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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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美國肯塔基州人。大學畢業(yè)后,混得還不錯,后來便開始去周游世界。他干過寫作,為一家芝加哥的報紙做過戰(zhàn)地記者,在歐洲東南地區(qū)待過一兩年。他說他通曉多種語言,所以對那一地區(qū)的社會情況相當了解。他如數(shù)家珍地提到許多人的名字,都是我曾在報紙上讀到過的。
他告訴我,他一直在追蹤政治新聞。先頭是對政治有點興趣,然后就變得身不由己、欲罷不能了。我聽得出,他是一個精明、不知疲倦的家伙,凡事都要刨根問底,有時竟會刨過了頭,讓自己惹上大麻煩。
下面就是他講給我的故事,以及我自己對事情的理解。
原來,在某些國家的政府和軍隊的背后,都還有大規(guī)模的地下間諜活動,由一批包藏禍心、極其危險的人物在操縱、運作著。他很偶然地發(fā)現(xiàn)了這些間諜活動, 覺得好奇、蹊蹺,于是追蹤了下去,然后就陷在里面,脫不出身了。據(jù)他說,參與這個陰謀活動的多是些受過良好教育的無政府主義者,他們總想制造動亂,發(fā)動革 命。除他們之外,還有一撥兒想借此發(fā)財?shù)慕鹑诩。這些聰明人在世界大亂、市場崩潰時總能獲取豐厚利益。顯然,歐洲各國火拼起來,打起仗來,正符合這兩撥人 的目的。
他告訴了我一些奇怪的事,恰好解釋了許多一直困惑我的問題——譬如不久前發(fā)生在巴爾干戰(zhàn)爭中的一些事:有些人為何突然消失不見了,一些國家怎么突然間 占了上風,同盟國和協(xié)約國是怎么組成、又怎么分裂的,戰(zhàn)爭的根源又在哪里,等等。他還說,整個一系列陰謀的目的,都像是要挑撥俄國跟德國打起來。
我問他為什么會這樣。他說因為那些無政府主義者認為這樣就會為他們創(chuàng)造機會。一打起來,整個歐洲就會變成一個大煉獄,一個新的世界就可能從中應(yīng)運而 生。而那批資本家們,則可乘機大撈一把,靠戰(zhàn)爭造成的爛攤子大發(fā)其財。他說,資本是沒有祖國、也沒有良心的。還有,所有這些的背后是猶太人,而猶太人是恨 透了俄國的。
“你覺得不可理解嗎?”他提高了聲音,“猶太人三百多年來一直受著壓迫和摧殘,現(xiàn)在正是他們翻身的機會,F(xiàn)在到處都有猶太人,不過你得深入到內(nèi)部,到 最隱秘的地方,才能見到他們。比方說,隨便哪個條頓公司,這是德國人的大公司,如果你要去與它打交道,你見到的第一個人可能會是一個叫什么馮•親王之類的 年輕人,說一口英國伊頓公學或那勞公學出身的地道標準英語。但這個人其實無關(guān)緊要,只是個一般雇員。如果你的生意足夠大,那你就可能會見到他后面的一個 人。這個人將會是一個威斯特伐利亞人,這人眉毛下垂、下巴前突,一副粗魯?shù)淖雠。這該是一個能夠拍板,在你的商業(yè)文書上簽字、畫押的德國商人了。但是,如 果你的生意的確非常重大的話,那你就一定會見到真正的老板了。十之八九,你會被帶去見一個矮小的、面色蒼白的猶太人。他坐在浴盆似的椅子里,眨動著響尾蛇 似的眼睛。是的,先生,他就是一個當下控制著世界的人,他手里的刀子正架在沙皇俄國的脖子上,因為,或者他的姨媽被他們凌辱過,或者他的父親曾被鞭笞、流 放在某個離伏爾加河不遠的地方……”
聽到這里,我禁不住說,他這種猶太商人和無政府主義者聯(lián)手發(fā)動戰(zhàn)爭的說辭,有點過時了吧。
“是,也不是。”他答道,“他們的確已經(jīng)獲得了一定程度的勝利。但驅(qū)動他們繼續(xù)這樣做的,是比金錢更重要的、用金錢買不來的東西,這就是人類爭勝好斗 的根本天性。你去打仗,會被打死,于是你就發(fā)明出‘旗幟’和‘祖國’之類的東西,說你是為它們而戰(zhàn),為它們而死的。你沒被打死,活下來了,你當然就更迷上 打仗了。那些愚蠢的士兵們在目前的戰(zhàn)爭中找到了他們所追求的這些愚妄的東西。這當然并不是柏林和維也納的那些家伙們想要的,不過我們的這些‘朋友’出于長 遠的考慮,現(xiàn)在還沒有打出手中最后的一張牌。他們的這張王牌正藏在袖筒里,如果我不能再活一個月去制止他們,他們就會打出這張牌,從而贏得勝利。”
“你剛才不是說你已經(jīng)死了嗎?”我插嘴道。
“‘死亡乃通往永生之門(MORSJANUAVITAE)’嘛!”他微微一笑,(我聽懂了他用拉丁語說的這句諺語,我就只懂這么一丁點拉丁語)說, “我待會兒再解釋這個。在這之前,我得先讓你明白許多其他的情況。你是常看報紙的,我想你聽過康斯坦丁•卡洛里德斯這個名字吧?”
我一下坐起了身子。這正是我今天下午剛讀到的名字。
“是他一直阻擋住了他們陰謀的實現(xiàn)。在這場國際間的斗爭中,他不但高瞻遠矚,而且也是最為胸襟坦蕩的人物。所以在過去的一年里,這批陰謀家們一直在跟 蹤、監(jiān)視他。我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當然,這也不難,連傻瓜現(xiàn)在也猜得到。可我還發(fā)現(xiàn)了他們想要暗殺他的具體計劃。這對他們是要命的事,所以我現(xiàn)在非死不可。”
他又喝了一杯酒,這次是我親手給他調(diào)制的。我開始對這個前來求助的人產(chǎn)生了興趣。
“他們沒法在希臘搞掉卡洛里德斯。因為他有希臘北部依庇洛特人組成的衛(wèi)隊,非常勇猛兇悍。可是六月十五日卡洛里德斯要到倫敦來。英國外交部要在這里舉 行一系列國際茶會,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就定在六月十五日這一天?謇锏滤箤⑹沁@天的主客。如果我的那些‘朋友’——那些陰謀家們——在這里得手的話,卡洛 里德斯就再也回不到愛戴他的同胞中去了。”
“不過,這不是很簡單嗎?”我說,“你只要通告他,讓他待在國內(nèi)不出來不就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