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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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頓說:“是。如果你今天到這里來的目的,就是想探聽出你妻子曾經(jīng)跟我說過什么,那你可以走了。我會通知工作人員,這并不是一個咨詢,退還你費用。還有什么事嗎?”賀頓站起身,扶了一下沙發(fā),以抵擋突如其來的昏眩。
不想老松在聽到如此斬釘截鐵的話語之后,反倒平和了一些,說:“通過和我妻子的談話,你了解我嗎?”
賀頓停頓了一下,思索著如何回答。說“不了解”嗎?顯然不是真話。說“很了解”嗎,她聽到的都是一面之詞。賀頓謹慎地反問:“你為什么會問這個問 題?”反問是一個很好的策略,既能為自己贏得時間,又迫使對方必須進一步闡釋動機。拈花微笑飛葉試探,談笑之間潛藏窺破,是心理師的基本功。
老謀深算的老松上當了。他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了解我。”
賀頓言簡意賅:“你很孤單。”
老松怦然心動,沒有人曾這樣對他講話。男人,一定要渾身是鐵擲地有聲。他說:“你怎么知道?小小年紀,如何能體諒這份心境?”
賀頓說:“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樣年輕。我已經(jīng)很老了。”
一句話,惹得老松的嘴角出現(xiàn)笑紋,說:“你有多么老呢?難道比我還要老嗎?”
賀頓毫不遲疑地說:“當然比你要老了。”
老松大不解,說:“我不探問你們的談話細節(jié),但我相信你一定知道她有多大年齡,我比她還要大三歲。”
賀頓說:“我說的不是生理上的年紀,是心理上的年紀。”
老松說:“人們都希望自己心理年齡年輕,你怎么恨不得自己老態(tài)龍鐘?”
賀頓說:“心理師的工作讓我滄桑。那么多人把他們的故事告訴我,感同身受,息息相關。讓我得以窺見人生的豐富和奧秘,生死無常,世態(tài)炎涼。我實在是走過了太遠的路,好像已經(jīng)三千歲了。心中充滿滄桑的年輪,像一個老妖。”
老松吃驚地打量著這個并不美麗的矮小女子,他在官場行走多年,所見所聞車載斗量。似這樣的感慨,聞所未聞。
賀頓也有些奇怪,通常她嘴巴很嚴,今天怎么直抒胸臆——在一個不合適的時間,在一個不合適的地點,面對著一個不合適的人!也許是高燒和大芳的命運,讓她心煩意亂吧。趕快結束!她做出送客的姿態(tài)。
不想老松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刈谏嘲l(fā)上不起來,說:“我是一個來訪者,你不能攆我走。”
賀頓說:“對不起,你不是。”
老松說:“之前不是,F(xiàn)在,是了。”
賀頓說:“你要詢問的,我不能告訴你。”
老松說:“我知道你不會告訴我,我也不問了。我現(xiàn)在想問新的問題。”
賀頓說:“你要是想用這種方法刺探有用的信息,我勸你還是打消念頭。我警惕性很高,原則性很強。”
老松說:“賀頓心理師,你小看我了。我既然已經(jīng)說過,放棄打探你們曾經(jīng)進行過的談話,就決不會食言。你不要以為是你的那些原則讓我知難而退,不是的。 只要我想從你的嘴里知道,我就能知道。你剛才不是說面對公安局的人,你就必須從實招來,這對我來說,并非難事。說實話,是你的一句話刺痛了我。你說一對夫 妻,要從別人那里知道對方說了些什么,這是一種恥辱。我終有一天會從大芳那里知道你們曾經(jīng)說過什么!”
賀頓說:“大芳現(xiàn)在如何?”
“幸好發(fā)現(xiàn)及時,正在醫(yī)院靜養(yǎng)。沒有生命危險了。”
賀頓松了一口氣說:“來日方長。我稍稍安心。”
老松說:“所以,我決定繼續(xù)和你說下去。”
賀頓說:“這恐怕不行。”
老松說:“理由何在?”
賀頓說:“我已經(jīng)知道你和大芳是夫妻。我不能同時充當你們兩個人的心理師。這是我們這行的既定規(guī)則。”
老松說:“大芳不會來咨詢,她體弱多病,近期根本就出不了院。如果有一天她來咨詢,我就走。怎么樣?”
說實話,賀頓真不愿接受這個來訪者。她已經(jīng)被劈頭蓋臉的變故搞得身心交瘁。猶豫之中,老松說了一句:“你有機會聽到同一個故事的不同版本,這對心理師來說,不是難得的挑戰(zhàn)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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