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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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一夫面無表情,忽地一把槍抵在宮靈倩的腦門兒上,“砰”的一聲,一顆子彈嵌進額頭,她倒下了。山本一夫笑了一下,沒有說什么。
“靈倩!”
“娘!”
薛少浦和薛冬梅聲嘶力竭地驚呼。
唐慶喜渾身瑟縮,嚇得不敢吱聲。
“山本隊長,我求求你,你放過我女兒吧!我求求你!”薛少浦忽然“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懇求道。
山本一夫上前走幾步,用手摸了摸薛冬梅光滑的下巴,把鼻子貼到薛冬梅的臉上嗅了嗅,轉身道:“你的女兒可以留下了,因為我很喜歡你的女兒!很喜歡!”
“爹,要死一塊兒死,你們都死了,我活著還有啥意思!”薛冬梅哭著說道。
“山本隊長,我求你放過她……”薛少浦剛說到這,驟然一聲慘叫,“!”
只見山本一夫迅速地拔下身邊一個憲兵槍頭上的刺刀,順勢狠狠地刺入了薛少浦的心臟,鮮紅的血液一下子便涌了出來,染紅了大片大片的衣襟。薛少浦瞳孔放大,面色驟白,晃了兩下,向后仰去。
“爹。”薛冬梅瘋了似的抱起薛少浦的尸體悲痛欲絕地哭號。
“山本隊長!我是良民啊,我是全北隆鎮(zhèn)最大的良民啊!求求您別殺我!”唐慶喜此時被嚇傻了,跪下磕頭如搗蒜,“我認識哈爾濱商社的武田信夫!我們是好朋友!我不是共產(chǎn)黨!我真不是共產(chǎn)黨!”
“你認識武田君?你們是好朋友?”山本一夫眉頭微皺,思忖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說:“既然你是武田君的朋友,就是我們?nèi)毡救说呐笥。我可以放了你,你叫什么名字?rdquo;
“謝謝山本隊長!”唐慶喜感激涕零,“我叫唐慶喜!愿為皇軍效力!”
“唐慶喜……”山本一夫點了點頭,“喲西!你的大大的良民!”
天空行走的黑壓壓的烏云,如大海中翻滾的波浪。天空忽明忽暗,閃了幾下,伴隨著幾聲震耳欲聾的雷聲,傾盆大雨猛然下了起來。豆大的雨點“啪啪”地撞擊 著地面,沖刷著地上的血液。瞬間,薛宅內(nèi)地上水流成血色,俱向低洼處淌去。地上的尸體任由雨水肆意地拍打,傷口的血跡被沖洗得干干凈凈。
唐慶喜隨著山本一夫回到了憲兵隊,做了山本一夫的狗腿子。薛家店鋪和宅子被憲兵隊全部貼了封條,院內(nèi)的尸體全部被清理,埋到了城北十里處的亂葬崗子。 薛冬梅被山本一夫帶走了,回去便被奸污了。山本一夫把她軟禁在了一個小院子內(nèi)。這次薛家罹難,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北溝屯兒的張家。至于薛洞天,還暫且不知。
當張漢章聽聞薛家被憲兵隊慘遭殺害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寶貝閨女張鳳兒。又聽聞張鳳兒死去的消息時,張漢章的妻子頓時暈厥過去。張漢章的腦袋“嗡”的一聲,歪坐在椅子上,感覺心口一陣絞痛,半天說不出話來。
家仆魏離趕緊給張妻找來郎中,并且勸說張漢章莫悲傷過度,要節(jié)哀。
張漢章捂著胸口,眼中含淚,悲痛道:“我的閨女啊,我可憐的閨女!我真不該讓你住在薛家啊,不該。≡撍赖男∪毡竟碜,我跟你勢不兩立!勢不兩立!”
“老爺,我們該咋辦?”魏離問道。
張漢章掩面抹了抹眼角,長長地嘆了口氣,說:“薛家還剩下啥人嗎?”
魏離悵然道:“我聽聞薛家的少掌柜因為不在家而躲過了一劫;再者就是薛掌柜的女兒好像沒被殺,被憲兵帶走了;還有一個叫唐慶喜的也沒死,好像是投靠了日本人。”
“唉,還好薛家的兒女還在……”張漢章情緒稍緩,面色肅然,“唐慶喜?我一看那個唐慶喜就不是啥好東西!大難臨頭,轉身做了日本人的狗!”
“還不知道薛家少掌柜的現(xiàn)在身在何處,知不知道家中罹難的事兒。”魏離嘆道。
張漢章目向窗外,神色黯然道:“知道現(xiàn)在鳳兒的尸首在哪兒嗎?”
“聽說薛宅內(nèi)的尸首都被日本憲兵草草掩埋在北隆鎮(zhèn)十里外的亂葬崗子了。”魏離說道,“這日本人也太不是人了,是他娘的一群王八犢子!”
張漢章面色凝重,一拍桌子,猛然起身道:“今晚叫上所有的長工,提著油燈去亂葬崗子把鳳兒的尸首給我找回來!”
此時的薛洞天身在牛蹄崗,取完山貨剛要往回走。兩大車的貨物,滿滿登登的,兩個車把式叫趕著馬匹,薛洞天長衫禮帽穩(wěn)坐車后。深山之中,夕陽如血,突有 兩只貓頭鷹“啾啾”地飛起,進入了那邊的林中。薛洞天頓時有一種不祥之感,深深地打了一個寒噤。在東北迷信的說法中,看見貓頭鷹是要死人的,是不祥之兆。
“少掌柜的!少掌柜的!”正當薛家的兩輛馬車行駛在黃昏下的林間大路的時候,忽然前方不遠處出現(xiàn)了急促的馬蹄聲。
薛洞天抬頭張望,只見一個人騎著馬沖馬車方向奔來。騎馬人近了,薛洞天一眼就認出來了,是薛家的仆人佟四兒。佟四兒還沒等馬停穩(wěn),就從馬上翻落下來,差點兒摔倒。佟四兒目光呆滯,像是受了什么驚嚇。
薛洞天示意馬車停下來,躍下馬車,問道:“四兒,你咋來了?”
佟四兒登時哭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抽泣道:“少掌柜的,出大事兒了!出了人命關天的大事兒了。”
薛洞天心一顫,忙問:“快說,出啥事兒了?是不是我爹他出事了?別哭嘰尿嚎的,快說!”
佟四兒的哭聲愈大了,悲泣道:“掌柜的死了,薛家上上下下十幾口人都死了!日本憲兵隊干的!憲兵隊來宅子搜查共產(chǎn)黨,找到了一個共產(chǎn)黨的小冊子。山本一夫說薛家勾結共黨,就殺了薛家滿門。!”
經(jīng)過佟四兒這么一說,在場的所有伙計都傻了,都流淚了,頓時凄然起來。
薛洞天聽到這個噩耗,登時雙眼發(fā)直,失魂似的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少掌柜的,家中只有大小姐沒死,被山本一夫抓到憲兵隊了,F(xiàn)在薛家人里,只剩下少掌柜的你能主事兒了!我是裝死才好不容易跑出來向你報信兒的。少掌柜的,你一定要為掌柜的報仇!”佟四兒此時已是哭天喊地。
薛洞天逐漸緩過神來,見佟四兒如此認真,承認了噩耗的事實。薛洞天雙拳緊攥,牙齒“咯咯”作響。忽然,薛洞天似乎想到了什么至關重要的人,急切地問道:“張鳳兒,張鳳兒咋樣了?張鳳兒還活著嗎?”
佟四兒被人扶起,渾身微顫,搖了搖頭,哽咽道:“在混亂中,被憲兵的刺刀攮死了……”
“鳳兒,我薛洞天對不住你!鳳兒,鳳兒……咱倆還沒拜堂呢,還沒喝交杯酒呢……都是我害了你們!”薛洞天心痛不已,仰天悲道。
太陽漸漸地已經(jīng)沒過地平線一半了,林子里開始刮起了小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一大群的鳥從遠處飛來,消失在了一大片的樹林中。
“日本憲兵隊!山本一夫!我會讓你們血債血償!山本一夫!我要拿你的人頭來祭祀薛家的所有人!否則,我薛洞天誓不為人!誓不為人!”薛洞天虎目暴睜,狠狠地說道。
“少掌柜的,現(xiàn)在我們該咋辦?”佟四兒問道。
薛洞天的眼角有一絲淚水已被風干,目視遠方,嘆道:“現(xiàn)在薛家沒了,我又不是一個經(jīng)商的材料,‘隆興昌’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等一會兒咱們就下山,我把這兩車山貨賣掉,把你們這個月的工錢結掉,大家回家吧。”
“我們誓死跟少掌柜的在一起!”佟四兒大聲說道。
“對!我們誓死跟少掌柜的在一起!”其他的伙計俱附和道。
薛洞天擺了擺手,面色凝重,說:“薛家沒了,大家伙兒跟著我薛洞天也沒用。大家伙兒家里都有老婆孩子父母,都要養(yǎng)家糊口!我薛洞天除了這兩車山貨,啥都沒有了。所以,大家伙兒聽我一句話,散吧!都各自回家去。大家伙也不要再說啥了,洞天很感激大家伙兒的這片心意。”
佟四兒等人見薛洞天執(zhí)意要遣散大伙兒,心中也只得默許同意。
佟四兒嘆道:“少掌柜的,那你去哪兒?”
“我?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家可歸!我要找山本一夫報仇!”薛洞天目光堅毅,兇光外露。
“你自己一個人咋能報仇呢?少掌柜的,咱們不能拿著雞蛋碰石頭啊!”佟四兒說的很現(xiàn)實。
薛洞天已經(jīng)被報仇的意念沖昏了理智,搖了搖頭,斥道:“四兒,不要再說了!我意已決!就算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
太陽已經(jīng)倦怠地西沉而下,車夫掛起了馬燈。在長長的漆黑山路中,伴著騾馬聲,幾點燈光緩緩前行。
這是一個日式的房間,燈光幽暗,映照著墻上的畫有古日本人生活的壁畫。屋子中間有一面簾子,薄薄的簾子把屋子一分為二。簾子外,壁畫、茶幾、書柜等日 常用品一目了然。簾子內(nèi),燈光幽暗,朦朦朧朧,一切充滿了神秘感。雪白的月光從屋子唯一的一扇窗子照進來灑在了簾子外一張冷峻的臉上。這個人不是別人,就 是北隆鎮(zhèn)憲兵隊的隊長山本一夫。
山本一夫表情嚴肅,站得標直恭敬,眼睛注視著簾子,似乎在等待什么。
簾子外兩旁有幾名日本武士,持刀抱肩而立。
風吹動了幾下簾子,燭火跳躍了幾下,簾子中隱約地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身材清瘦、一身寬松的和服,腰間可見一把軍刀的刀影。
“九尾大人,薛家的人已經(jīng)全部殺死,只是少了薛家少掌柜的。不過正在薛宅附近埋伏抓捕他!請九尾大人放心吧!”山本一夫恭謙地說道。
這個簾子中的人很不簡單,是日本關東軍總部高層派來的。整個北滿地區(qū)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姓甚名誰,更別提詳細資料了。適才山本一夫稱呼他為“九尾大人”,也不過是個代號罷了。此人的代號“九尾”,是日本神話傳說中九只魔獸的總稱。
九尾聲音冷冷地說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抓走了薛少浦的女兒嗎?”
“這個……”山本一夫有些惶恐了。
“沒事,你喜歡你就留下。至于那個薛洞天,你們也不用去抓他了。薛家就剩下他自己了,他還能做什么?另外,留著薛洞天,我還有用。”九尾背著身子,端起茶碗,淺飲了一口。
“是!全聽九尾大人的安排!”山本一夫點了一下頭,聲音清脆地說道。
只見九尾抽出腰間的日本軍刀,在胸前用手摸了摸刀刃,緩緩道:“薛少浦死了,我要陪薛洞天慢慢地玩兒,慢慢地把他玩死!”
山本一夫仍舊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地聽著九尾的這些話。他不知道九尾為什么要說這些話,但是他能感覺出其中有著不可告人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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