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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節(jié) 迷失的圖騰下篇

  姬順臣收了收身子腿腳,摸了摸胸口,驚得頭發(fā)汗毛一下子豎了起來。他張開嘴,想低聲招呼一下旁邊鼎里的徐道長,聲音還沒有從喉嚨里發(fā)出去,鼎外就傳來了一片聲嘶力竭的咆哮亂叫,聲音介乎于野獸和婦人嚎哭之間,激憤的言詞聽上去含糊不清。
  
  可能是剛才自己扔出去的那個物件觸犯了鬼怒,群鬼被他激怒了,這下可如何是好?自己身上的保險繩讓道長解走了,外面這群餓鬼粽子,要是覺醒后直接沖過來怎么辦?就這么一點兒方寸之地,交手施展不開,逃逸沒有退路,再這樣等下去,鼎器被扔滿了,無處藏身是個大問題。
  
  姬順臣想,眼下外面咋呼騷動,機會難得,不如趁機吆喝一下徐道長,讓他趕緊給支個招。老家伙半晌不吭聲,會不會是出什么意外了?天坑里就他們兩個活生生的人,據(jù)說鬼的心都是涼的,剛才那熱騰騰的人心又從何而來?
  
  想到這里,姬順臣心里真的有點怕了,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了,他張嘴就要叫喊,一只巴掌突然伸過來捂住了他的嘴。
  
  “收聲,收聲!往里窩緊了!老道下來啦!”原來徐道長已到了他頭頂?shù)亩ρ亍?br />   
  姬順臣挪了挪有點麻木了的腿腳,窩了窩身子,感覺到徐道長輕輕地坐了下來,一米見方的鼎肚雖小,暫時容納他們兩個人還是有點空間。
  
  “接家伙吧!外面的全躁了!”姬順臣把槍塞到徐道長手里,自己背包里還有一把短柄的M卡賓,子彈現(xiàn)在就壓滿了,對付這些陰間的厲鬼,一梭子出去,估計能爬起來的不多。
  
  “我可不要累贅!我的姬掌柜,祭品不是手雷,你惹下大禍了!”徐道長推回了手槍,他一直堅持認為,子彈穿不透靈魂,傳說中的鬼是打不死的。
  
  “。〔恢劣陉J大禍吧,我以為那心是……”這回又心驚之下疏忽了一把,姬順臣一時有些語塞。
  
  “祭品自己跳出去會激發(fā)禁咒,鬼粽子可能要真吃人了!”
  
  “這么說我們有麻煩了,讓他們來吃吧,真要能捉上個鬼粽子的活體標本,我們出去就震驚世界啦!”
  
  “別太過于自信,巫祝的禁咒比陪葬他的鬼粽子要可怕得多,一般說來,禁咒都是無形的,你能捉到它嗎?再精良先進的武器也無能為力!”
  
  “!不會吧!禁咒不過是古老的末日傳說而已,大多是巫祝為了祭祀的神圣性,所采用的一種妖言惑眾的手段,即使真有所謂的禁咒,幾千年過去了,他靠什么載體來實施?”


  
  “靠地望、空氣、病毒、幻覺、不明生物,甚至灰塵!”徐道長回答說。
  
  姬順臣半信半疑,一切還得眼見為實。他在狹小的鼎肚里活動了幾下手腳,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剛才光顧著說話,怎么身下突然就沒有了鬼粽們?nèi)舆M來的物件?而且,鼎外的嘈雜聲也不見了。
  
  “奇怪,祭品哪里去了?還有我的那只手套!”姬順臣話音剛落,他們座下的銅鼎突突突地震動了起來,并且好像在慢慢傾斜。
  
  “保險繩沒有了,怎么辦?道長!”姬順臣呼地爬起來,一把把住了鼎沿,銅鼎一旦傾翻,掉下去就徹底了結(jié)了。
  
  “別慌,你快抓住我的腰帶,我們馬上出去!記住,蝎子蜇你都別松手!”
  
  “啊,道長,我八十公斤呢,您老翅膀都沒有,飛得起來嗎?”姬順臣聽后吃了一驚,就算道長能懸浮飄移,他的體重,還有行囊,這怎么可能?!
  
  “少廢話!快點,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告訴你,我根本就不會飛!”徐道長起身鉆出搖擺傾斜的鼎肚,把手搭上了天坑的天棚。
  
  “媽呀!我的手,狗日的蝎子上來啦!”姬順臣失去了手套的那只手上,瞬間嗖嗖嗖地掠過一陣揪心似的嗤嗤冰涼。他哪里還有再猶豫甩脫的工夫,刷地兩把伸過去,緊緊地抓住了徐道長的腰帶,喊叫間已被帶出了方鼎。

  
  出乎意料的是,徐道長的確不會飛,他就像一只壁虎一樣,四肢呈凹字形,緊緊地貼著天坑天棚的拋面爬行,姬順臣搖搖欲墜地懸在徐道長的腰上,仿佛一個搖擺不定的大墜子。
  
  此時,一束手電的光圈定格在了他們身上,天坑內(nèi)門神下的通道口那里傳來了那華和小舅子的聲音:“抓緊!抓緊!別往下看,快要到了,快要到了!”
  
  “保險繩都讓您扔了,他們怎……怎么下來了?”姬順臣有些吃驚,這可不是他的安排。
  
  “哦,我和那華有個約定,三小時后,如果我們沒有動靜,他們就可以下來。前提是,不管我們是死是活,他們打死都不能出洞口!”
  
  “您老老辣!出去了,我姬順臣要行拜師之禮,不知可否?您這天絕神功得后繼有人!”徐道長的這種走壁奇術(shù),江湖上早就失傳了,或者說,現(xiàn)實中根本就不存在。
  
  “老道真想收姬掌柜做個門下走狗,可惜可惜!你沒機會了,不是老道我不給,是你結(jié)婚前應該跟我打個招呼!天下奇術(shù),大多是后繼無人的!”
  
  道長這么一說,姬順臣差點沒失手從徐道長腰帶上掉下去。童子功!下輩子吧!看來那華也沒占上什么便宜。
  
  四人終于聚在了一起,香腸一樣塞在門神下的通道里,詭異的天坑突然間寂寥了下來,出奇的平靜隱匿著更大的危險。既然徐道長能壁上爬行,即使不要保險繩 和長度足夠的天梯,帶他們下去也不成問題。問題是,下去會不會出現(xiàn)意外?毒蝎和甲蟲要是再出現(xiàn)如何對付?徐道長說的那個禁咒,會在什么時候發(fā)作?
  
  “我們是來尋找千年密牘原始符號證據(jù)的,這里的明器咱們一件都不動,我想,底下那位奉常巫祝不會怎樣為難我們,F(xiàn)在沒有障礙,機會難得,我們這個位 置,剛好對著下面的小島,我和王探長下來時,在甬道里作了牽引,非常牢靠,咱們在這里掛上天梯,可以直接抵達下面島上的青銅器,你們看如何?”氣氛有點壓 抑沉悶,不知道道長和姬掌柜在擔心什么,那華有些等不及了,請求道。
  
  姬順臣接著說:“下面全是國寶呀,在島上無論發(fā)生什么事,大家一定要保持冷靜,絕對不能動槍動火,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動刀可以考慮!但切記不要劃傷和打碎明器。道長您如何考慮?是否要留一個人在上面接應?”
  
  “我可不想待在這里,別忘了,蝎子和甲蟲是從外面往里跑的!”王探長搶在道長前面,插了一句。


  
  道長看上去有點憂慮,他擺弄著腳下那華早就準備好的鋼索天梯說:“你們這些擔憂都不是問題,問題是從這里垂直降下去,切入點可能是致命的。表面上看, 從這里下去可以直達島上的明器,但我推測,從這里直接下去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上來或者活著下去!就如同我們懷著一顆虔誠的心,要去一個威嚴的圣殿,不走 前門正路,卻翻墻而入,不管是從道義上還是行為上,難免會陷入被動挨打的處境,弄不好還會丟了性命!”
  
  “有那么嚴重嗎?島上就是個一無所有的虛空,難道空氣里也藏著惡鬼?”王探長說。
  
  “道家講,有就是無,無就是有,我們是在跟死神對壘,道長講得有道理,看似危險的地方或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樣吧,走正路,我們從坑底邊沿接近小島,我和徐道長帶著天梯一端先下去,沒有什么問題的話,你們再順著天梯下來。”
  
  天坑底部在幽冥的坑壁冷光的反襯下,此時呈現(xiàn)的只是大致的輪廓,中央小島周圍水氣彌漫,云遮霧罩,沒有了無數(shù)蝎子和甲蟲的騷動,坑底大部分便缺失了參照,陷入一片詭異的黑暗之中。
  
  “好吧,咱們就聽姬掌柜的。那華,你不是有那個什么天燈嗎?點一顆,讓我們看看天坑的動靜。半個時辰后,若平安無事,我和姬掌柜先下去,再接應你們; 若有變故,說明我們緣終事了,一個字——撤!”徐道長往后退了退,把跟在身后的那華讓到了前面。通道里雖然窄小,但洞口部分還是比較寬,前后兩個人來回換 位不成問題。
  
  徐道長所說的天燈就是那華早就準備好了的照明彈,姬順臣趴在洞口沒有動,他打開了相機的鏡頭蓋,他不想再次失去留下一些影像證據(jù)的機會,或許下去了, 在極端環(huán)境下,舉相機的時間將不會屬于自己,而屬于冥冥中的命運。那華的槍口伸過來對準了天坑的上部,徐道長也把頭探了過來,三人重疊著,空間不允許,王 探長暫時只能在后面摩拳擦掌。
  
  那華毫不猶豫地打出了照明彈,“砰”的一聲巨響過后,神秘幽暗的天坑霎時亮如白晝,緊接著便是姬順臣“啪啦,啪啦”的快門聲。
  
  正如那華所說,天坑底部足有半個足球場的面積,周圍圍繞著的土臺漸次上升,并被很有規(guī)律地分成比例相等的六個部分,而每部分土臺的排列,在順序上奇偶 交合,數(shù)量不等。精于易數(shù)卦爻的姬順臣猛然心里一震,雙手顫抖,一下子驚訝得失落了手中的相機,要不是脖子上有皮帶和機身相連,相機就掉下天坑了。
  
  這些土臺的造型,全部由陽爻“-”和陰爻“--”組成,這不就是周易的爻象嗎!
  
  《易經(jīng)》的卦象按每卦六畫排列組合而成,共六十四種卦象。卦中六畫的排列從下到上,用初、二、三、四、五、上表示位序,陽爻稱九,陰爻稱六,爻象共三百八十四。

  
  《易經(jīng)》成書于何時,作于何人,迄今為止,尚無定論!稘h書•藝文志》提出“人更三圣”的說法,認為伏羲氏畫八卦;周文王演為六十四卦,作卦辭和爻辭;孔子作傳以解經(jīng)。后來流傳下來的影響大的是三國魏王弼注本、唐孔穎達的《周易正義》、宋朱熹的《周易本義》等。
  
  若天坑下的土臺果真就是周易爻象的排列,這些上千年前最原始的易數(shù)史料佐證一旦復活,對以后他們解密木牘的天象數(shù)理,將起到不可估量的重要作用。
  
  姬順臣看得有些淚眼模糊,目眩頭暈,由于一些土臺被大堆人骨骷髏覆蓋,輪廓不清,所以他半晌也沒搞清意象中陽爻“-”和陰爻“--”的數(shù)目。照明彈的光亮已經(jīng)熄滅了,同時,他也失去了觀察天坑周圍壁體上壁畫的機會。
  
  那華迷茫的是天坑中央小島上鼎列的大批青銅禮器和島后某處黑黝黝的秘穴,而徐道長的目光,一直未離開那些泛著紅光鬼氣的詭異壁畫。
  
  照明彈的亮光過后,是一片出奇的死寂。洞口的目擊者們,此刻啞然失語,不是不想開口說話,而是不知道從何說起。沒有人請求那華再次發(fā)彈,大家都在等徐道長那半個時辰的時刻,要抵達真相,躲在洞口看上十遍,也無濟于事。


  
  一個時辰過后,徐道長和姬順臣的腳終于觸到了天坑邊緣地帶的地面。
  
  落地為安,一切順利如愿。也許天坑的主人能感應到盜竊者和參觀者的區(qū)別,抑或是姬順臣他們身上的蝎玉環(huán)在冥冥之中抑制了天蟲、毒蝎的警戒和威懾,想象中的意外和危險,以及道長所說的那個禁咒,到目前為止并未發(fā)作。
  
  姬順臣抬腳劃拉幾下腳下,感覺不是浮塵生土的柔弱,而是實打?qū)嵉氖^一樣的生硬。在手電的微光照射下,腳下的鋪石青光幽幽,竟然一塵不染,可能讓無數(shù)的蝎子和甲蟲打磨了千遍萬遍了。
  
  姬順臣向前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鋪石的接口銜接緊密,大小規(guī)整,甚至連一條蝎子和甲蟲出入的縫隙都沒有預留。鋪石順坑壁底部一路延伸,就像一個橢圓的通道走廊,它的內(nèi)沿緊挨著的是讓姬順臣心驚肉跳的土臺。
  
  徐道長則面壁而立,舉著電筒,看著壁體上的浮塑出神,他幾次想伸出手去撫摸,但又顫顫巍巍地收了回來。
  
  “道長,是讓他們先下來,還是咱們順著坑底繞一圈,再探探路?”
  
  “還是讓他們下來吧,都在一起我心里踏實。這是坑底的邊邊沿沿,不會有暗算機關(guān),方圓方圓,想必主人不會在咱們腳下這一圈留個破口,走了地脈。”徐道長挪動了幾步,目光依舊沒有離開坑墻。
  
  姬順臣拉緊了手中的天梯,向上搖了三下手中的手電,示意上面的那華和小舅子下來。
  
  他們面前的坑墻壁畫高度大約在三米左右,畫面地黃天青,天地分明;日月草木等,各就各位;禮器盤鼎,莊重實用;人物或跪或站,抓食吃飯,仰天祈禱,牧 歌于野,御馬天山。內(nèi)容多是生活和祭祀的場景,人物器具等栩栩如生,看上去畫面好像為泥土堆塑而成,風格寫實,手法符合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色彩。
  
  “古人飲食,好像都是用手抓刀叉!”看過幾幅后,王探長說。
  
  “這不奇怪,中國人在漢時期才開始使用筷子吃飯。”姬順臣邊看邊回答道。
  
  后面的那華接過來插了一句:“刀子吃肉,這很符合西方人現(xiàn)在的生活習慣。”
  
  “你們注意到?jīng)]有,很奇怪,所有的人物都沒有臉,也就是說,他們一直在背對著我們。”前面的徐道長自言自語地說。
  
  姬順臣心里一驚,加快了瀏覽速度,但站在畫下仰視,角度有所限制,想看清全部非常吃力。那華建議徐道長退后十米,站到土臺上看會更清楚,道長搖頭,示意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徐道長看著看著,突然轉(zhuǎn)過身來,低聲叫道:“順臣,順臣,快過來,你看這是什么?”
  
  姬順臣趕忙挪到道長身邊,順著道長有些晃動不定的手電光圈,仰頭向畫中那位跪著伸手祭祀問天的人仔細一看,差點要撲上去爭奪。
  
  “這……這……這怎么可能?我的手套怎么會在他手上?”姬順臣靠前一步,跳著叫道。
  
  徐道長一把拽住了驚異焦躁的姬順臣:“大事不好!這是鬼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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