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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jié) 第四章

  可以在愛字前面或后面加上很多形容詞,比如說愛如潮水,張信哲就唱過這樣一首歌。但潮水是有漲有落的。激情確實可以讓人去干很多平時想都不敢想的事 情,乃至于犯罪,因為人不可能聽任激情在胸腔中膨脹得五臟六腑楚楚生痛。那是一種除了死亡之外最難以對付的狀態(tài),也像發(fā)高燒,明知道可以把人的腦子燒壞, 有時候卻無能為力。當然,高燒的結果有兩種,要么燒壞,要么退熱。而一旦理智回到身體與大腦之中,人就得回歸平淡的、日常的生活,有時候甚至不得不收拾殘 局。
  
  是的,愛確實具有強大的殺傷力和破壞力,張仲平不可能不知道,一種不可能見光的感情,最終將傷害到與此有關的每一個人,而且將傷得傷痕累累、心力交 瘁。這樣的人和事他見得太多了,這也是他在這之前一直保留著對唐雯的忠誠的原因之一。就像一個段子說的,偷情人人有,不被發(fā)現(xiàn)是高手,有時候男人不是不想 出軌,是不敢。
  
  想到這兒,張仲平隱忍著嘆了一口氣,坐在床邊,拉著曾真的手道:“曾真,你說得對,愛既是一種激情,也是一種責任。好在,我們無法預測明年、明天,甚 至下一個小時,究竟會發(fā)生什么。有人說,有情不必終老,暗香浮動恰好,無情未必就是決絕。我覺得,愛上一個人,就像硬幣的兩面,無論你選擇正面還是反面, 可能最后都得照單全收。也許,我們需要等待的只是時間,要么讓激情消退,要么讓感情更加濃烈。有一點可以肯定,我不想傷害你,也不想……是的,我也不想傷 害她。你問我該怎么辦,我真的不知道,但也許時間能給我們一個稍微靠譜一點的答案,你說呢?”
  
  曾真問:“你這是要我等你嗎?”
  
  張仲平一愣,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如果點頭,會不會被曾真理解為一種承諾?接下來,她會不會問你,你準備要我等多久?而如果搖頭,她會不會認為你在敷衍她?
  
  兩個人都不說話,空氣似乎慢慢地凝固了起來。
  
  沒想到曾真又是一笑,看著他,也不說話,好像他那窘迫的樣子實在有趣而好笑。張仲平覺得那轉瞬即逝的笑容里似乎隱藏著某種東西,讓他的心不由得一揪。 終于,曾真伸手輕輕地抱了抱他,說:“你知道嗎?你現(xiàn)在這樣子真的好傻好可愛。你就放心吧,我是不會逼你娶我的。我們這一代人,不求天長地久,但求曾經(jīng)擁 有。對我來說,真要找人嫁出去,你也稍微老了一點兒。”
  
  張仲平很機械地問道:“真的?”
  
  曾真說:“可能真是喲。傻瓜,我是不想讓你太緊張。對她,我們已經(jīng)有罪惡感了,我愿意保持這種罪惡感,因為它將使我們不至于太瘋狂太忘乎所以。而我和 你,應該放輕松。有個段子是這樣說的,女人跟你在一起,不一定是喜歡你,喜歡你不一定是愛你,愛你不一定要嫁給你,嫁給你不一定要給你生孩子,生了孩子, 孩子他爹不一定就是你。其實,我一直在想,讓你娶我是一件太不靠譜的事,忠于家庭與愛上別的女人,在男人心目中不僅是合情合理的,而且是天經(jīng)地義的,離婚 再婚對男人來說工程量太大了,他會怕麻煩,會覺得何其荒唐。我不要你給我一個家,但我會要求你跟我在一起時,一定要真心實意,一定要愛我、寵我。我不會勉 強你,你什么時候對我沒感覺了、膩味了,你可以選擇離開。我也一樣,我會真心實意對你,會愛你、照顧你、陪你,但是,什么時候我想離開了,你可不能阻攔 我。怎么樣,我是不是很通情達理?”
  
  曾真的話一字一句地落在張仲平耳朵里,一直縈繞在他心頭的壓迫感頓時煙消云散,他不由得連連點頭。
  
  曾真繼續(xù)說道:“你該吁口長氣了吧?我覺得應該是。是呀,白撿了一個這么大的便宜,還不給你添一絲一毫麻煩。這樣的傻妞一百年才出一個,怎么就讓你碰上了呢?”
  
  張仲平緊緊地抱了抱曾真,說:“我確實很慶幸,內(nèi)心里充滿了對你的感激。寶貝兒,我會愛你、疼你、真心實意對你,讓你覺得生活是如此美好,讓你一輩子 也不忍心把我一腳踢開。而當你在動把我踢開的念頭時,我雖然心里會絞痛、會流血,但我仍然會面帶微笑,在第一時間從你視線中滾蛋。”
  
  曾真說:“你說這話時應該舉拳過肩吧?嘻嘻,跟你開玩笑的。我不想你和我把神經(jīng)繃那么緊。這個社會很復雜,而我,只想做一個單純的人。能夠愛和被愛,對我來說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所以,我也要感謝你,能夠被我愛上,其實,我一直是很討厭你的。”
  
  張仲平厚著臉皮說:“現(xiàn)在不討厭了吧?”
  
  曾真說:“現(xiàn)在更討厭了。”
  
  張仲平哈哈一笑:“真是男女有別呀,男人要覺得哪個女人好,會直接贊美她,把她夸得跟花兒一樣。女人正相反,對自己喜歡的人愛的人,不說好反而要說討厭要說壞,這是為什么呢?”


  
  曾真說:“你就得瑟吧。可我直到這會兒也沒見著你說我好呀。”
  
  張仲平說:“那是因為你已經(jīng)好得無法形容、無法言表了。你看,這是我給你買的花兒。曾真你知道嗎?我恨不得把全世界所有的鮮花,全部獻給你。”
  
  曾真又一笑,說:“為什么男人喜歡吹牛皮?因為他說大話的時候會顯得有那么一點點可愛。把全世界的鮮花都獻給我?那得花多少錢?你就不怕把我悶死…… 哈哈,別變臉,跟你開玩笑的,傻瓜。好了,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我沒那么貪婪,能偶爾……比如說一個星期,你能給我送一次花,一次只要一枝,我就會感到很滿 意、很幸福,真的。”
  
  他們一直沒有開燈,但外面的霓虹燈早就亮了,照著他們的臉,閃閃爍爍、似真似幻。見曾真早已穿戴停當,正在撕扯床單,張仲平隨手把燈打開了?吹搅舜 單上鮮紅鮮紅的斑斑血跡,他一把奪過床單,驚異地望著她,瞠目結舌地說:“怎么,你……是第一次?”曾真又把那床單一把奪了過去,說:“你以為!你說,我 是不是該咬你?”
  
  張仲平突然感到一陣眩暈。他沒有想到自己會眩暈。他沒有想到這會是她的第一次,是真的沒有想到。其實他的眩暈不是因為懷疑,是因為驚喜,意外的驚喜。她給他的。他對她重新泛起一種感激之情,夾雜著驕傲與榮耀。天哪,他竟然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他張開雙臂一把抱住她,咬著她的耳朵呢喃著說:“曾真,我最最親愛的寶貝兒,你叫我對你說什么才好哇?”
  
  曾真任他摟得越來越緊,直到她的腰被箍抱得酸酸的、痛痛的,這才雙手反在腰際,掰開他的手。待他雙手松開,她用雙手吊著他的脖子,也咬著他的耳朵說:“你應該對我說,寶貝兒,你是不是餓了?我?guī)闳コ月槔睜C。”
  
  張仲平說:“這個沒問題。曾真……寶貝兒,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唐母準備好了飯菜,見唐雯去了書房一直沒出來,覺得很奇怪,推門進去卻見唐雯正拿著手機在那兒發(fā)呆。唐母問她怎么啦?唐雯回過神來,說沒什么,只是覺 得這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事要發(fā)生似的。唐母連忙往地上吐口水,說呸呸呸,你這烏鴉嘴!又說,仲平還沒回來呀?要不要再等他一下?唐雯說沒事,跟他打 過電話了,他說晚上有應酬,讓我們先吃。
  
  兩個人剛上桌,唐雯擱在書房里的手機響了,她趕緊起身去接電話,示意唐母先等一等,也許張仲平的安排起了變化,可以回家吃飯了。
  
  原來不是那么一回事,而是學校打來的,班主任趙老師說,張小雨和叢珊兩個人同時不見了,讓她趕緊去學校。

  
  唐雯隨便扒了幾口飯要趕去學校,唐母不愿意待在家里,心里也著急,一定要跟著一起去。
  
  等見了唐雯和唐母,趙老師的話這才多了起來,說女學生理短發(fā)是學校的規(guī)定,全班同學都遵照執(zhí)行了,唯獨叢珊、張小雨頂著。叢珊上午就沒來上課,下午, 張小雨也不見了,兩個人又都沒有請假。唐雯問兩個孩子去了哪兒?趙老師搖頭說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們不是通過學校大門出去的,很有可能是爬的圍墻。 唐母一聽急了,說爬圍墻?她們是武俠電視看多了吧?你們學校也是,干嘛逼著女孩子理運動頭呀?那多難看呀。趙老師弄清了唐母的身份,并不對著她說話,而是 接著對唐雯說,當然,這也是我的猜測。我請示了學校領導,我們領導很重視,只說了兩個字——找人。我們覺得應該及時通知家長,所以,就叫你來了。最近這段 時間,叢珊晚自習時經(jīng)常跑到網(wǎng)吧里去上網(wǎng),但愿她們這次也只是去上網(wǎng)了。唐母說,現(xiàn)在社會上和網(wǎng)上那么復雜,兩個孩子,萬一碰上壞人怎么辦?趙老師說,所 以,現(xiàn)在最關鍵的問題,是必須先找到她們兩個人,學生安全是最重要的。我同時通知了叢珊家長,叢珊爸爸在外地出差,她媽媽聽說是前不久摔傷了,但還是會馬 上趕過來。唐雯說,我也跟叢珊媽媽打了電話,我們在這兒等等她,先一起商量一下,看怎么找人。
  
  華媚很快一瘸一瘸地來了,見了唐雯忍不住就罵人,說你說這兩個小祖宗,課不上,都跑哪兒去瘋了。唐雯讓她別著急,說高考壓力大,你看教室里那些學生,兩邊堆的參考書就像兩座大山一樣,也許她們就是想出去放放風。
  
  唐母插嘴道:“唐雯,你這是在自我安慰,我看哪,得趕緊通知仲平,讓他也過來。”
  
  唐雯把手機掏出來又放回到了袋子里,說:“仲平在外面辦事,太辛苦了,我們先別驚動他,免得他分心。我們幾個人,還是到附近的網(wǎng)吧里先去找找看吧。”
  
  唐母說:“我們?nèi)齻人,老弱病殘的,怎么找?要不然,還是把徐藝和辛然他們叫過來吧,也多個幫手。”
  
  唐雯點頭同意,掏出手機給徐藝打了電話。
  
  華媚嘆口氣道:“叢林更不像話,我這副樣子,他不管,孩子的事他也不管,又出差了。”
  
  唐雯讓她少說兩句。她們分了一下工,唐雯和華媚一組,唐雯媽媽一個人一組,從街道兩邊一直往前搜索過去,不要漏掉任何一家網(wǎng)吧。
  
  半個小時以后,徐藝和辛然趕到了,加入到唐母一組,展開了拉網(wǎng)式的搜查。

  
  華媚行動不便,沒多久便累得氣喘吁吁了。幾個人在一家網(wǎng)吧外面碰了面,互相望著,都失望地搖了搖頭。華媚沉不住氣,道:“這樣找,等于瞎貓拿死老鼠, 找得到才怪。”唐雯說:“別煩躁,她們只要真在上網(wǎng),就一定能找到。要不然,你陪我媽在徐藝車上休息,我們?nèi)齻人去找。”華媚搖頭道:“不行不行,那樣傻 等更難受,我能行,讓你媽休息吧。”唐母不愿意休息,嘆息道:“這兩個小祖宗,到底干什么去了?”辛然問:“有她們的QQ號沒有?”唐雯和華媚均搖搖頭。 唐母說:“唉,瞧你們倆這媽當?shù)!然然,告訴外婆,這QQ號是什么?”辛然說:“是上網(wǎng)聊天的編號,類似于手機號碼。如果我們知道她們的QQ號,起碼知道 她們是在上網(wǎng),也就可以放心了。”徐藝補充說:“而且,通過IP,就能查到她們在哪個網(wǎng)吧。”唐母說:“這么神奇?”徐藝和辛然點了點頭。
  
  不知道她們的QQ號,就只有一家一家地硬找。老太太似乎比誰都急,拉著徐藝、辛然又進入了一家網(wǎng)吧。唐雯攙扶著華媚朝前走,華媚也不嫌累,仍然嘮叨個 不停,她說都怪叢林,都說女孩子親近爸爸,他要是能跟珊珊多溝通,也不會出這些事。唐雯說怎么又埋怨起叢林來了?兩個人的孩子,分什么你呀我的,還不是誰 有時間誰管。要說多呀少的,我說句話你別不高興,叢林在外面那么忙,這家里的事孩子的事,你就得多管一點。

  
  聽了這話,華媚還真的不高興了,她不是不想,是管不好管不了。叢林動不動就說她沒文化,叢珊呢,也是動不動就發(fā)犟脾氣。倒好像她八輩子欠他們兩個的。
  
  華媚不高興還得忍著,畢竟人家唐雯是為了她好,而且,他們一大家子,這不都在幫著一起找人嗎?
  
  華媚說:“唐雯你說,這男人到外面瘋,整天不歸家,到底是怎么回事?要這么討厭家,當初求著纏著跟我們結婚干什么呀?好不容易回趟家吧,也是半天蹦不出一個悶屁,我就不知道他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唐雯,你告訴我,張仲平是不是也這樣?”
  
  唐雯努力地笑笑,說:“沒有呀,我們很有話可說呀,也許……只是個性不同吧?”
  
  華媚驚訝道:“什么,你的意思是說,張仲平整天想什么,你都知道?你們兩口子真的就那么一直無話不說、恩恩愛愛?”
  
  唐雯再次笑笑:“他想什么我怎么可能全知道呢?當然不可能。但是,怎么說呢?總歸不會太離譜吧。”
  
  華媚撇嘴搖頭:“我不信。我怎么都不相信。你怎么可能就那么相信自己,那么相信張仲平呢?沒有道理呀。唐雯,你跟我說真話,你放心,我不和別人說。”
  
  “華媚,我跟你說的就是真話。這么跟你說吧,不管怎么樣,張仲平跟叢林一樣,心是善良的,對家庭的最基本的責任心也是有的,這一點,我絕對相信他。”
  
  “但愿他值得你相信。”
  
  “你話里好像有話?”
  
  “沒有。我只是突然有一種好奇心,想幫你試一試張仲平。”
  
  “怎么試?”
  
  “比如說,你這個時候打電話給他,問他在哪兒、在干嘛,然后我們倆一起殺過去,看他是不是在撒謊,怎么樣?”
  
  “不怎么樣,你怎么會動這種念頭?”
  
  “動這種念頭不是很正常嗎?如果你這樣試他幾次,他都沒有騙你,才能證明他確確實實值得你信賴,難道不是這樣嗎?”
  
  “不,我覺得你這個念頭很怪異。相信一個人,就不要輕易地去懷疑他。”
  
  “相信一個人,那他就要經(jīng)得起懷疑。人活著要誠實,我不能騙自己,我懷疑了就是懷疑了,我就要證實,否則,難受的是我。你說,你連懷疑老公的勇氣都沒有,你不是很窩囊很難受嗎?”

  
  “這是沒事找事,對仲平,我……從來沒有懷疑過。”
  
  “是嗎?這話我可不信,要么,你就是缺心眼。最后吃虧上當?shù)目墒悄恪?rdquo;
  
  聽了這話,唐雯仍然是以微笑回應。她松開華媚的胳膊,讓她在外面休息一下,自己一個人進了一家網(wǎng)吧。
  
  網(wǎng)吧里一片吵鬧之聲,有人在玩游戲,有人在上QQ,有人在看電影,有些小隔斷的卡座只用一張布簾子擋著,里面常常有小情侶卿卿我我。這是最讓唐雯為難的,但她每一間都不敢放過,雖然常常惹得里面的人對她怒目而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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