燒香婦、《千金全德》中的高桂英、《華娥傳》中的華娥、《老千金全德》中的童男等。
在話劇中,周恩來一般都是男扮女裝,飾演主角。那么為什么沒有女同學出演呢?
周恩來回憶道:“我在南開學校讀書時,演過話劇。那時學校還不夠解放,男女分校,我們演劇沒有女角,就由我來扮……我們演得很成功。”
南開學校的話劇不僅受到本校師生的歡迎,而且得到京津許多地區(qū)觀眾的矚目,它的聲譽超過了專業(yè)劇團。許多學校和專業(yè)劇團爭相上演南開學校的話劇,同時在社會上引起了很大的反響。
1915年10月18日,廣德樓戲園上演南開學校話劇團演出的話劇,周恩來聞訊后與李福景等20多人組成“津門學界觀劇團”,乘火車前來北京,下榻于前門西河沿元成房。當晚,來到大柵欄廣德樓戲園,在包廂里觀看了《因禍得福》(即《仇大娘》)。觀畢,周恩來等人返回客房進行了熱烈的討論,到次日凌晨兩點鐘。下午,周恩來等人再次來到廣德樓,觀看話劇《恩怨緣》。統(tǒng)觀全劇,無懈可擊,劇本佳,又加之演者之聚精會神,遂得圓滿之結(jié)果。劇終后,周恩來等人去外面吃晚飯,飯后又返回戲園觀劇。這場話劇演得比頭天晚上的效果要好,大家直至午夜才返回住所。
通過觀摩,周恩來等人不僅了解了北京的演出情況,同時在互相學習、取長補短等方面,也有一定的收獲。
當年周恩來幾次觀摩話劇的廣德樓,如今已成為前門小劇場。1957年,周恩來再次來到這里,他和秘書從大柵欄東口步行到前門小劇場,拿著預先買好的入場券,觀看了北京曲劇《楊乃武與小白菜》。觀畢,他到后臺親切地接見了魏喜奎等演員。他說:“我出國訪問剛剛歸來,看到報紙上的廣告,就趕來看你們的戲了。”他還說:“我喜歡這出戲,不只因為它是我從小就愛看的家鄉(xiāng)戲,更主要的在于它跟別的公案戲不一樣,平反冤案,并沒有借助清官,而是借助兩宮斗爭,揭露了封建社會的黑暗。”在周恩來的關(guān)懷下,不久,這出劇拍成了電影。
周恩來不光是到北京來看別人演南開新劇,他自己參加演出的《一元錢》也曾進京演出。該劇表現(xiàn)的是一對青年男女不為貧富巨變所動,追求自主婚姻的動人故事,在南開演出后受到好評,并應北京文藝界之邀,赴北京演出,著名京劇大師梅蘭芳聞訊趕來,觀看了演出,并與演員們進行了座談。解放后,已是共和國總理的周恩來與梅蘭芳相見時,曾經(jīng)高興地回憶起這件往事。周恩來說:“30多年前,南開校慶,我們排演了話劇《一元錢》,北京文藝界曾邀我們來京演出。”說到這里,梅蘭芳說:“我想起來了,您在《一元錢》里演一個女子。演過之后,好像我們還開了座談會。”周恩來笑著說:“對。雖然那是青年時代的事,但我們可以說是同行。”
走上職業(yè)革命家道路后,周恩來自己便不再登臺演戲了,但他對話劇藝術(shù)、話劇團體仍給予極大的關(guān)注,即使是在如火如荼的抗戰(zhàn)熱潮中,也是如此。1937年10月,中國旅行劇團在漢口法租界天聲舞臺首演四幕抗日鋤奸話劇《前夜》,該劇由陽翰笙編劇,由中國旅行劇團團長唐槐秋導演并主演。應陽翰笙之邀,周恩來前來觀看演出,給劇本提意見并作指導。
演出結(jié)束后,周恩來在陽翰笙的陪同下,來到后臺看望演員,并微笑著和全體演職員一一握手。當與唐槐秋握手時,唐槐秋客氣地說:“您好!請多指導。”周恩來更加客氣地說:“我是來學習、受教育的。”在對演出加以肯定和鼓勵之后,他還希望中國旅行劇團更多地創(chuàng)作演出這種振奮抗日精神、鼓舞抗日斗志的好戲。
自此以后,凡是中國旅行劇團推出新劇,周恩來都來看。他每次到劇場,都有鄧穎超陪同,另有秘書、警衛(wèi)、司機等隨員。每次演出結(jié)束,他都到后臺看望演職員,祝賀演出成功。他們每次來看演出,都是照章購票,絕不“看白戲”。一次,唐槐秋托田漢給周恩來送去6張戲票,請他來看戲。周恩來見了戲票,就問田漢:
“戲票好多錢?”
田漢說:“這是槐秋請你看戲,他要我?guī)Ыo你的。”
周恩來說:“那不行!”又鄭重表示,“槐秋的劇團是職業(yè)劇團,全靠賣票維持生活和發(fā)展。我們怎么能‘看白戲’呢?”
田漢只好說:“那票錢由我來付吧!”
周恩來說:“不行!不行!你不也就那么幾個錢嗎?”
結(jié)果,田漢拗不過他,還是收了他的6張票錢,才算了事。
解放后,周恩來對話劇的興趣有增無減,他天天看報紙,天天必看各劇場的節(jié)目預告。無論哪一天,你隨便問周恩來:“今天吉祥劇院演什么戲?”周恩來肯定可以馬上告訴你。
有一次秘書問:“總理,你看那些劇場節(jié)目預告干什么?”
周恩來笑著嘆口氣:“看戲是享受,想戲也是一種享受呢。”
秘書含笑作一個總結(jié):“很少有總理沒看過的戲,也很少有總理看完全場的戲。”
周恩來聽罷哈哈大笑,頻頻點頭。因為他這一句話道出了實情。周恩來酷愛看戲,沒有什么戲不想看,但他“身不由己”,想看也看不完,太忙了;蛘咄淼娇磦尾巴,或者早到看個開頭就馬上要趕去參加會議。有頭有尾地看完一場戲?qū)嵲谔,有?shù)的幾場而已。
于是秘書們想出了個辦法叫周恩來休息,其實這辦法就是“假公濟私”,“投其所好”。
什么是“假公濟私”?就是把休息和工作搞得界線不分。凡有新電影、新戲劇出來,秘書們總要找出各種理由,安排周恩來去審查新片新劇,并且盡量“上綱上線”,說這是對文藝工作者是否關(guān)心、重視、支持的大問題,說作者和演員如何如何已經(jīng)準備聽取周恩來的意見,如果不去看就會挫傷文藝工作者的積極性,甚至是不利于黨的知識分子政策云云。
這樣一來,周恩來就不審查也得審查,不休息也得休息幾個小時了。
所謂“投其所好”,就是按照周恩來對休息的解釋,滿足他的那種“休息”。比如把作者、演員請到家里來,同周恩來一起吃頓飯,聊聊天,自然是聊戲,聊演員的生活。這樣聚會一次,解決了劇團的問題,也達到了讓周恩來休息一下之目的。
每次看話劇,周恩來都十分投入,十分認真?赐旰笏寄芴岢鰩讞l建議,供演職員們參考。
1963年,前線話劇團演出了一部10場話劇《霓虹燈下的哨兵》,作者沈西蒙。這是一部思想性、藝術(shù)性兼?zhèn)涞膭”,以南京路上好八連的動人事跡為素材,表現(xiàn)了革命軍人身居鬧市拒腐蝕、永不沾的高尚品德,得到了各界人士的廣泛贊許。
隨即,前線話劇團奉命到北京匯報演出《霓虹燈下的哨兵》,陶玉玲在劇中扮演女主角春妮。周恩來到劇場觀看演出后,十分高興,休息時接見了作者和導演。演出結(jié)束后,又登上舞臺和演職員一一握手。后來,鄧穎超曾同陶玉玲說起過,周恩來看完戲興奮得整夜睡不著覺,為了使這出戲得到提高,他先后看了6遍。
周恩來不僅一次又一次地看戲,而且非常認真,幾乎每一次都提出具體的修改意見。如第二場趙大大撿到林乃嫻的錢包沒有馬上還她,到第六場才還,周恩來指出:這樣不妥,有損趙大大的形象。解放軍拾金不昧,錢包應該馬上交還。周恩來對演員如何塑造好角色也極為重視,要求演什么人就像什么人,既要符合人物身份,又不能概念化。例如女特務曲曼麗穿了一身考究的裙服,周恩來馬上指出:“上海解放初期,這樣的人是不會穿這種服裝的,最好改穿工裝褲,要樸素些。”導演遵照周恩來的意見,讓演員換上了工裝褲。不久,周恩來又來看戲,發(fā)現(xiàn)曲曼麗的褲腿改得又瘦又短,看上去像個阿飛,他馬上又提出來,褲子要再改一改,既然要給她穿工裝褲,就要像個工人,不能妖里妖氣,不要一出場就讓人看出她是個壞人,應該隨著劇情的發(fā)展,矛盾的加深,逐步揭露出來,不然就看不出她的偽裝。
周恩來不僅親自指導修改,還請來了文藝界著名劇作家田漢、夏衍、曹禺等和許多領(lǐng)導同志來看演出,并且親自主持座談會,讓大家提意見。在一次座談會上,周恩來對陶玉玲說:“春妮,你念的那封信寫得好,念得也好,很使人感動。但是我來問問你,春妮是什么文化程度?”陶玉玲回答說:“小學文化程度。”周恩來笑了,說:“高小文化程度,能說出兩小無猜嗎?”大家不由得笑了起來,他又說,“這句詞也很不口語化,可以改一改嘛。”陶玉玲想了想,說:“那就改成‘從小在一塊兒’,好嗎?”周恩來馬上給予肯定:“對,很好啊!”
周恩來很喜歡《霓虹燈下的哨兵》這個話劇,可以說是百看不厭。在百忙之中他又來到八一電影廠觀看由該廠演員演出的這出話劇。
聽說周恩來要來觀看這出話劇,該廠演員劇團上下一片歡騰,團長李力制止了大家熱情的交談,說:“今天各部門的工作都要做得認真些、扎實些、緊湊些,誰也不許出差錯!”
要求是誰也不許出差錯,但還是出了一點小紕漏。
當林媛媛和童阿男在南京路上準備去迎接解放軍時,發(fā)現(xiàn)了特務老K潛入大樓里,童阿男叫林媛媛速去報告解放軍,他留守在樓外監(jiān)視特務的活動,林媛媛便帶著這個任務緊急地跑下臺去。當扮演林媛媛的演員師偉飛快地跑進側(cè)幕條時,突然撞在了一個非常堅硬的東西上,“嗡”的一下頭立時便蒙了過去。原來,她剛好撞在了扮演趙大大的李炎胸前佩掛的沖鋒槍上。平常李炎都是站在幕條很遠的地方候場,今天,他也是小心謹慎,提前來到了側(cè)幕旁。邊幕里黑糊糊的,師偉從臺上跑下來又很快,什么也看不清,幸好她跑的時候是半張著嘴,沖鋒槍撞在了她的門牙上,沒有把嘴唇磕破,否則將是一個“新形象”的林媛媛了。她緩了緩氣,硬著頭皮帶著解放軍跑上場去,臺詞怎么說的也顧不上了,只是在該她說話的時候,指指畫畫地胡亂哼唧了幾句便跟著抬童阿男的擔架下場了。
一般人也許沒有看出這個小紕漏,不過,周恩來覺得有點“問題”。戲演完后,周恩來走上臺接見全體演出人員,并和大家一一握手,當他和師偉握手時,師偉非常難為情,覺得沒有拿出最好的成績向周恩來匯報。沒想到周恩來卻表揚了她:“這個戲你演得很好嘛!”“你是從上海來的?”師偉說:“是從上海電影制片廠調(diào)來的。”周恩來點了點頭,接著說:“你在第一場里有句臺詞沒有說清楚,以后應該加強基本功的訓練啊!”
師偉當然清楚周恩來說的是哪句臺詞,不過這種尷尬的場面,又怎么解釋呢?事后回想起來,倒是禁不住地笑,這種紕漏也算是難得一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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