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五章巴別國和昆侖社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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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賽特計劃先把稿件交給印刷廠打出樣稿，再讓講師萬俟保羅審稿，他就去找編輯要稿件，編輯說稿件已經(jīng)交給了那個萬俟保羅。他便去文學系找萬俟保羅， 干事說他正在講課，軒轅賽特又去教室，卻發(fā)現(xiàn)空空如也。后來他才打聽到這個講師是個小說家，每天傍晚去私家妓院游走，晚上寫作白天睡覺，上午的課一律不 上，下午偶爾可以看到身影，曾經(jīng)有學生到人文學院里反映。
“教學與科研是獨輪車的兩個輪子，少一個都不行，少了教學沒有科研是不行的，少了科研沒有教學是不行的，兩個輪子都要硬。”司徒諾亞院長講，這輩子他就發(fā)現(xiàn)了這么一個優(yōu)秀的比喻，所以每次講話都設法用上。
“那我們早上的課怎么辦？”
“找老師去呀！”
他們還要問，司徒諾亞便讓秘書給他們聯(lián)系電話，讓他們自己去找。這次軒轅賽特從空蕩蕩的教室返回去，秘書同樣給他一個電話讓他聯(lián)系。軒轅賽特拿到電話 號碼，撥到手機電池沒電也沒人接。由于他急著去印刷廠送稿件，只好找到萬俟保羅的住址，親自登門拜訪。好不容易軒轅賽特才找到一座即將拆除的舊樓房，便小 心翼翼地敲門，以防樓房突然倒塌。敲門好久也沒人應，這時他發(fā)現(xiàn)了門上的小紙條：閉門寫作，概不見客！軒轅賽特實在無法忍受，他狠狠地敲門，塵土從頭頂簌 簌而落，后來他對著門大聲喊：“我來取稿件！”
門猛然打開，一個戴黑框大眼鏡的人夸張地瞪著眼看他。他把軒轅賽特當成了出版社的人，以為閉門寫作十年，終于有人識貨，于是趕緊把軒轅賽特請進屋里。 屋里黑咕隆咚的，軒轅賽特不知道自己腳下磕磕碰碰的是什么，只是跟在講師后面，硬是踩出一條路進去，不過很快就有一盞如燈塔一般的臺燈在引路。
“萬俟老師，為什么不開大燈？”
“本來是有的，我嫌燈光太亮沒感覺，就用椅子砸掉了。只要有燈我就忍不住用的，這就是破釜沉舟。”他有點得意忘形，“誰知我的小說今天就要出版了，真是令人振奮。”
“哪家出版社？”軒轅賽特連忙問。
“你不是出版社的嗎？”萬俟保羅瞪大近視眼問軒轅賽特。
“我是來取稿件的。”
“取什么稿件？”
“就是‘昆侖杯征文比賽’的稿件。”
“為什么來我家找？”
“不是有人送來讓你做評委的嗎？”
萬俟保羅陷入沉思，軒轅賽特以為他在想稿件的事，萬俟保羅卻突然跳到臺燈下寫字。軒轅賽特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一直有禮貌地等著，好久才猛然悟到他是進 入了迷狂狀態(tài)。軒轅賽特便小聲提醒萬俟保羅，試圖讓他注意到自己的存在，萬俟保羅的臉對他默默地微笑著，手中的鋼筆卻并不停歇。過了許久，他突然轉身問軒 轅賽特來干什么。
“我是來取稿件的。”
“取什么稿件？”
“就是‘昆侖杯征文比賽’的稿件。”
“為什么來我家找？”
“不是有人送來讓你做評委的嗎？”
萬俟保羅重新陷入沉思，軒轅賽特趕忙再次提醒，防止他再次陷入迷狂狀態(tài)。他摸著額頭若有所思地說想起來了，仿佛是有這么一件事。他便開始去找，他說他 的屋子只有他了解，即使閉著眼睛也可以取到任何想要的東西。一陣噼里啪啦亂響后，講師果然在飯桌上找到了稿件，他趕緊叫軒轅賽特過去幫忙，因為有的稿件粘 在上面取不下來了。軒轅賽特摸黑走過去，卻被一個舊馬桶絆倒。好不容易才走過去，講師按亮打火機，軒轅賽特發(fā)現(xiàn)那些稿件被墊在桌子上當桌布用。萬俟保羅 說：“我是為審稿方便的，其中幾篇已經(jīng)看過，非常糟糕。”
他們艱難地返回書房，萬俟保羅開始介紹他的研究成果，他說因為他是第一個系統(tǒng)研究巴別國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學的學者，所以他就是開山鼻祖，就是絕對權威。 他還壓低聲音說，即使他一點研究成果沒有，也一定可以成為知名專家的，因為他是第一個研究者。他建議軒轅賽特將來做他的研究生，因為現(xiàn)在他雖然是講師萬俟 保羅，將來卻一定是博士生導師萬俟保羅。他覺得東方文學和西方文學以及巴別語言文學已經(jīng)是不可能研究出成果了，因為全世界有無數(shù)人都在研究，所以研究巴別 國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學無疑是最有前途的。
自從進來后軒轅賽特就似乎沒有見過陽光，他就問萬俟保羅他的窗戶在哪里，萬俟保羅說窗戶跟他的燈泡一樣被他永遠斷絕了，他專門雇人把它封死的。軒轅賽 特便問他現(xiàn)在幾點了，因為軒轅賽特忘記帶手表了，手機也沒電了。他說沒有鐘表，他不需要時間。軒轅賽特便要離開，因為他懷疑已經(jīng)到晚上了，萬俟保羅便仍然 在前面領軒轅賽特出去。開門后，發(fā)現(xiàn)屋外與屋內一樣漆黑，軒轅賽特便趕忙告辭而去。
軒轅賽特和公孫獅誰、皇甫刎我評好獎項，就獨自去聯(lián)系校印刷廠。到廠后發(fā)現(xiàn)整個工廠只有一個秘書在看時尚雜志。軒轅賽特問廠長在哪里，秘書好久才笑著 從雜志中回過神來，問軒轅賽特有什么事。軒轅賽特又重復一遍，她說在印刷廠辦公室。軒轅賽特在印刷廠尋找許久，也沒找到印刷廠辦公室，他又跑回去問秘書。 半天秘書才慢悠悠地說這里就是辦公室。
“怎么我看不見廠長？”軒轅賽特生氣地問。
“現(xiàn)在廠長還沒上班！”她反而更加生氣。
軒轅賽特看印刷廠里連一個工人都沒有，便想著去外面找私人印刷廠。出門一轉彎正好與一個中年光頭人撞在一起，并且還把光頭撞倒在地，軒轅賽特正要離去，那個人咆哮：“竟敢撞倒廠長不扶起來，以后永遠別再來上班了。”
軒轅賽特聽見后趕緊將廠長扶起來，他問出版刊物需要有什么審批手續(xù)。廠長生氣地訓斥他不懂基本業(yè)務就沒必要上班，可以立刻回家去失業(yè)。軒轅賽特解釋說 他是一個文學社的，要出版一本雜志，問他印刷價格。廠長聽完后馬上微笑著說出一個天文數(shù)字，軒轅賽特當即要走。廠長對著軒轅賽特喊：“這里太貴，我們也沒 辦法，不過等一下我領你去一個收費合理的私人印刷廠。”
印刷廠長怎么會介紹他到其他印刷廠？這讓軒轅賽特很吃驚。廠長讓軒轅賽特在門口等著，他則偷偷地潛入辦公室把自己的空墨水瓶灌滿，然后跟軒轅賽特一起 出廠。秘書追來要他看一份債務通知書，他卻用雙手堵住耳朵領著軒轅賽特從學校后門逃跑了。他們穿過無數(shù)小巷，來到一間門上掛著“溫馨旅館”牌匾的房子里， 里面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他坐在床上，把口袋里的墨水瓶取出來放好，點上一支煙：“這里是一個私人印刷廠，你可以與廠長談判。”
軒轅賽特問廠長在哪，光禿禿的頭上現(xiàn)出一個笑容：“就在你面前。”讓人特別想在光頭上打幾下。軒轅賽特終于明白剛才為什么找不到廠長，不過他只想談有 關印刷的問題，他就同廠長談價錢。廠長答應把價錢壓到原來的五分之一，軒轅賽特又壓低五分之一，廠長突然一拍桌子：“成交！”
軒轅賽特懷疑自己中了圈套，廠長就取出假造的客戶合同讓他看，價錢都是現(xiàn)在的五倍。軒轅賽特讓他再降價，廠長隨即爽快地又降了一些，接著就取出合同讓 軒轅賽特簽字。軒轅賽特看著這屋子，無法想象這里可以印刷刊物。廠長看他不相信，就說這只是他的辦公室，他有的是工廠。軒轅賽特還想問清楚一些，這時一個 中年男人卻提著旅行包走進來，他先把那個人請到臥室去坐。廠長笑呵呵地向他解釋，印刷廠白天是學校的，晚上他就借用過來，還補充說夜晚印刷廠是他與后勤處 長共同經(jīng)營的。
廠長就要軒轅賽特簽字，看到字確實簽好后，他便讓軒轅賽特在門口等，他則在里面與那個人討價還價旅店費，原來這里白天是辦公室，晚上是招待所。不久廠 長出來，他讓軒轅賽特晚上把稿件送到校印刷廠。軒轅賽特認為工人無論如何不能同時在白天與晚上上班的，廠長說工人都是上夜班的，只有秘書上白班。
一周后軒轅賽特去找廠長問印刷的結果，廠長卻要軒轅賽特按照合同先付印刷費。軒轅賽特說他收的會費根本不夠，不過人文學院會撥付經(jīng)費的，讓他們先印刷 好再說，廠長堅決不答應。軒轅賽特問打一張人文學院的欠條行不行，廠長說現(xiàn)在又不是在學校印刷廠，這是他經(jīng)營的私人印刷廠。軒轅賽特只好答應明天向學院里 申請。
第二天他便去找司徒院長，司徒諾亞贊揚了他們的文學激情，不過一聽到申請經(jīng)費便做出為難的樣子。軒轅賽特提醒他是顧問，司徒院長想了許久，豪爽地寫了 一張欠條，到年終才能兌款。軒轅賽特只好答應，他便先自己掏錢墊付。在司徒諾亞調離后，軒轅賽特去找新院長討要這筆欠款，新院長卻堅決拒絕支付，這是后話 了。
《昆侖》雜志刊出，軒轅賽特專門開了一次社員大會來發(fā)放，還請顧問司徒諾亞作演講。司徒院長非常高興地作詩一首來贊揚，這是一首非常長的詩，大意是： 一、你們是自由的，所以是不自由的；二、你們是平等的，所以是不平等的；三、你們是博愛的，所以是不博愛的。具體是怎么論證的，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司徒諾 亞是慣于作這樣充滿辯證的詩的。最后他還舉起拳頭高呼不知從哪看來的口號：戰(zhàn)爭就是和平、自由就是奴役、愚昧就是力量。由此昆侖社在帕米爾堡大學名聲大 振，巴別人就只認印刷的文字。
帕米爾堡大學社團處在某個下午突發(fā)奇想要組織社團聯(lián)誼會，因為他們今年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向上級匯報的良好方式。各個社團的負責人事先被通知當天下午五 點準時開會，不過巴別國的人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習慣——遲到，越遲到表示他越有勢力，但是普通人最好只遲到半個小時，時間太長會讓更加有勢力的人反感，時間 太短又感覺自己沒面子。當時流傳著一個故事：
一個劊子手，非常喜歡他的槍，整天帶在身邊。一天他去槍決一個死囚，因為他是神槍手，所以閉著眼睛一抬手即百發(fā)百中。這天他在人山人海的巴別人的歡呼 聲中又想賣弄槍技，然而槍聲響過死囚卻仍然安然無恙。一分鐘后，所有的巴別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劊子手感覺非常丟臉，便睜開眼連發(fā)兩槍，罪犯仍然沒有反應。 他感覺非常奇怪，便去找審判官報告這件奇怪的事。審判官趕到后，所有的人才停止笑聲，他與劊子手一起到罪犯面前看他有什么不同尋常的地方。他們檢查了半天 發(fā)現(xiàn)死囚無論什么地方都與活人一樣，他們正在搖頭，突然一顆子彈飛來打中審判官。劊子手措手不及，他正要向巴別人辯解，又飛來兩顆子彈，正好打在他的額頭 上。巴別人一看時間，正好過了半個小時，一時間這則軼聞傳遍大街小巷。
雖然他們非常反感這種遲到的習慣，不過為了不浪費時間，軒轅賽特和公孫獅誰、皇甫刎我只好半個小時后才去開會，這就是那種所有的無奈的來源。來到門口 就見到隨處可見的大橫幅：維護世界和平、構建和諧社會。軒轅賽特進去發(fā)現(xiàn)屋子里早已熙熙攘攘，三教九流的人都在，大同社社長帶著龍生九子的肌肉男，世界社 的社長帶著十二星座的黑絲女。軒轅賽特三人的到來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為每個人都在專注地吃自己面前的熱帶水果，熱帶水果在巴別國是罕見的。這時 DBC卻向軒轅賽特招手，他便挨著DBC坐下來。在DBC的申請下，學生會的人又送來三份食物。
“今天他們怎么會提前到？難道他們不是巴別人嗎？”軒轅賽特問DBC。
“我也是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說今天主要是去吃熱帶水果，然后讓記者拍幾張聯(lián)歡的照片，編寫一篇文章便可以了，所以除社團處處長外所有的人都是準時趕到的。”
軒轅賽特注意到“香蕉人”正在張大嘴邊吃邊說著他是如何喜歡香蕉。“香蕉人”左邊有一個人，是韃靼文學社的主編，兩顆門牙非常突出，好像要吃人，外號 是“逃不掉的人”，不知出處。“香蕉人”右邊是他的繼承人，他皮膚黝黑，細細的眼睛好像時刻準備消失，外號“帳篷中的人”，就是軒轅賽特經(jīng)常在皇甫刎我宿 舍見到的每天躲在帳篷中的人，他的口頭禪是：你竟敢欺人太甚。DBC說等一會兒他介紹軒轅賽特認識那些人，他們是本校的風流人物，軒轅賽特卻感覺似乎來到 了滑稽劇院。
不久社團處處長便大搖大擺地來到，后面跟著一個有齙牙的記者，處長看同學們吃得非�？鞓繁泔@得很高興，他帶頭打開可樂，提議所有的人干杯，同時提醒記 者拍照片，于是他們便在一片歡呼聲中舉杯。處長喝一口便咂咂舌頭撇在一邊，不過他仍然表現(xiàn)得非常高興，一副與民同樂的樣子。隨后他看一下表，示意幾個代表 出面講話，“香蕉人”便像小學生一樣驀地站起來，弓著背老氣橫秋地用小眼睛看向四周，夸張地作出很有勢力的樣子。等記者拍了一張照片，他才張開如鴨嘴獸一 般扁平的嘴說他覺得像這樣的聚會非常好，然后就甩著西服下擺坐下，以期收到傳奇式的效果。
接著“香蕉人”旁邊的女生站起來，她與“香蕉人”長得正好相反，個子高、腰腹粗、面孔膨脹，仿佛大象一樣，每個人初見她都會懷疑她是什么人吹起來的一 個氣球，人們都叫她“大象人”。“大象人”像機器人一樣站起來后，就搖擺著自己的牛角辮，背誦事先準備好的演講稿。她首先描述今天的天氣天高云淡，雖然現(xiàn) 在外面正是陰天，然后贊揚會場高揚的超人主義氣氛，還描述了每個人的表情，無疑都是帶著微笑認真聽處長講話的，雖然大家都在忙著以各種神態(tài)大嚼剛才發(fā)的熱 帶水果。她還要繼續(xù)背誦她幾萬字的長文，處長卻怕遲到一個宴會而帶頭拍手，還簡明扼要地贊揚她講得很出色。“香蕉人”聽后便邊點頭，邊弓著背拍手，邊露出 參差不齊的牙齒微笑。“大象人”還要張開寬大的嘴巴說話，但是處長已經(jīng)示意讓她坐下。在處長作總結講話時，DBC小聲告訴軒轅賽特“大象人”就是“香蕉 人”的副社長兼女友。
“他們一對相反的人怎么可能在一起？問題是‘香蕉人’怎么能吻到‘大象人’，除非讓‘大象人’躺倒。”
“現(xiàn)在每個大學生都要有一個異性在臂彎上掛著，仿佛西服上的名牌商標一樣，這樣才能在別人面前有面子，況且‘大象人’的身體又非常柔軟。”DBC說完就縮著脖子笑起來。
聽到所有的人都在鼓掌，他們便也鼓掌，處長讓所有的人站在一起，齙牙記者拍了一張照片，然后就散會了。他們各自帶著沒有吃完的熱帶水果魚貫而出，在樓 梯口“香蕉人”帶領著他的三員猛將副社長“大象人”、主編“逃不掉的人”和繼承人“帳篷中的人”趕到軒轅賽特旁邊，主動做出非常要好的樣子，因為他們聽說 《昆侖》出刊了。主編“逃不掉的人”和繼承人“帳篷中的人”更加熱情，因為他們一心等著“香蕉人”畢業(yè)就自己做風云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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