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讓子彈飛,那還不鬧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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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在唐蜜的眼里,她的意中人是一枚超級帥哥,是配合默契的床上Partner?墒,懷孕這個事實就像是一瓶碘酒,把姓金的扔進去,顯現(xiàn)出的字跡里赫然包含著惶恐、膽怯、逃避、不擔當、推卸責任……
被陳一菲數(shù)落、教育兼開導了一番之后,唐蜜自覺腹中累積了一股殺氣,今晚,她必須要把真相公布給“肇事者”。更何況金浩然以最近正在封閉開發(fā)一款游戲為由,對唐大小姐掛了“免戰(zhàn)牌”。
開門的金浩然像是一個剛剛失戀的落魄藝術家,胡子拉碴不說,渾身還散發(fā)著丐幫污衣派的氣息。茶幾上高低堆放著幾盒桶裝方便面,估計是吃完沒有來得及及時清理的緣故,調料味與汗臭味,在唐蜜的面前織了一道關于不堪生活的大網(wǎng),主題是“殘酷”。
唐蜜看著金浩然,有一種非常強烈的陌生感。
怎么可能?這個男人就是她無比迷戀、奉為天使的那個男人嗎?滿眼的疲憊,滿臉的胡茬,滿身的汗臭,再配以這陰暗狹小的房間,那些恰到好處的道具,金浩然不再是帥哥,而更像是蘇乞兒,不,確切地說是一只下水道里的蟑螂。
唐蜜自覺有一股液體直襲喉嚨,便撞開金浩然,直接沖到洗手間去。干嘔了一頓之后,才記得打開洗手間的燈,而顯現(xiàn)在她眼前的卻是,用過的衛(wèi)生紙凌亂了一地,馬桶上的塑料坐墊已經(jīng)裂開了,更重要的是,馬桶里有一圈積淀已久的黃色殘留物,燈光就那么刺啦啦地打在馬桶里的水面上,讓那圈黃色無限延長,像是一個無底洞。
眼前的景象,對于一個憧憬美好、如花似玉的年輕女孩來講,還有比這更悲慘的嗎?
唐蜜“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嚇得金浩然趕緊跑到門口,敲門,“糖糖,怎么了?!”
可隨著哭聲漸弱漸息,關切的問候也漸消漸無。當她再次回到客廳的時候,金浩然已經(jīng)完全進入了工作狀態(tài),似乎忘記了親愛的糖糖曾經(jīng)來過,曾經(jīng)哭過。唐蜜掩著鼻子窩在沙發(fā)里,數(shù)著表,倒要看看這個混蛋需要用多少分鐘才可以意識到自己的存在。38分鐘過去了,唐大小姐仍舊享受空氣的待遇。
人常說,專注于工作的男人是魅力無窮的。那修長的十根手指飛快地敲擊著鍵盤的影像,又幫金浩然平添了一層俊朗的光輝。但此刻,滿懷憤懣的唐蜜,早已失去了花癡的耐心。
“金浩然,你可不可以先停一下?”記憶中唐蜜還是第一次直呼其名,以往她都會甜膩地叫著“小耗子”、“小然然”、“小甜心”、“小相公”……
金浩然顯然沒有意識到稱呼的改變意味著什么,依舊專注地盯著屏幕。唐蜜的雙眼正在做著噴火的準備:“姓金的,我想和你談談!”對面很久才似答非答地“嗯”了一聲。
“我懷孕了!”見金浩然還沒有停下的意思,唐蜜正式進入河東獅吼的狀態(tài)。只見她“霍”地從沙發(fā)上跳下來,長腿一掃,電源線應聲脫離原位。
“你神經(jīng)病吧你?這個程序我寫了四天四夜!!”陶醉在靈感如泉涌中的金浩然當即就瘋了,隨手把桌上的煙灰缸扔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陽臺的玻璃魚缸上,魚缸應聲裂開,兩條小金魚在地板上的碎玻璃上垂死掙扎。
兩個暴怒的男女誰也沒有去拯救的意思,都僵持在原地。那兩條小金魚是她在自己家附近的農(nóng)貿市場買的,一條黑色的,一條紅色的。她抱著魚缸坐了半個小時的公交車送到這里,顯而易見,那條黑色的是金浩然,那條紅色的是唐蜜,而那個魚缸就是盛裝他們愛情的容器。而如今,魚缸破了,金魚死了,那他們的愛情呢?
眼淚流過唐蜜的面頰、嘴角、脖頸,一路向下,咸澀而冰冷:“你的程序比我更加重要,是不是?”
這樣的唐蜜,金浩然是從來沒有見過的。他和她認識兩個月,唐蜜就像她的名字一樣,美好而香甜,與眼前這個像是隱藏著無數(shù)仇恨的潑婦扯不上半點關系。“其實你比程序重要,只要這套程序寫完了,有人買,就能賣出幾萬塊錢,我就可以給你買漂亮的衣服了!”但他最終也沒有講出口。
有一回在麥當勞,她無意中說起看不慣尹美娜總是炫耀名牌,雖然金浩然不明白女人間的關系為何既相互親密又互相討厭,但是他有點明白,唐蜜也有女性固有的小虛榮。
他們結緣于一次網(wǎng)友組織的高水準殺人游戲,在棋牌室昏暗的燈光里,唐蜜的芳心被斜45度的帥哥“秒殺”。那一晚,作為“殺人高手”的唐蜜忽然成了一只可以任由別人宰殺的小綿羊,變得完全語無倫次,毫無邏輯,一顆小紅心因為金浩然的一呼一吸而雀躍、跳動。
雖然戀愛中的女人智商容易降至0,但是行動力卻可提升至100。所以,金浩然這個恃才傲物的“無業(yè)游民”,迷迷瞪瞪地就成了人家的男朋友。再后來金浩然明白了一個道理,所謂愛情,無非是把一夜情蔓延成多夜情。在這個城市里,速食的男女們已經(jīng)沒有耐心制造更多的雨中相遇之類的浪漫故事。愛情更多的是從床上開始,而婚姻更多的是在柴米油鹽里結束。
在認識唐蜜之前,金浩然一直不愿意被條條框框所束縛,即使幾家上市大公司,也只在里面晃蕩了三個月的時間,就炒了老板的魷魚。反正在偌大的北京城,游戲軟件開發(fā)終究是稀缺的技術工種。他相信,有朝一日自己會成為像丁磊或者張朝陽那樣的網(wǎng)絡精英。
可是認識唐蜜之后,他第一次無限渴望用男人的努力來換取女人的歡心,可這份積極嘗試與改變,竟然被親密愛人一腳踢飛。此情此景讓他憤憤不平,可看到那張已經(jīng)哭皺了的蘋果臉,不由得應付了一聲:“你重要!”
“哇……”女人到底是水做的,唐蜜又哭了起來。
盡管金浩然無法理解,為什么女人就可以有脆弱的權力,而男人卻只能站直了別趴下,但他還是大度地將唐蜜摟在懷里,像安撫一直迷路而且受傷的小動物。
“小耗子,我懷孕了……”唐蜜把頭緊緊地貼在厚實的胸膛上。
金浩然有些條件反射般推開唐蜜,仿佛前一刻他抱著的蜜罐,這一妙卻變成了定時炸彈。
而幾乎天下所有的女人,自從子宮里被種了一顆種子之后,都會變得無比敏感。顯然平時大大咧咧的唐蜜也感受到了金浩然動作上的變化,而動作恰恰又是內心最真實的反映。無論第一反應是驚喜、迷惘還是推卸,男人都應該緊緊地抱著被他射中的這個女人,在這個時刻,女人最需要的是安慰,而不是推開。
這就是男孩和男人的區(qū)別,雖然金浩然的生理年齡已經(jīng)進化到28歲,但是顯然,在心理年齡上,他還只是個大男孩。當孟子得知自己播種成功的時候,他傻笑著將羅貝貝拋向半空:“老婆大人辛苦了,我愛你!”如果這個事情換做李吉,他會緊緊地抱著陳一菲,聲音里充滿感激地講道:“真的嗎?我終于要當爸爸了!”
“你什么意思啊?”唐蜜忽然想起羅貝貝對自己的忠告,男人的智商和外表成反比啊,越是漂亮的男人越是靠不住——雌性荷爾蒙分泌旺盛的家伙,只會逃跑不敢擔當,早晚有你哭的一天……但她沒有料到,這一天來得也太快了!
“這……是……嗯,真的?”
“金浩然!你是不是想問,這孩子是不是你的?是不是這句?!”看著金浩然的復雜表情,唐蜜不由得一陣悲傷,一陣鄙視,一陣絕望,層層遞進憤怒不已。她抓起茶幾上一本雜志丟將過去,花花綠綠的銅版紙撞墻落地,不合時宜地展開在《讓子彈飛》的評論那頁,好像是在提醒這對沉迷于肉欲的青年男女:子彈亂飛?那是要出人命的!
“你不去寫小說,真是浪費了想象力!”金浩然也惱了,自打唐蜜進門以來,一切就都變得出格的反常,他真該去查查黃歷和星座,是不是最近諸事不宜,水星逆行。
“占了便宜還不承認?你不是男人,是太監(jiān)!”
唐蜜的口無遮攔,顯然不符合自己已經(jīng)懷孕這一生物學的基本常識,可金浩然同學偏偏對這個荒謬的定位信以為真,于是變得氣血翻涌、暴跳如雷。
事實上,唐蜜多少萌生了幾分掩口不及的懊惱,但她必須繼續(xù)無理取鬧下去——很多時候,女人并不是不知道自己錯了,而是為了面子,或是為了證明男人愛自己,她只能選擇將錯就錯。“你是不是想打我啊,你打!”看著金浩然攥緊的拳頭,有一股委屈從心底升起,瞬間化成雨水,大雨落幽燕。
“我……我……”
唐蜜等不及小耗子的申辯,拿起包包直奔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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