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會樂府兩籍神仙•宋真宗•傾杯樂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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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漏花深,繡工日永,蕙風(fēng)布暖。變韶景、都門十二,元宵三五,銀蟾光滿。
連云復(fù)道凌飛觀。聳皇居麗,嘉氣瑞煙蔥倩。翠華宵幸,是處層城閬苑。
龍鳳燭、交光星漢。對咫尺鰲山開羽扇。會樂府兩籍神仙,梨園四部弦管。
向曉色、都人未散。盈萬井、山呼鰲抃。愿歲歲,天仗里,常瞻鳳輦。
——柳永《傾杯樂》
春天的第一縷清風(fēng),輕輕吹過開封城外的原野,沉睡了一季的山河大地就這樣在我面前緩緩張開雙臂,微微睜開那雙朦朧睡眼,于是,心也跟著蘇醒過來。冰凍的河流開始一點(diǎn)點(diǎn)融化,小溪尋著舊時的痕跡,“叮叮咚咚”的從山谷穿過,迎春花穿上了鵝黃色的衣裙,羞澀地朝著那抹燦爛的陽光微笑。遠(yuǎn)遠(yuǎn)望去,岸邊的柳枝已開始發(fā)出淺淺的嫩芽,而冬天殘留的枯草下,亦可以聽見有一種希望在拔節(jié)、生長。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空中開始飄起了零星小雨。細(xì)密,如煙如絮,宛若女子的唇在耳邊輕柔的拂過。側(cè)耳,聆聽遠(yuǎn)處傳來的悠悠鐘聲,低頭思量凋零在蒙蒙煙雨中的一瓣心香,心不禁有些茫然?傆X得,季節(jié)的背后,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翻轉(zhuǎn)著流年的記憶,歲月也在這反反復(fù)復(fù)的季節(jié)輪回中,斑駁著人們的容顏。沒什么力量可以抵擋住季節(jié)匆匆交替的腳步,也沒什么人可以挽留住歲月悄然帶走的青春,只是,千年之前的他又是帶著一種怎樣的思念從冬的那頭走來,看那料峭的雨飄落在青黑屋檐上?
抬起氤氳的眼,遙遙望著張澤端畫筆下那一座似有若無的橋,依稀仿佛間,卻看到有白衣勝雪的女子倚在欄邊幽幽怨怨地唱、輕輕淺淺地嘆。想必,這哀哀嘆息的人兒定是無法忘卻當(dāng)日微風(fēng)細(xì)雨中攜手同游的旖旎風(fēng)光吧?風(fēng)雨同渡、春日如繡的時光里,那一把油紙傘下曾演繹了多少浪漫、蘊(yùn)含了多少深情?當(dāng)日那柔柔的風(fēng)、密密的雨、綿綿的情,卻都成了今朝驀然回首時萬分悲涼的辛酸往事。開封城山水還依舊,清明上河圖依然冶艷在歷史的記憶中,只是,她的情郎還會再回來嗎?那檐角滴落的雨滴究是他的牽掛,還是她的守望?
昂首,藍(lán)色的天幕下,有燕子輕輕飛過,卻不知春的希望會不會隨著燕子一同飛來。閉上眼睛,想象著泥土里,蘊(yùn)藏著多少關(guān)于成長的渴望,那么這場初春的雨是否也和千年前一樣,有一種愛在靜靜醞釀?低頭,濕潤的大地上,草一定是有心事的,它們穿過厚厚的泥土,帶著重重的思念,在初春的風(fēng)中尋找著前世記憶里那些匆匆而過的影子,只是不知,那些鎖在黑暗與塵埃里的往事,是否能和著季節(jié)的風(fēng),在這個春天再次唱起婉轉(zhuǎn)的歌?
轉(zhuǎn)身,遠(yuǎn)處有幽幽琴聲從耳畔掠過,在初春溫潤的綿綿細(xì)雨里輕輕飛著,我的心、我的眼就在這優(yōu)美的樂音里靜靜聆聽著,尋覓著春的訊息。那在風(fēng)中隨意飄飛的天籟之音,好似帶著春天深處的自由與夢想從我心底飛過,懷著希望,懷著憧憬,懷著一種莫名的躁動。這時候,好想掬一把潮濕的泥土,放在我的心岸,然后種上一棵愛情的種籽,讓春雨淋濕它,讓陽光溫暖它,讓它在我的心尖上柔柔地開出一朵紫色的小花,芳香我的記憶,點(diǎn)綴我的春天,還有那個關(guān)于他的遙遠(yuǎn)記憶。一個來自千年前的記憶。
公元1107年冬,柳三變離開揚(yáng)州繼續(xù)北上,終于在那個冬天的盡頭來到我那座繁華驚艷的城——汴京。
他來了,從公元1107年的暮冬,悄然走進(jìn)了公元1108年的初春。紅塵笑靨里,生命遺忘了所有關(guān)于冬的寒冷記憶,看風(fēng)箏在藍(lán)天白云里來來回回任意穿行,他終于明白,他一直追尋的,原來是隱藏在春天里的一種對自由的渴望,那些冬天里的沉默與冥想,仿佛都是為了在那個春天里,尋找一種生命的長度。
那一瞬間,他忘記了所有。忘記了那溪畔浣紗的女子,忘記了那化蝶比翼的女子,忘記了那涉江采蓮的女子,忘記了那吟風(fēng)弄月的女子,忘記了那舞文弄墨的女子,忘記了那撫琴高歌的女子,忘記了那簪一朵辛夷花在襟上的女子,忘記了那念著他的名字尋尋覓覓的女子……他眼里唯一望見的便是皇都的金碧輝煌與宏偉壯麗,這世間怎么還會有如此氣派的城池?嗬,這可是大宋的國都,是全中國的政治中心哪!他的心在澎湃,他的眼開始濕潤,這就是他向往了二十多個春秋的汴京城,就是他要為之奮斗終身的那座城嗎?
天哪,如果心可以隨著蒲公英自由自在的飛,那么就請這細(xì)雨紛飛的春天借我一雙翅膀,讓我痛痛快快地飛一回吧!在煌煌帝都面前,這世間所有的愛所有情似乎都算不上什么,現(xiàn)在,他只想與眼前這座城池牽手在浪漫的春天里,與她花前許諾,縱使花飛花謝,今生不言不棄,此生與君同,愿作青泥待來年,年年再續(xù)。
他幾乎是第一眼就愛上了這座城,并因為這座城,將那些水做的江南女子紛紛拋諸腦后,不再去想她們的輕歌曼舞,不再去想她們的諄諄叮囑,不再去想她們的巧笑嫣然,不再去想她們的蹙眉淚眼,不再去想她們的幽怨嘆息,不再去想她們哀傷落寞,心里,響起的唯有這座如花的錦繡城,那輕輕淺淺的曼妙之音。
汴梁,我來了!東京,我來了!我柳三變來了!眼前的綿綿細(xì)雨,讓這座舉世無雙的城顯得更加豐盈潤澤,讓這座富麗堂皇的城顯得更加纏綿悱惻。放眼望去,有花歡顏,暗香浮動,漸入嘉景,那小軒窗內(nèi),深畫眉,淺容顏,人醉曲,桃花映,風(fēng)花蕩漾,燕語鶯啼,美人翩翩起,輕盈舞姿含羞態(tài),回眸,他醉在了這春風(fēng)十里漫漫長堤上,哪怕再也醒不來,亦是無怨無悔。
東京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新鮮刺激的,然而,還沒等他將汴梁城的奢華綺麗一一攬入目中之際,大宋皇帝真宗趙恒便在這年正月詔稱有“天書”降于皇都承天門,一時間舉國稱賀,他亦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懷,特為此事?lián)]毫寫下一闋新詞進(jìn)奉于上:
琪樹羅三殿,金龍抱九關(guān)。上清真籍總?cè)合,朝拜五云間。
昨夜紫微詔下,急喚天書使者。令赍瑤檢降彤霞,重到漢皇家。
——柳永《巫山一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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