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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節(jié) 秦墓雌雄劍上篇

  幾天后,姬順臣去看望被易進送到安全地帶的賣家妻兒,備了簡單行裝,便獨自一人騎了馬,踏上了前往故鄉(xiāng)周原的路途。
  
  他還不知道,日本人福田正雄和他糾集的幾個盜墓賊,花重金收買了一個周原本地的向?qū),已?jīng)早他一天,趕著一駕馬車上了路。
  
  當然,暗中跟在福田正雄他們后邊的,是扮作商人模樣的王探長。
  
  咸陽塬廣袤的田野上,星羅棋布的冢疙瘩(大墓堆),看上去比埃及的金字塔群還要壯觀,福田正雄暫時忘記了幾天前被人要了命的兩個日本同伙,激動得從馬車上站了起來。
  
  盜墓賊告訴他,別看了,別打冢疙瘩的主意,挖那么大的墓,可是個很費勁吃力不討好的活兒,那都是些將軍墓,那么大的土堆,聽說是將軍手下的士兵,一人一把土撒上去堆起來的,估計下邊除了廢弓朽劍爛箭頭,也沒什么大寶貝。
  
  路過馬嵬坡和乾陵,大唐時期皇家陵園的宏偉氣勢,眼饞得福田正雄都快坐不住了,就是在陵園外邊的路上,隨手抱個石人頭回去,也能在倫敦的古玩市場上拔個頭籌。
  
  他幾次想下去靠近看看,都讓本地的向?qū)r。“近不得呀,守陵人的眼睛賊得很,瞅上我們可就脫不了身了。”


  
  “你說的那個古墓,附近有人看管嗎?”福田正雄只好安靜地坐下,他問向?qū)А?br />   
  “有個屁人,荒嶺野坡,連狗都不去的。”向?qū)дf。
  
  “你真是個臭嘴,話都不會說,咋連自家都捎帶進去罵了!”一盜賊接嘴道。
  
  “你的那些秦半兩錢幣,是在洞里找到的嗎?”福田正雄問。
  
  “是的,在洞口撿的,好多呀,一直往洞里面,厚厚的一層,有一群大蝎子往外涌,我不敢爬進去。村子里老人說,那里是蝎子洞。”
  
  “蝎子有啥怕的,一把火就解決了!”盜賊說。
  
  蝎子洞在一大片死水潭的半崖上,洞口朝西,老崖與潭水呈九十度直立,洞口距崖頂和水面各有十幾米左右的距離。如果從潭中劃船過去,從崖下想辦法進洞,他們將面臨背水一戰(zhàn)的境地。
  
  福田正雄站在潭岸,問向?qū),水深不?向(qū)дf,不知道深不深,但進去就上不來了。潭里的淤泥把人往里吸呢,天大旱,一些村人來這里擔水,掉下去死了好幾個人了。
  
  “那兒能找到船不?”福田正雄問。向?qū)嫡局此粫r不知道如何回答。
  
  盜賊的頭兒說:“到地方了,趕緊讓他走人,這是北方,哪里有什么船,一般人生下來到現(xiàn)在,連船是個什么樣子都沒見過。跟我上崖頂,從上邊下去。”
  
  “這明顯是個幾千年前古墓,洞口應該是墓道的一部分,崖壁看上去就是堅實的封土老崖,上千年沒人動過的夯土層才是這樣的,光溜溜的一根草都不長。老崖是下面水流經(jīng)過上百年沖擊,塌陷后才形成現(xiàn)在的斷層。幸運的是斷層并沒有破壞墓室,恰恰露出了墓道。”竊賊的頭兒邊走邊對福田正雄講。
  
  “哦!王先生,你真是個天才,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像你這樣的人才,在中國真是可惜了!我已經(jīng)向山中先生舉薦過你了,這樁生意后,我就帶你去東京、巴黎和倫敦,那里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還有一大堆水蜜桃一樣的美女!哈哈哈!”
  
  時正上午,荒嶺野坡,周圍連個人影子也沒有,死水潭和老崖頂?shù)纳峡眨P旋著幾只烏鴉,“嘎——嘎”地叫著。大旱之年,禾死樹干,但這里的岸邊倒是有一些綠色。王探長掏出望遠鏡,蹲在了洞口正前方潭邊的一片茂盛的蘆葦里。他看見福田正雄和四個中國人爬上了崖頂,從上面扔下兩根粗長的麻繩,直達洞口。
  
  一會兒,四個中國人抓著麻繩,從上邊依次往洞口跟前移動,最后一個下來的,脖子上還掛著一架精致的徠卡(Leica)相機,這絕對是福田正雄的安排,看來他什么都想到了。這幾個毛賊不夠他對付的,先看看他們要干什么,盜墓竊寶?有我王某人在,你們今天一件也別想帶走。王探長準備等他們出來后繞過去,再上崖頂堵截。
  
  王探長把手槍掏出來,咔嚓一聲上了膛。
  
  幾個人進去后,大概過了十分鐘左右的時間,洞里突然傳出一聲慘叫,緊接著,一個人撲爬出洞口,撲出來噗通一聲,栽在了洞口下的潭水里。王探長把鏡頭移到水面,看見一只手掙扎著晃了晃,水面咕咚咚冒了一大堆氣泡,一大堆蝎子在氣泡周圍跑動,那手瞬間就不見了。隨即洞里又傳出了一聲接一聲“媽呀娘呀”的慘叫,沒等王探長回過神來,又一個人從洞口魚躍而出,頭朝下怪叫著,一頭猛地扎進了死水潭。緊跟著爬出的是脖子上掛著徠卡(Leica)相機的那位,他還算能對付得住,一把就抓住了洞口的繩子,拼命大叫著往上爬,身后腳下全是蜂擁出來的蝎子群。出來了三個,估計剩下的那個,已經(jīng)被蝎子蜇死在里面了。
  
  王探長調(diào)整了鏡頭,看見那人身上已經(jīng)爬滿了跑動著的毒蝎,蝎群幾乎把他下半身徹底覆蓋了,他竟然還在逃命的間隙,騰出一只手來,把后脖子和胳膊上頭上的蝎子,狠勁往下抽打。上面的福田正雄在拼命往上拉,洞里的蝎子就像一股潮水一樣涌了出來,順繩索和崖壁往上爬,集中襲擊艱難移動著的逃跑者。


  
  王探長起身弓腰,借著岸邊雜草和蘆葦?shù)难谧o,低頭向?qū)γ嬉苿,他現(xiàn)在還不能被對面崖上的福田正雄看見。
  
  還沒等他接近土崖,就聽到崖頂“叭”的一聲槍響,他噗通一聲臥倒在了地上。從槍聲判斷,這是從一支日本南部十四年式(王八盒子)手槍里發(fā)出的聲音,難道福田正雄把僅有的一個幸存者都解決了?
  
  王探長爬上崖頂,從草叢里露出頭,仔細觀察了一下崖頂周圍不到八十平方米的地方,除了幾顆落光了葉子的槐樹和盜墓者扔下盜墓的工具等,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什么動靜。福田正雄可能已經(jīng)跑了,但王探長還是側身借著樹樁的掩護,舉著手槍,慢慢靠近了橫躺在懸崖邊上的那具尸體。那些毒蝎太恐怖了,他現(xiàn)在想起來還心有余悸。
  
  成群的毒蝎已經(jīng)退去,尸體胸口中彈后的傷口上還爬著幾只,血在撲哧撲哧地往外冒,脖子上的徠卡(Leica)相機已經(jīng)不見了。從中彈位置看,瞄得很準,生命已經(jīng)無法挽回了,這絕非一個普通商人的槍法。
  
  “福田正雄,狗日的鬼子!”王探長罵了一聲,退了幾步,轉(zhuǎn)身向崖下追去。
  
  “王探長留步,這么沖動,不怕失了大探長的風范嗎!”
  
  王探長剎住腿腳,轉(zhuǎn)過身來。
  
  “哦!姬大掌柜,快得很呀,你怎么先到了一步?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別忘了,這可是我的家鄉(xiāng),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從對地形的熟悉程度來講,我有比你先到的絕對優(yōu)勢。再說,你雖然偽裝得很好,可你的那副清道光年間的精致馬鞍,可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我能在路邊店遇見馬,就絕對能找到你人。”
  
  “你竟然跟蹤我!也奇了怪了,怎么最近哪兒都有你呀?我還不追日本人福田正雄了,你今天給我說個明白!”王探長一掏口袋,那半片從華陰山口拿回來的輪胎片,今天沒帶在身邊,落在辦公室抽屜里了。
  
  姐夫姬順臣今天在這里突然出現(xiàn),他的確沒有想到。
  
  姬順臣明白小舅子想說什么,但他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就是你追上日本人,也解決不了許多棘手的問題,反而會陷入僵局。我可以保證,他還會回來,你要是今天堵截開槍,下次就很難在這里看到他,這是常識,我不想給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大偵探上刑偵課。”
  
  “什么時候他會回來?我倒要打個賭,看你算得準不準。”
  
  “這就很難說了,或許明天,或許幾年后,先幫我挖坑吧!我現(xiàn)在沒有時間,打賭是賭徒的專利。”姬順臣從地上拾起一把盜賊留下的小镢鏟,抬手扔給了小舅子。
  
  “挖坑干什么,要從上面下去盜墓嗎?我怕蝎子!我不干!”老大還是老大,做小舅子難呀,在姐夫跟前,他老得做苦力。
  
  “我們埋了他,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暴尸吧!”姬順臣朝懸崖邊的尸體擺了擺頭。
  
  “一腳踹下面潭里算了,至于嗎?”
  
  “不可以,雖然是個賊,但死了也是個人嘛,要學會對生命的尊重。”
  
  處理完懸崖邊的尸體,姬順臣對小舅子說:“你有知情權,日本人不但是你的對手,也是我的敵人,知己知彼,有些情況我必須給你說清楚。你知道他逃掉時拿走了什么?”
  
  “一架徠卡(Leica)相機,估計有那個死掉的人從洞里拍的照片,我在對岸注意到了。”王探長說。
  
  “還有一件重要的東西他拿到手了,他回去可能找懂行的人問,問了他會后悔,后悔了他會再來,何況他還可能擁有墓室的照片。”

  
  “什么東西?”
  
  姬順臣站起來,轉(zhuǎn)身從一棵樹后拿出一把短劍:“這是那個被福田正雄打死的盜墓者帶出來的,很幸運,這把壓在他身下,那個叫福田正雄的日本人沒有發(fā)現(xiàn),他只拿到了另外一把。”
  
  “你怎么知道他只拿走了一把,你看見了嗎?看見了為什么不奪下來?”
  
  “我來晚了一步,沒有看見。但很明顯,這是一對雌雄青銅短劍,秦朝一個將軍的陪葬品,和秦軍隊使用的制式刀劍有明顯的區(qū)別。嚴格地說來,這對雌雄短劍只是個裝飾品,沒有戰(zhàn)斗能力,但有文物價值。這把是雄劍,福田帶走的那把是雌劍。作為陪葬品,雌雄雙劍擺在一起是不分開的。死者是個很有經(jīng)驗的慣盜,他比你聰明,總會給自己留一手,所以這把劍,他藏匿到了后背的隱秘處,如果他活下來,這把雄劍的賭注,就是要福田正雄的半壁江山。”
  
  “!蝎子那么多,他的邏輯還這么清晰呀!我的天!”
  
  “哈哈!那不是理智,那是習慣,就像你的槍法一樣,天長日久練的!”
  
  “這么說,洞里真的是個古墓了?”
  
  “百分百的封土老崖,夯土層厚達三十多米,斷裂帶寸草不生,那是人工篩磨過后,加了特殊成分的土,最后夯實填埋的結果。這老崖存在了幾千年,風吹雨打,斷裂塌陷,依然如故呀!蝎洞內(nèi)即是人工修筑的墓道,應該是以大青石鋪設而成,可容三人并排行走,墓室級別不會低。這種老封土崖,因為里面墓道和石縫多,干燥陰涼,又不容易返潮,墓道內(nèi)可能還有千年來堆積的尸骨腐肉,以盜墓者或者采藥捉蝎者居多,理論上都是有去無回,所以就成了蝎子、毒蛇、蝙蝠等最喜歡聚集繁衍的地方。”
  
  “哎呀!姐夫,你快別說了,我都嚇死了,這比上戰(zhàn)場殺人還可怕呀!那么多蝎子毒蛇,槍打不完,炸也炸不完呀!我親眼看見的,嚇不死也給蝎子蜇死了。”
  
  “我準備進蝎子洞看看,你可有這個膽量?”
  
  “那不是我的職責范圍,我有權拒絕,我也有權阻止你盜取國寶牟私利!再說,你根本進不去嘛!”
  
  “害怕了吧!”姬順臣打開了腳下他帶來的背包,王探長探頭一看,里面有三大包軍隊爆破用的制式炸藥。
  
  “這是軍隊的制式炸藥,絕對的禁品!立刻予以沒收,你一個商人無權擁有!我懷疑你有盜賣軍火的嫌疑!”王探長壓住包里面的炸藥說。

  
  “算了吧,還是先對付日本人吧。對不起了,大偵探,我承認我無權擁有,可下面蝎子洞里的國寶有權擁有!”
  
  “什么?你要在蝎子洞里布設雷區(qū),以阻擋日本人和倒斗的竊賊嗎?你瘋了嗎?那么多蝎子,你怎么進去,不要命了嗎?”
  
  “正是,你現(xiàn)在就可以選擇回西安,我有的是辦法!順便告訴你,你買的那輛車,那天我們分手后,我只是進飯店吃了個飯,出來就不見了,估計被賊偷走了,F(xiàn)在給你報個案,不遲吧,免得盜車者用咱的車作了大案,我們落個跳到黃河也說不清。”姬順臣說。
  
  王探長聽了差點沒背過氣去,姬大掌柜先發(fā)制人,一句話就把所有的嫌疑堵死了,他還能怎么問,那個輪胎片片留著還有個屁用,看著都惡心。
  
  “你用什么方法進去?用那把七粒子彈的勃朗寧,還是你的太極拳和硬氣功?”王探長問。
  
  姬順臣回過頭來,指了指自己的頭說:“有時候,人類戰(zhàn)勝天敵,再先進的武器是沒有用的,要用智慧,蝎子的智慧能超越人類嗎?毒刺只是它進攻的武器而已,我們完全可以防守。”
  
  “說清楚呀!如果操作可行的話,我也下去。”
  
  “好吧,免得你擔心我,我先說我的計劃,其實我一個人可能無法完成,因為只有十五分鐘時間。”
  
  “快說呀!我們現(xiàn)在除了炸藥、手槍、匕首,幾乎什么都沒有,哪怕有個防毒面具,都有可能成功。”王探長真的有些急了,當然,他也不能眼看著自己的姐夫去白白送死。
  
  “首先,我們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唯物主義者,第一排除洞里有妖魔鬼怪,據(jù)說,盜墓者下到墓室,都要帶個什么黑驢蹄子,用以辟邪驅(qū)鬼,目前,我是不相信的,因為我不是盜墓者。其次,洞口已經(jīng)開放了數(shù)百年,連通著墓道,主墓室估計還沒有打開,所以,也不會有毒氣瘴氣等不明氣體。當然,我們要有應付意外情況的思想準備,沒有防毒面具,保護好七竅,是我們首先要解決的問題,嘴和鼻子要呼吸,但我們有自由的手,可以騰出一只手來,保護好鼻子和嘴,耳朵拿東西塞住,盡量用眼睛吧。進去了別指望聽力,再說,聽覺會使人產(chǎn)生極度恐懼的心理。我這里準備了兩副風鏡,兩支袖珍強力手電筒,眼睛和光照的問題解決了,分給你一副,我也就失去了它們破碎和損壞以后的替代品,前提條件是:我們只能成功,不能失敗。還好,你和我都有結實的軍用皮手套和皮靴,扎緊手腕和腿部的接口處,以防止蝎子鉆進去,哪怕有一點縫隙,你就別想活了!你的這身皮大衣,看來今天要派上用場了,即使你不去,也得借給我,當然,如果我出不來,你別指望我以后買一件新的給你!”
  
  “別那么多廢話!快說,身體其他部位怎么解決,蝎毒一旦進入皮膚,那是致命的!”小舅子打斷了他姐夫的話。
  
  “整個頭部和脖子,兩個胳膊,活動的大腿以下,全部用你的皮大衣撕開成條狀,再纏在身上以皮革包裹,不留一點縫隙,鼻子和嘴除外。外面再穿上布外套。”
  
  “那胸部、腰部和背部怎么辦?”
  
  “別急,在包裹這些以前,我們還有一個重要的步驟,這關乎成敗。”
  
  “什么步驟呀?”
  
  “我們得先把自己脫光,一絲不掛。”
  
  “要洗澡嗎,下面水潭里剛剛死了兩個,我可不想在蝎子洞下面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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