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jié)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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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大黑龍在金翅鳥一頓猛烈攻擊下,如同煙霧一般潰散了。佇立在祆祠金色圓頂上的那人,慢慢松開手印,整個人都縮在寬大的暗色斗篷里。
看樣子,斗法似乎是結束了,我覺得兩個人都本事了得,難分高下。
“閣下可還要比試?”白婉煙再度出現(xiàn),飄舞著輕盈落在先前跳舞的高臺上。七曜星鎖鏈靈物一般纏繞在她曼妙的身軀上。
那人一言不發(fā),頭低垂了,兜帽下連下頜都看不見,好似一道黑影。
白婉煙又問了他一次,他還是不應,這場面便有些怪異了。
“如此,那便得罪了。你先前褻瀆冒犯我教神明,本祭司長要向你討個公道!”白婉煙飛縱而起。
就像受到了驚嚇,圓頂上那人猝然一陣顫抖,隨著他身體劇烈的抖動,他頭上罩著的兜帽倏然滑落,露出戴著混元巾的腦袋。
這個一直隱藏在斗篷之下的——竟然是個道士!
那道士似乎極其痛苦,從斗篷下伸出如爪的手,抓心撓肝一般在自己胸前撕扯。“好……卑鄙!”話音剛落,他人突然“砰”一聲悶響,身體炸開,四分五裂!
“不好!”照夜低叫一聲。
一切都是在電光火石間發(fā)生的,猝然的令人來不及做出任何思考與反應。我驚愕萬分,一個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之間就會自行炸開呢?
白婉煙在那道士突然炸開之時,已經飛身撲到了他跟前,她只來得及用手護住面部,阻擋崩裂的人體碎肢。
“殺人啦!火祆殺人啦!火祆的胡蠻用妖法殺人啦!”
圍觀的人群里有人高聲叫喊。這一叫喊便了不得了,原本來看熱鬧的漢人們頓時大亂,紛紛叫喊著胡蠻殺人啦,沒頭蒼蠅一樣亂竄。
今日的西市擠滿了人,這樣一亂,場面便難以控制。人擠著人,相互推搡,互相踩踏。頓時只聽叫喊聲、哭罵聲響徹偌大的集市。亦有漢人與胡人打了起來,一群一群的互毆。場面完全失控了,即便是祆教里的眾位祭司,也無法再約束住教徒們。頃刻間,祭祀變成了血搏,鮮血比火焰更刺眼。
我與照夜等人置身在胡人群中,混亂里,胡人們一見是漢人便要打,他們原本便彪悍,今日又喝了許多的酒,此時個個宛如兇神,令我心驚膽戰(zhàn),不知該要怎么辦。
“阿肆,你護著段公子。要時刻不離段公子!”我聽到照夜沉聲說道。隨即,我的后脖領子一緊。
“是,公子。”
阿肆一手拎著我,一手揮舞著那扇沉重的大傘,宛若大力金剛一般,銀灰色的傘面在我身邊形成堅固的保護屏障。那些胡人被激怒了,紛紛拔出腰間佩刀,彎刀砍在傘面上發(fā)出鏗鏘之聲,照夜的傘竟不知是什么做的,能夠抵御兵器,難怪那么沉!
“照夜,你做什么去?”我高聲大喊。
照夜與哈迪赤手空拳地與胡人們打了起來,一邊打一邊往祆祠大門方向而去。兩個人裹在成群驍悍的胡人中,出手如電,那么多失控的胡人竟然完全擋不住他們二人!可他們倆去祆祠做什么?
“喂,你跟我打個賭吧。”
阿肆手持大傘,掃、扇、擋、揮,我身周三步之內無人能近。于是韓湘便賴在我身邊尋求庇護,嬉皮笑臉地問我。我不解地看他,問他賭什么,他嘻嘻一笑。
“就賭今晚是漢人被揍得慘,還是胡人被揍得慘。”
這場混亂直到京兆尹與金吾衛(wèi)出動,才被平息下來。
一場祭祀活動演變成為胡漢之間的流血沖突,雙方皆損失慘重。西市內許多胡人商鋪被打砸燒毀,數(shù)百人被踩踏至死,打死打傷者更不可數(shù)。由上將軍親自率領金吾衛(wèi)圍了西市,外面的人不能進,里面的人也不準出去。
金吾衛(wèi)們手持森寒的利刃,熊熊燃燒的火焰,映照在雪亮的寒刃上,宛如染了血;鸸鈱⑻炜找舱盏冒l(fā)紅,這顏色卻不再讓人感到溫暖。
瘋狂的人群被軍隊震壓住了,地上的尸體被拖走,傷者被安置,潔白的祆祠上濺了血跡,尤其門前那具四分五裂的人體,碎肢與內臟攤了一地,猩紅得觸目驚心。
“十六?你怎么在這里!”裴前穿著鎧甲,在人堆里發(fā)現(xiàn)我,快步走了過來。“府上的人到處找你,都快找瘋了!你在這里做什么?”
我說不出個所以然。裴前告訴我,我騎著大表哥的馬跑了之后,舅舅與母親他們便派人四處尋我,焦急如焚。連公務繁忙的父親得了消息后,也到處找我。我聽后心里頗覺愧疚,害得家里眾人為我擔心。
裴前將我?guī)У揭贿,悄聲對我道?ldquo;這里發(fā)生的事情已經驚動了陛下,一概人等皆要嚴查,不得輕易放走。你趕緊回家去,不然可就走不掉了。”
“為什么?”我直覺有些不尋常。
裴前欲言又止,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西市發(fā)生胡漢血斗,這件事并非偶然。”
我詫異地追問:“這又是怎么回事?”
裴前更加小心謹慎地貼著我耳朵道:“我在宮里聽說,法門寺出事了……”
“法門寺出什么事了?”我一激動,聲音不由大了。
裴前一把捂住我的嘴,“不清楚!”他虎起臉瞪著我,“趕緊回家去,反正,今夜這事,背后絕不簡單。你沒事瞎摻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