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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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個除夕,是歲除的日子,她是專為今年驅(qū)儺賽神大會,特別從全國甄選出的太陰之神。是陛下親命隨駕太子到鳳翔的。此女可是非同一般,不可失禮啊!”他緊張地道。
除夕是星回歲終的日子,更是陰陽以交的晦日,是以要在這日舉行驅(qū)逐疫癘之鬼,迎接神靈護(hù)佑的賽會,稱之為驅(qū)儺。這傳統(tǒng)起源于商周,鼎盛于秦漢,到了如今依然盛行。只是大唐驅(qū)儺的儀式與古時不同,顯慶年間,唐高宗陛下依照隋代儺制,對人物與程序等稍作了些調(diào)整,增設(shè)了祭告太陰之神,即月神一節(jié)。
長安城里每到歲除,太常卿領(lǐng)官屬樂吏并護(hù)僮侲子千人,晚入內(nèi),至夜,于寢殿前進(jìn)儺。燃蠟炬,燎沉檀,熒煌如晝。每到這天,從帝都到州縣,皆有侲童丹首,操縵雜弄;舞服驚春,歌聲下鳳。更有數(shù)百乃至千萬人涌上街頭觀看驅(qū)儺盛況。而有著幾百年嬴秦繁華,千年歲月積淀的鳳翔,想必驅(qū)儺迎神的賽會更勝長安。
我失神凝視著蓮臺中清嬈的女子,拼命回想,那夜在法門寺所看見的,于佛塔頂端飄舞的飛天的樣子。
八葉蓮臺車駕,流水浮舟一般駛了過去,蓮臺中的女子漸漸看不見,我的心里,忽然生出一陣若有所失的悵惘——
浩浩蕩蕩的儀仗隊伍穿城而過,出了西城門,沿著官道往凈慧寺而去。
凈慧寺在九頂蓮花山之巔,恰如盛開的蓮輪中心托起的一座壇城。高山峻嶺,峰巒雄偉,奇峰妙壁,嵯峨兀立,四面環(huán)繞。太子等人在山下?lián)Q乘肩輿,由人抬著,沿蜿蜒崎嶇的山路而上。
陽光照射在山峰積雪上,亮得刺目,群山宛若白色波濤蕩漾開去,起伏連綿。我跟隨著太守府運送糧物的人馬上山,佛堂廟宇依著山勢而建,錯落有致。照夜的朋友組織著手下小吏搬運物品,前面巍峨大殿內(nèi),太子國師等人正在拜佛,凈慧寺內(nèi)的僧侶與守軍隨駕,此時正是去見慈行大師的好機(jī)會。
照夜的朋友領(lǐng)著我,一路往偏僻人少的地方走。繞過高高低低的殿閣,越往后面越古樸,他將我?guī)У揭蛔晨恐诘亩U房前,青石磚瓦的簡樸精舍,幽古隱秘。
他四下巡視一番后對我道:“慈行大師就在那里面,你進(jìn)去吧,我在外面幫你望風(fēng),有什么話就快說,這里不能久留。”
我向他道了謝,快步朝精舍走去。
寺院禪房都是沒有鎖的,我推開老舊木門走進(jìn)去,精舍內(nèi)光線暗淡,房梁木柱裸露著木頭的紋理,帶著歲月侵蝕的痕跡。門打開的一瞬,光線泄入,照射在精舍墻壁上,陡然只見一個猙獰的夜叉,暴惡丑陋的嘴臉,突凸的巨眼正怒瞪著我。我嚇了一跳,凝神一看,才發(fā)現(xiàn)原來墻壁上畫著壁畫。
壁畫年代頗久遠(yuǎn),色彩暗沉,卻不曾凋落。上面畫著遍地紅蓮,飛舞的黑煙與金色火花,赫然是幅地獄變。十殿閻羅及眾鬼差夜叉,筆力勁怒,筆法驚人,紅蓮烈火中盡是痛苦掙扎的眾生。
精舍就像一個幽深的洞穴,靠墻的一邊,有一張胡榻。白髯蒼蒼的慈行大師跏趺而坐,老僧入定。長及胸前的白胡子,奄奄搭垂,萎靡衰弱,整個人似乎蒼老了許多,看得我心中不由一酸,拖著鼻音輕輕喚了一聲:“慈行大師……”
慈行大師緩緩掀目,見我站在精舍內(nèi),不敢置信地擦了擦眼。“柯古?”
大師與外祖父是摯友,亦是看著我長大的長輩。對我來說,他與外祖父一樣,都是我親近敬重的親人。我快走幾步奔到他身前,讓他看清楚。“是我。”
慈行大師驚訝地將我從頭看到腳,“你怎么上這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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