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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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進了屋子。她的心臟跳得飛快,兩只手直打哆嗦。幸運的是她斜躺在沙發(fā)上,手上拿著一本書,仿佛是在閱讀。他在門檻那里停了一下,兩人的目光接觸到了一起。她心里一縮,忽然感到一股寒意掠過四肢,不禁全身抖動了一下。那種感覺就像人們常用來說自己無緣無故發(fā)抖的諺語:你躺在墳墓里,有人在你的墳上走來走去。他的臉色一片慘白。以前她只見過一次,他們坐在公園里他向她求婚的時候。他褐色的眼睛依然停滯遲鈍,難以捉摸,卻不自覺地比平時大。他全知道了。
“你回來得有點早。”她開口說道。
她的嘴唇不斷地顫抖,差點連詞兒也說不清了。她已經(jīng)嚇壞了。她擔心自己撐不了多久就會昏過去。
“我想跟平常差不多。”
他的聲音在她聽來十分奇怪。他把最后一個字的聲調故意向上挑,好像他只不過是隨口一說,但一聽就是裝出來的。她憂心他有沒有覺察到她的手腳正在發(fā)抖。為了不讓自己尖叫出來,她已經(jīng)使盡了最后一點力氣。他終于垂下了目光。
“我只是來換件衣服。”
他走開了。她筋疲力盡,有一兩分鐘的功夫一動也動不了。最后她艱難地從沙發(fā)上坐起身,好像大病初愈似的,漸漸站住了腳。她也不管腿能不能撐住勁兒,用手扶著椅子、桌子,一步步把自己拖到走廊。接著一只手撐住墻,挪回自己的房間。她套上一件茶會禮服,等她回到起居室(只在開晚會的時候他們才到客廳去),他正站在桌子旁邊,讀著一份《簡報》。她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我們可以下去了嗎?晚飯準備好了。”
“讓你久等了嗎?”
嘴唇還是不聽使喚地發(fā)抖,真是糟透了。
他會在什么時候談呢?
他們坐了下來,有好長時間誰也沒有說話。然后他開了口,說了句不合時宜的閑聊話,聽來詭異極了。
“皇后號今天沒到港,”他說,“我懷疑會不會因為風暴延期了。”
“應該今天到港嗎?”
“是的。”
她看了看他,他的眼睛盯著盤子。他又說起了另外一個話題,還是一樣瑣碎,是關于一場即將舉行的網(wǎng)球賽的。他半天也沒?。若在平常他的聲調應該是清新悅耳、抑揚頓挫。現(xiàn)在他一直用一個調子,顯然極其不同尋常。凱蒂覺得他要永遠說下去似的。他的眼睛很少離開他的盤子,只是偶爾看向餐桌,有時往墻上的照片瞥一眼,但從來不向凱蒂那兒瞅。她悟出他是沒有跟她對視的勇氣。
“我們到樓上去好嗎?”晚飯結束時他提議道。
“隨你所愿。”
她站起身,他為她開了門。她從他身邊走過,而他的眼睛一直低低地垂著。到了起居室,他又拿起了那份插畫報紙。
“這份《簡報》是新的嗎?我好像沒看過。”
“我不知道。我沒注意過。”
那份報紙擱在那兒有兩個禮拜了,她知道他已經(jīng)讀過不止一遍。他拿著報紙坐了下來。她靠到沙發(fā)上,捧起了她的書。倘在以前,晚上要是沒有外人,他們會一起打庫恩坎牌或者佩興斯牌。他仰躺在沙發(fā)椅里,怡然自得地讀著報紙,似乎被上面的插畫深深吸引住了,但始終沒有翻到第二頁。她也想讀幾頁書,然而眼前的字卻模模糊糊,叫她分辨不清。她頭疼得要命。
他要等到什么時候呢?
他們不聲不響地坐了一個小時。她不再裝著讀了,把小說撂到腿上,凝視著書頁上空白的地方。這個時候她不想弄出一點響動。他還是紋絲不動,擺著舒舒服服的姿勢,瞪大眼睛盯住插畫看個沒完。然而,貌似平靜中似乎潛藏著危險。凱蒂覺得他就像一只蓄勢待發(fā)的猛獸。
他突然站起身來,把凱蒂嚇得一驚。她抓緊了拳頭,感到自己的臉都變白了。來了!
“我有些工作要做。”他用平靜直板的聲調說道,眼睛則回避著她。“如果你不介意,我這就回我的書房。等我做完你大概已經(jīng)上床了。”
“今天晚上我確實很累。”
“嗯,晚安。”
“晚安。”
他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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