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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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國軍的老婆有病，常年吃藥，勉強(qiáng)能照顧自己。大概是唐國軍很少回家的緣故，這個一臉茫然的女人，接過殺手送來的錢，也沒有說什么。緩慢地移動身子，去給殺手泡茶。
殺手聽唐國軍說過他和老婆的故事。唐國軍早年父母雙亡，十五歲就成了下鄉(xiāng)知青，在知青點(diǎn)，一待就是十年。這個女人當(dāng)年也是知青點(diǎn)的一個窮人家的孩子，兩人互相憐惜，常常互相接濟(jì)。
有一年過年，知青們都回家了。唐國軍和這個女孩在老鄉(xiāng)家吃年夜
飯。唐國軍酒喝多了，發(fā)酒瘋，非要跑到一個池塘里溜冰。女人只好陪著他去了。那個池塘有老鄉(xiāng)鑿開釣魚的冰窟窿，一不小心唐國軍掉了下去。這個女人竟然不要命，直接跳了下去，死命把唐國軍從冰窟窿托了出來。
唐國軍喊來了村里人，把女人救了上來，送進(jìn)了醫(yī)院。女人命保住了，卻落下了病根，不能生育，身體虛弱得很。唐國軍曾經(jīng)跟殺手說過，他聽說只有瑞典能治好女人的病，他拼命弄錢，就是想把女人送到瑞典去治病。殺手不忍多看這個孱弱的女人，說了幾句話后，匆匆從她家逃了出來。
011
此時正值中午，陽光明媚，行人如織。這個世界，顯得很光明，秩序井然。
殺手卻知道，在這平靜的表面下，諸多的暗流涌動。歷史的積淀被
這個龐大的社會機(jī)器給擠兌到了時空的角落里，貌似渺小灰暗，卻根深蒂
固，深不可測。
他明白，現(xiàn)在的他和唐國軍，已經(jīng)被卷進(jìn)了這歷史的暗流中。暗流會
把他們帶向哪里，一無所知。沒辦法，像他們這種沒有背景沒有學(xué)歷的社會底層，也許只有從歷史
的積淀中撈點(diǎn)好處了。殺手回到家，想想還是心有不甘，換了一身衣服，又來到了唐國軍曾
經(jīng)的住處。他裝作從他屋前路過，走到他屋前的時候，只是朝屋子瞥了一眼。這一瞥，讓他不由得站住了。這個昨天還開著門的出租屋，今天竟然
大門緊鎖，門簾也拉上了，仿佛唐國軍剛剛從這里走了出去。殺手強(qiáng)忍著沒有走過去�；氐郊依�，他給在市場拉活兒的兩個小兄弟打電話，讓他們早早收
工，下午睡一會兒，晚上去唐大哥的出租屋附近監(jiān)視著。兩人納悶，問大哥的出租屋有什么可監(jiān)視的。殺手說你們不用問，這是大哥的意思。你們不要靠近房子，也不要進(jìn)
去，在附近看著就行。有人過去，或者有什么事兒，馬上給我打電話。特
別要注意一個老和尚和兩個瞎子。如果看到這兩種人，馬上打電話給我。兩人答應(yīng)了。晚上，殺手臨睡之前，坐公交車來到唐國軍的出租屋附近。借著淡淡
的燈光，他看到那兩個小弟兄在唐國軍屋子對面，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雖然沒有光明正大站在唐國軍門前，卻明白無誤地告訴別人，他們是來監(jiān)視這房子的。
殺手罵了一句，打電話給他們，讓他們離唐國軍的屋子再遠(yuǎn)點(diǎn)兒，老遠(yuǎn)能看到門口就行。
殺手看到這兩人起身，朝著一邊的一個小超市附近走去，才回到
了家。睡覺之前，殺手把手機(jī)鈴聲調(diào)到最大，放在腦袋邊，便睡下了。手機(jī)一夜沒響。第二天早上，殺手吃了早飯，來到市場，在他們等活的南門口等那兩
個小兄弟，一直等到中午，也沒見到兩人的影子。殺手不知道這兩人的住處，等人不來，只能再給他們打電話。這次電話通了，殺手破口就罵：“想挨揍是不？怎么半天才接電話？”一個陰冷的聲音說：“先生想揍誰？我活了這么大還沒挨過揍，先生莫非想破了此事？”這人的聲音好像從地底下三千里處冒出來的，冰冷之極。殺手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你是誰？手機(jī)怎么在你手里？”“先生，你好健忘。如果我沒記錯，我們應(yīng)該見過面，在唐先生的屋子里�！睔⑹钟浧饋砹�，這是那個老和尚。顯然那兩人落在了他的手里。殺手大駭：“我的那兩個朋友呢？你為什么要傷害他們？”
老和尚聲音平穩(wěn)：“先生不要亂說話，你的那兩個朋友好好的。我是一個出家人，不會傷害他們。如果先生能告訴我唐先生的下落，我也不會再為難先生�！�
殺手說：“我也不知道唐大哥的下落。我到唐大哥的屋子去，就是找他。”
老和尚笑了笑，說：“無論先生知道或者是不知道，都不會說知道的。那我少不了還要打擾先生，先生多原諒。”
老和尚的聲音不緊不慢，卻透著一股狠勁。連一向以狠著稱的殺手都感到對方的氣勢壓人。他硬著頭皮，質(zhì)問老和尚：“師父是出家人，講究與人為善，為什么要追殺唐大哥呢？”
老和尚哼了一聲，說：“唐先生涉嫌殺人，殺了一個副市長。他的手下還跟蹤過我，要不是我老和尚命大，恐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扔進(jìn)河里喂魚了。”
013
殺手一愣：“什么？殺……殺人？你是說中州的那個副市長嗎？唐大哥……還有手下？他不過是一個打工的，哪里有手下？” 老和尚說：“看來先生真的是誤入歧途。我只提醒你一件事，你知道唐
國軍是什么人嗎？如果不清楚，你還是離他遠(yuǎn)些好�！� 殺手問：“那師父您是什么人？” 老和尚笑了笑，說：“這個倒無妨。我是順腳僧。” 殺手張大了嘴巴。順腳僧？殺手剛要問個仔細(xì)，老和尚掛了電話。殺手再打，卻怎么也打不
通了。
4．燈花教
殺手把整個事件，甚至跟唐國軍認(rèn)識的過程從頭至尾想了一遍，覺得唐國軍不應(yīng)該是個殺人犯，更不應(yīng)該是殺害那個市長的人。如果真是他殺了那個副市長，那他何必還要帶著他跑到停尸房，直到在副市長頭上找到釘子，才算找到了“線索”呢？
可是，這個“順腳僧”為什么說是唐國軍殺了副市長呢？唐國軍在副市長家里，看到了寫著“順腳僧”的木頭雕像，為什么臉色大變呢？
殺手想了半天，明白了一點(diǎn)。那就是唐國軍要找的大順寶藏應(yīng)該跟
“順腳僧”有關(guān)系。而這個“順腳僧”則對唐國軍也有了解。當(dāng)然，也許這
“了解”，是錯的，也許是對的。
也就是說，唐國軍或許真的是殺害那個副市長的兇手？可是可是，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為什么還要夜闖太平間呢？ 殺手想得頭疼，也沒有想出一個頭緒。第二天，那兩個兄弟其中一個用公用電話給殺手打了一個電話，說他
們兄弟不想在這個地方待了，要走了。殺手問那老和尚都問了他們什么，小兄弟說沒什么，他們就是想找唐大哥。小兄弟告訴殺手，說這老和尚可惹不得，他比黑社會厲害多了。我們走了，再待下去恐怕命就沒了。
那小兄弟說完，就掛了電話。殺手本來想問一問這老和尚的一些情況的，也沒來得及。
殺手想了一會兒，打電話給黃七，問他是否知道“順腳僧”。黃七大概不太想告訴他，沉吟了好長時間，才告訴他，“順腳僧”其實是一個組織，是當(dāng)年李自成潰敗后，為了聯(lián)絡(luò)失散的將士，成立的一個秘密組織。當(dāng)年李自成在南方建了很多小廟，這些小廟就是大順軍在各地的聯(lián)絡(luò)站。
“順腳僧”以廟為基地，四處聯(lián)絡(luò)失散的將士。一開始的“順腳僧”大都是大順軍將士，不是真正的和尚。李自成讓侄子李過出家為僧，親自掌握這支秘密部隊。
這支秘密部隊一直陪著李自成完成了他對反清復(fù)明的最后部署，因此，他們掌握著李自成和大順軍許多秘密。殺手終于明白了唐國軍為什么看到“順腳僧”三個字臉色大變了。順
腳僧掌握了大順軍的許多秘密，那肯定也包括大順寶藏了。殺手說：“多謝大哥。大哥覺得這順腳僧現(xiàn)在還存在嗎？” 黃七說：“這個誰知道呢。這些年，很多人都在找順腳僧，卻沒人找得
到。幾百年的事兒了�！� 殺手問：“黃大哥，那……瞎子跟順腳僧有關(guān)系嗎？” 黃七問道：“對了，兄弟，你怎么知道順腳僧的事兒的？啥……瞎子？
你看到瞎子了？！”
殺手順嘴胡謅：“瞎子……街上很多啊。我這些天看到不少瞎子，就這
么一問�！� 黃七喃喃：“難道船幫瞎子也來了？！” 殺手問：“船幫瞎子？船幫瞎子是什么意思？” 黃七說：“你跟我說實話吧，你在哪里看到過瞎子？” 殺手想了想，說：“在唐國軍大哥的出租屋那兒。哦，在我住的這個樓
下也看到過。兩個瞎子，背著鋪蓋卷�！� 黃七聲音有點(diǎn)變化，問：“你們是不是在找一個木雕和尚？跟我說實話，否則你們不可能惹到這些人�！�
015
殺手想知道內(nèi)情，就說：“我們……在找。不過，沒找到�！�
黃七聲音變了：“你們真是大膽！那……那就真是他們了。他們……他們是船幫瞎子！他們是這個世界最神奇的瞎子。兄弟，你們這次可惹麻煩了，這船幫瞎子比那老和尚狠毒多了�！�
殺手有些奇怪：“不就是兩個瞎子嗎？有什么可怕的？”
黃七搖頭，說：“要是只有老和尚出現(xiàn)，或者瞎子出現(xiàn)，那真沒什么大事。但是這瞎子和順腳僧一起出現(xiàn)，麻煩可就大了。我這么跟你說吧，你知道天地會吧？知道洪門吧？知道孫中山吧？當(dāng)年孫中山在美國走投無路，就是順腳僧幫忙，孫中山才加入了天地會。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調(diào)動這個世界上任何一處的天地會，這個人就是順腳僧。”
殺手聽得渾身顫抖：“那唐大哥為什么要惹他們啊�！� 黃七停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說：“我不知道�！� 殺手問：“那……船幫瞎子是怎么一回事兒？” 黃七說：“就是……明末的一幫瞎子。確切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只
要他們出現(xiàn)，肯定會有大事發(fā)生。你記住，離他們遠(yuǎn)遠(yuǎn)的，千萬不能招惹
他們。好了，不說了，我要出門了�！� 黃七顯然是不想回答殺手的問題了，掛了電話。殺手想不通。即便順腳僧跟大順寶藏有關(guān)系，那個被自殺的副市長跟
順腳僧是什么關(guān)系呢？還有……為什么那個老和尚說是唐國軍殺了那個副市長？還有還有，這瞎子跟老和尚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黃七說他們一起出現(xiàn)，就會出大事？殺手想了半天，還是想不通，再次撥打黃七的電話，他的手機(jī)卻關(guān)機(jī)了。有客戶打電話給殺手，要到他的小店買點(diǎn)包裝袋。殺手本來不想出去，但是想想好多天沒開門了，就下樓，徒步朝批發(fā)市場走。走到半路，在一家小超市門口，殺手被一個發(fā)小廣告的攔住了。殺手接過小廣告，剛要走，發(fā)廣告的中年男子卻用蹩腳的普通話問他：“先生知
道燈花教嗎？” 殺手一愣：“呃？什么東西？” 中年男子看了殺手一眼，笑了笑，掩飾說：“沒，沒什么。” 男人若無其事，轉(zhuǎn)身走了。殺手卻很明顯地感覺到，這個中年男子似
乎在試探他。那種感覺，仿佛電影中的地下黨接頭。殺手跑了幾步，攔住了他：“先別忙著走。大哥，你能把你剛才問的話
再問一遍嗎？” 男子站住，看了看殺手，笑了笑，說：“這個沒有問題。不過我還想問
先生一個問題，先生知道書會否？” 殺手?jǐn)[擺手：“誰不知道書會？不就是聽書的地方嗎？” 男子笑了笑，說：“看來先生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勸先生一句，這事兒
你還是別問了，就當(dāng)做沒發(fā)生過。你還是好好做你的小生意，安安穩(wěn)穩(wěn)過
日子吧�！� 殺手上來了倔勁，不肯罷休：“你不說個清楚，今天我不會放你走。” 男子還是笑著：“那先生知道船幫瞎子吧？” 殺手愣了：“船幫瞎子？你怎么知道船幫瞎子？” 男子笑了笑，說：“書會不是你去過的那種地方。我可以告訴先生，書
會就是船幫瞎子，船幫瞎子也就是書會。先生別小看了一幫瞎子，當(dāng)年的
船幫瞎子曾經(jīng)救過永歷皇帝，是有大明最后一個皇帝御封金印的一幫瞎
子。當(dāng)年的清朝皇帝都對他們禮讓三分，別說先生了�！� 殺手陡然明白，敢情這人說的書會，就是黃七大哥口中“比老和尚還厲害”的船幫瞎子。這么一幫瞎子，竟然有如此來歷。殺手雖然驚愕，但是知道能從這人嘴里多問出一句是一句，就繼續(xù)問：“你還沒告訴我什么是燈花教呢�！� 男子臉色轉(zhuǎn)冷：“我告訴過先生，如果你不想多事，那還是別問為好。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就跟我走吧。” 男子轉(zhuǎn)身就走。殺手跟著走了幾步，停住了腳。他明白，自己對此人不知深淺，跟著他走吉兇難卜。
017
殺手站在原地，看著這瘦小的中年男人匯入人流，男子走了一會兒，
轉(zhuǎn)身看了看殺手，還朝他笑了笑。半路，殺手接到黃七的一個短信：不要再來我家，有事我會聯(lián)系你。殺手覺得奇怪，打電話給黃七，竟然打不通了。
5．好奇害死貓
殺手找到一個網(wǎng)吧，在電腦上搜索“船幫瞎子”“書會”“燈花教”。
前面兩個都沒有搜到他覺得滿意的答案�！盁艋ń獭眳s搜到了。燈花教又名紅燈教，是明末的民間秘密結(jié)社組織，倡導(dǎo)反清復(fù)明。網(wǎng)
上說，燈花教因為傳播封建迷信，后來被政府取締了。既然已經(jīng)取締了，那個人還問自己是不是燈花教的人，是什么意思？
莫非燈花教還在秘密活動？瞎子、書會、老和尚，這些人跟燈花教什么關(guān)系呢？殺手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想到那個中年男子的警告，殺手心情煩
躁，不想再查下去了，從網(wǎng)吧出來后，就回了家。殺手安下心來，做了幾天生意。這兩年生意不好做，殺手的店鋪一直勉強(qiáng)維持。殺手開了幾天門，也
沒來幾個人，一單大生意也沒做成。
殺手在店里苦撐了幾天。想到再過一個月，要交房租了，再過三個月，要繳納水電費(fèi)了，心里就悶得不行。他跟著唐國軍去秦嶺賺過一筆錢，這幾年花得光光的。殺手看著屋子角落里，積了一層灰塵的一堆包裝袋，覺得還是得想法搞點(diǎn)錢。
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啊。
傍晚，關(guān)了門后，殺手跑到市場旁的小酒館，一口氣喝了六瓶啤酒。
正在他啟開了第七瓶啤酒，準(zhǔn)備仰脖干掉的時候，一個美女突然笑吟吟地
坐在了殺手的面前。
殺手一愣，把酒瓶子放下。美女從容地放下背包，對他笑了笑，說：
“你就是殺手大哥吧？” 殺手張著大嘴瞪著眼，迷迷瞪瞪點(diǎn)了點(diǎn)頭。美女又問：“你認(rèn)識唐國
軍吧？” 殺手抹了把嘴巴：“當(dāng)然認(rèn)識。他是我大哥�！� 美女瞪著一雙看起來很清純的大眼睛，上下仔細(xì)打量了一下殺手，撲
哧笑了，說：“沒錯。唐國軍說你右耳朵下有顆痣，不仔細(xì)看還看不出來。”
殺手對這顆痣耿耿于懷，覺得它影響了自己的形象。美女這么一說，他有些不好意思，尷尬地笑了笑，又急問：“這么說……是唐大哥讓你來找我的？唐大哥好嗎？”
美女點(diǎn)頭，說：“是。他讓我在這個小酒店等你。說這兒是你們常來喝
酒的地方，如果一個周不來，就等你兩個周。說你兩個周必定會來一次�！� 殺手聽得有些感傷：“還是大哥了解我�！� 美女從提包里掏出一沓錢，放在殺手面前，說：“唐大哥讓我?guī)Ыo你
的。他說你收入不多，怕你沒錢花�！睔⑹职彦X裝進(jìn)兜里，問：“唐大哥現(xiàn)在在哪里？我想見他�！泵琅畵u頭，說：“他現(xiàn)在不能見人，更不能見你�！睔⑹帚等唬骸拔液痛蟾缡切值�，他為什么不能見我。”美女笑了笑，壓低聲音說：“正是因為你們是兄弟，有人跟蹤你�！睔⑹钟行@訝：“跟……跟蹤我？”
美女忙說：“別朝外看，裝作不知道。他們想跟蹤你，通過你找到唐
國軍�！� 殺手輕輕點(diǎn)頭，說：“媽的，這些熊玩意兒�！� 美女叫過服務(wù)員，點(diǎn)了兩個菜，一個雪碧。菜還沒上，美女喝了幾口雪碧。殺手問：“唐大哥沒說我什么時間可以
見他？” 美女搖頭，說：“沒有�！� 殺手裝作隨意地看了看四周，輕聲說：“前面第三張桌靠通道處有一個
瞎子。”
019
美女說：“我看到了。待會兒我先出去，如果他跟著我，那我就在家樂
福甩了他，你跟著他，一直跟到他們的住處�！� 殺手看了看美女：“跟到他們的住處？跟他干什么？” 美女說：“我也不知道干什么。你盡管跟著他們。這是唐大哥讓我交代
你的任務(wù)�！� 聽說是唐國軍交代的任務(wù)，殺手高興了：“保證完成任務(wù)！” 美女繼續(xù)說：“如果我出去后，這個瞎子不跟著我，那你就起身出去，
他會跟著你。家樂福，四樓入口有個男士服裝，你上四樓后，我在那個男士服裝等著你，你躲進(jìn)試衣間，等他出去的時候，我會把你叫出來，你繼續(xù)跟著他。”
殺手看了看瞎子：“他一個瞎子，怎么跟蹤我們？” 美女笑了笑，說：“假的。哪里有這么多瞎子？” 菜端上來，美女吃了點(diǎn)兒菜，結(jié)了賬，就起身朝外走。殺手看著那瞎子果然站了起來，很麻利地跟上了美女。那樣子，任誰
也想不到這人竟然是個瞎子。
殺手看到瞎子走出去，才起身，跟在他的后面。美女在前面疾走，瞎
子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身段嫻熟，腳步麻利，很是精到。殺手是老江湖，看
得出來，此人來歷非凡，那個美女想要甩掉他，恐怕不是很容易。
美女三拐兩拐，大概也是想試一試后面跟著的這人的功夫。拐了一會兒，才走進(jìn)家樂福。
時值傍晚，家樂福里人不是很多。美女在貨架之間穿梭，跟蹤的瞎
子有經(jīng)驗，跟了一會兒之后，就在出口附近轉(zhuǎn)悠。殺手暗中為美女捏了一
把汗。
瞎子盯著美女，殺手盯著瞎子，兩人一直等到超市關(guān)門，竟然也沒有
看到美女出來。殺手心中豁然。美女顯然是換了衣服，易容而逃了。瞎子出了超市后，大概是發(fā)現(xiàn)了殺手在跟蹤他，他陡然加速。殺手在
后面跟了一會兒，人突然就沒影了。
瞎子消失的地方，是一片行人稀少的老房子。殺手在附近轉(zhuǎn)了幾圈，隱約覺得此處有些陰氣森森，不敢多逗留，順原路走了回來，一直走到了大街上。
殺手多了一個心眼，從那片舊房出來后，躲在一處陰影中，監(jiān)視著瞎
子進(jìn)去的這個路口。他有個直覺，覺得這個冒牌瞎子還會從這里走出來。果然，等了一會兒之后，那個瞎子就從燈光昏暗的胡同里走了出來。
讓殺手沒有想到的是，瞎子的后面還跟著三個瞎子。那個冒牌的瞎子跟后面三個瞎子一樣，手中多了根竹棍，四個人用竹棍探著路，慢慢地從胡同走出來，走到街邊。殺手吃了一驚。他看到前面的那個假瞎子還朝自己這邊看了看，然后，又鄭重其事地用竹竿點(diǎn)著路，朝前走去。跟蹤變得無比容易。殺手跟著他們，一直走到公交車站，上了公交車。
6．荒山古剎說書人
公交車一直到了終點(diǎn)站，殺手才跟在他們的后面下了車。
下車后，瞎子們依舊排成一行，隨著帶頭的，朝前走。
此處是市郊。高樓變成了低矮的樓房和平房，燈光稀疏，車也很少。陣陣?yán)滹L(fēng)吹來，殺手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
隨著瞎子們走了一會兒，前面已經(jīng)沒有了燈光，瞎子們的背影變得依稀模糊。聽著他們竹竿發(fā)出的輕微的嚓嚓聲，殺手覺得事情開始變得有些詭異。
這幾個瞎子到郊區(qū)干什么？他們不是想搞死自己吧？
殺手這些年在社會闖蕩，打過架，鉆過古墓，也算是見過些場面，但是今天，他跟著這三個瞎子，一路朝著山野里走，心里卻從上到下從里到外都覺得特別特別的冷。
021
道路越來越難走。房子不見了，燈光沒有了，整個世界徹底陷入了黑暗之中。他們也已經(jīng)從柏油馬路走了下來，走進(jìn)了路邊的小樹林里。殺手覺
得這小樹林有些眼熟，走了一會兒，看到一處破敗的土地廟，終于想了起來，他曾經(jīng)跟著唐國軍到這地方來過。這座小山，緊靠邙山。此去不遠(yuǎn)，前面山半坡有個唐朝古寺，已經(jīng)破爛不堪。他們以為附近應(yīng)該有些好東西，曾經(jīng)來過兩次。
第二次來的時候，他們在這里遭遇了暗算，有人在他們回去的路上布
了機(jī)關(guān)陷阱，唐國軍掉進(jìn)陷阱，殺手用手里的木棍撐住陷阱的兩壁，好歹
沒有掉下去，卻也無法上去。
一個從此路過的和尚救了他們。對，是一個和尚。殺手想到此事，突然聯(lián)想到了一直追著他們的順腳僧，難道……他們
是一伙的？或者，救他們的那個和尚就是現(xiàn)在企圖抓住他的順腳僧？瞎子跟這個順腳僧是一伙的嗎？
殺手仔細(xì)地觀察了一下四周。四周靜謐黑暗。他們幾個人仿佛掉進(jìn)了
無邊無際的黑暗隧道。憑著直覺，殺手知道，有一個秘密將在自己面前呈
現(xiàn)。當(dāng)然，伴著秘密一起出現(xiàn)的，應(yīng)該是危險或者是滅頂?shù)奈ｋU。
殺手有些懼意。
但是他不想退縮。唐國軍既然讓人捎信，讓他跟蹤這些瞎子，說明這些瞎子身上有秘密，這秘密極有可能跟唐國軍性命有關(guān)。自己的命都是唐國軍救的，如果真跟唐國軍有關(guān)系，即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完成唐大哥交給自己的任務(wù)。
殺手在保證有效跟蹤的情況下，拉大了與這些瞎子的距離。一行人走到了山腳下。殺手知道此處有一條極為隱秘的小路，是順著山腳爬到半山腰的古廟
的。這條小路，偶爾有企圖發(fā)財?shù)膶毴私?jīng)過。放羊的都嫌路難走，不從這里走。不過這條小路是什么人踩出來的，殺手和唐國軍曾經(jīng)認(rèn)真調(diào)查了幾個月，都是一無所獲。
看著前面的幾個瞎子嫻熟地經(jīng)過一段山石嶙峋的地段，拐進(jìn)那條隱秘在山一側(cè)的小路，殺手還是覺得有些不解，這段山路難道是這幾個瞎子踩出來的？
可是這幾個瞎子沒事跑到那個倒塌的破廟去干什么呢？這條小路雖然狹窄，卻顯然不是這么三五個瞎子就能夠踩得出來的。何況這些瞎子又不是住在這里，怎么能踩出那么怪異的一條小路？
殺手一路胡思亂想，一路小心翼翼跟著這幾個瞎子朝前走。
從山腳到半山腰的古寺，大約有七八里路程，步步上坡，陡峭難行。這四個瞎子體力驚人，不緊不慢，勻速前進(jìn)，一直沒有停下歇息。殺手跟了一會兒，就有些吃不消了。
瞎子們卻仿佛特意跟他作對，一直不歇息，超人一般，在黑黑的山路上勇往直前。殺手沒有辦法，只能拼命跟上。
終于到了半山坡。
半山坡有一處開闊地。這片開闊地剛好在古廟的門前，不知是山勢如此，還是修廟的時候人力所為，奇怪的是，這片開闊地沒有長樹，只生長著各種野草野菜。當(dāng)年唐國軍曾經(jīng)認(rèn)為此處地下是座古墓，找了幾個高手來甄別一番，被否定了。
殺手的頭剛從坡下探出，就發(fā)現(xiàn)前面似乎多了一個橘紅色的東西。
小小的橘紅色，猶如一顆放著光的寶石，懸在山坡的半空，又仿佛一
只紅紅的眼睛，瞪著殺手。殺手驚呆，不敢動彈。前面的四個瞎子卻仿佛沒有看到這個橘紅眼睛，一直朝前走。殺手愣了一會兒，觀察了一下四周，弓著腰，小心地朝前走了幾步，
這才看出來，那橘紅色的光芒應(yīng)該是蠟燭一類的東西。深夜荒山古剎，一點(diǎn)燭光，殺手看清了是蠟燭之后，更覺得后背發(fā)緊，渾身發(fā)涼。他俯身，朝前走了幾步。隱隱看到蠟燭似乎是放在一個不到一人高
023
的石柱子上。圍著石柱子坐著一圈人。四個瞎子走過去，在那一圈人中坐下。自始至終，沒人跟他們四個打招呼，也沒人站起來。仿佛這四個瞎子剛剛就在他們中間，不過出去撒了一泡尿回來一般。
隨后，殺手聽到了一陣悠揚(yáng)的胡琴聲。因為離得遠(yuǎn)，殺手看不出是哪個瞎子在拉胡琴。但是他能聽得出來，
這拉胡琴的水平非常高，聲音悠揚(yáng)悲戚，隱隱有悲壯之聲。胡琴響了一陣之后，有個瞎子突然打著快板，說起了快書。瞎子的聲音抑揚(yáng)頓挫，時快時慢，夾雜著快板和胡琴的聲音，真讓殺
手有一種穿越到了古代的感覺。不過，這里沒聽眾，深山古剎荒山坡，說書給誰聽呢？
這個瞎子說了一陣，在一陣激昂的胡琴曲中結(jié)束。又一個胡琴聲音響起。這個胡琴的曲子殺手是太熟悉了，著名的胡琴曲《二泉映月》。這個瞎子大概知道殺手也在聽曲，一直認(rèn)認(rèn)真真地把一首曲子拉完，另一個瞎子打著快板開始繼續(xù)說書。
因為距離稍遠(yuǎn)，殺手聽不到這瞎子在說些什么。
殺手四下看了看，覺得弄不好自己是想多了，這幫瞎子跑到這里，是
搞說唱比賽或者聚會什么的，應(yīng)該沒什么危險，就又朝前湊了幾步，直到
能聽清這瞎子的評書。
“……咱們洪家義氣高，余下今日來獻(xiàn)刀，此刀本是非凡刀，五祖遺
傳到今朝。小小鋼刀七寸長，不斬豬來不斬羊，有人犯了洪家令，三刀六
眼不容情。望樓把守是明英，清兵難到木楊城……”
瞎子的聲音高亢，隱隱有金石之聲。當(dāng)他唱到這里的時候，殺手看到那圍著的一眾瞎子，陡然站了起來，朝著那燭光鞠躬磕頭。殺手也沒數(shù)清他們到底磕了幾個頭，鞠了幾個躬，一連串的磕頭鞠躬之后，大家一齊抱拳過頂，又重新坐下。
那個瞎子繼續(xù)唱：“朵香堂火乾坤遠(yuǎn)，加廟英光日月明。惜時太祖報明
王，報國忠心歌帝君……”眾瞎子站起來，圍著蠟燭分成諸多小隊，在其中一個瞎子的帶領(lǐng)下，
又朝著蠟燭行叩拜大禮。
這些瞎子行禮非常認(rèn)真，節(jié)奏緩慢，卻整齊恭謹(jǐn)。只是在最后磕頭的時候，有人起來了，也有很多人一直在那里跪著，勾著頭，很哀傷的樣子。
沒人扶起他們。他們就那樣跪著，聽那個瞎子繼續(xù)唱書。氣氛肅穆。殺手都深受感動。殺手雖然不明白他們說書的內(nèi)容，但是他也看得出來，這些瞎子不是
普通的瞎子。以殺手有限的知識理解，他們似乎是某個古老的江湖門派傳承下來的�？墒恰麄兏钭猿傻膶毑赜惺裁搓P(guān)系呢？殺手邊看邊想，突然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他正想起身，頭上猛然挨了一擊，倒在了地上。
7．秘密洞穴
殺手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山洞里，頭頂上吊著一根蠟燭。
山洞光線昏暗。殺手忍著頭疼，想爬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是被綁著的，雙手反剪，雙腳也被綁在一起。借著微弱的燭光，他看到了兩邊黑黝黝的洞壁，看到了那個自己在傍晚跟蹤過的瞎子。
瞎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用裝瞎子了，他坐在殺手旁邊，睜著眼看著殺手。還
朝他笑了笑。殺手心里罵了他一句，蹬了蹬腳，問：“這是哪里？” 瞎子沒說話，站了起來。殺手以為他要走，喊道：“你給我松開！我跟
你無冤無仇，憑什么綁我？” 瞎子不說話，卻過來把殺手拽起來，讓殺手坐在他剛才坐的木墩上。殺手歪扭著身體提意見：“我不用你扶，快給我松開！”
瞎子還是不說話，抓住殺手就把他按在了木墩上。這瞎子的手勁奇大，殺手也是有些功夫的，卻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老鷹抓小雞一般，被人家乖乖地按在了木墩上。
025
殺手想起來，瞎子卻一直在他身邊站著，他剛抬起一點(diǎn)身子，就被人家又按了下去。他們的面前又出現(xiàn)了一個人。這人穿著同瞎子差不多的一身黑衣服，在他們的面前，點(diǎn)亮了許多根蠟燭。這是一種很粗的大蠟燭，很亮。當(dāng)他點(diǎn)亮了四根蠟燭后，殺手看清了前面的景象�？辞辶说臍⑹謴埓罅俗彀停皇巧磉吥莻�瞎子扶著自己，他就從木
墩上跳起來了。他看到了自己。沒錯。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甚至衣服也都是一樣的人�！八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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