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節(jié)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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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蔻關(guān)門的手停住了，想了想，開口：“鄒先生，你也回答我一個問題吧。百年之后，你希望是你先死還是我先死。”
鄒清文愣了僅僅兩秒，隨后說道：“即使有一線生機(jī)，我會拼盡全力讓我們一起活著。但是我們注定只能活一個的話，我希望你先死去，因為活著的人才最辛苦。”
房門慢慢地關(guān)上了，鄒清文臉上的光線也慢慢消失，孤獨地留在樓道的陰冷中。門里的綠蔻哭了，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棕紅色的地板上，濺起帶著一點點霧氣的花朵。
……
綠蔻在全市最大的超市里買了紅酒，今天是媽媽的生日，她要找齊那些媽媽喜歡的好吃的。比如紅紅的櫻桃，比如糯糯的桂花糖藕，再比如粘滿花生脆的酥糖，當(dāng)然，還有紅葡萄酒。
超市里的紅酒琳瑯滿目，價格也相差很多，法國和意大利出產(chǎn)的紅酒自恃身份矜貴，都高高地擺放在貨架的最上方；智利、西班牙、澳大利亞這些紅酒出產(chǎn)地的后起之秀也各顯其能，各種各樣不同口味包裝精良的紅酒應(yīng)有盡有。
綠蔻一一看過去，卻絲毫不為所動，她細(xì)細(xì)地尋找那個她要的味道，直到在整個貨架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才找到了她要的那種。中國出產(chǎn)的紅酒，很低廉的價格，包裝還是上個世紀(jì)的特色，瓶口處還用透明的玻璃紙包裹，系了小小一個蝴蝶結(jié)，顯得很土氣。但綠蔻很高興，就是它了。
一個促銷小姐走過來，對綠蔻說：“小姐，推薦您嘗嘗這一種，是新產(chǎn)品，產(chǎn)自法國，也是勃艮第紅酒的一種，而且價格也不是很貴，但卻是貨真價實的紅酒。”
綠蔻對她笑笑：“不用了，我喜歡這一種。”
“小姐，現(xiàn)在的人生活水平都提高了，懂得什么是好東西，尤其像您這樣年輕時尚的，都不會選這種國產(chǎn)的紅酒，這種紅酒是甜甜的，像葡萄汁一樣，不正宗的。”
綠蔻沒有答話，旁邊的一對老夫妻卻搭腔了，老先生有些不高興了，看著綠蔻手里的紅酒說道：“這個促銷小姐不要這么說，你們年輕人只知道跟著國外的風(fēng)潮 轉(zhuǎn)，國外的東西自然是好的。但是國產(chǎn)的葡萄酒對我們來說可是有感情的，一方面代表了一個時期的記憶，另一個方面也是一種文化的自信心。我們中國的葡萄酒為 什么就不能是有些甜味的，為什么我們就不能做有中國特色的葡萄酒呢？”
綠蔻無意卷入他們的爭論，從貨架上又拿了一瓶國產(chǎn)的紅酒放進(jìn)購物筐，然后徑自走開。她沒有想過關(guān)于葡萄酒優(yōu)劣的研究，她只是覺得所謂的好東西，自然不應(yīng)該有統(tǒng)一的標(biāo)準(zhǔn)，每個人心中最好的東西，當(dāng)然也不會是相同的。
也許是因為小時候綠蔻心臟不好，媽媽總是忙著四處尋找各種各樣的偏方，當(dāng)時有人告訴媽媽，紅酒對心臟有好處，于是媽媽就買了這種紅酒回來，因為當(dāng)時也 只有這一種紅酒在市面上販?zhǔn)��？梢苍S因為畢竟是有酒精的，媽媽從沒給綠蔻喝過，但是紅酒瓶子卻總是每過段時間就空了，然后媽媽就又會買了新的來，媽媽只是 偶爾會喝小小一杯，并不常喝，那么多的紅酒去了哪里，綠蔻一直都覺得奇怪。
回到家里，天色已經(jīng)晚了，綠蔻洗干凈兩只玻璃杯，倒?jié)M兩杯紅酒，自己喝了一口，果然是甜絲絲的，并不是那種高級的味道。但是卻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一波一波侵襲著自己的記憶。
答錄機(jī)的燈一直在閃爍著，綠蔻按下收聽鍵，有一通留言，是鄒清文的。
“綠蔻，你不接我的電話。我知道你一定也不歡迎我去找你，只好用答錄機(jī)留言，希望你能讓我把沒說完的話講完。決定去支援災(zāi)區(qū)，一開始只是我個人的愿 望，我想要告訴你，是希望你能等我，但是我沒有資格強(qiáng)求你，所以我決定聽從你的選擇。但是那天到了你家，了解到你全部的事情，見過了你的媽媽，我的想法改 變了。我有了一個新的想法，必須要告訴你：綠蔻，和我一起去援建吧，我想和你在一起，想每天都能看見你。更重要的是，那里有很多令人感動的故事，也有很多 堅強(qiáng)和善良的人們，在那里你會更明白生命的意義，你也會更能體會到你媽媽的愛，相信我，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綠蔻慢慢地、一口一口細(xì)細(xì)地喝著那杯紅酒，熟悉感越來越清晰，仿佛在回憶的杯中注滿悅動的記憶，眼淚也漸漸滿溢出來，原來，就是這樣的味道。
五花肉，肥瘦相間；炸，逼出油；不用高壓鍋,用小砂鍋燉；再倒回炒鍋大火收汁。
綠蔻在廚房做著這道紅燒肉，當(dāng)肉放在砂鍋里燉的時候，甜絲絲的紅葡萄酒代替了滾水注入鍋中精心的烹煮。精湛的廚藝歸根結(jié)底是愛的味道。
綠蔻在手機(jī)上一個一個按下鄒清文的電話號碼，卻遲遲沒有接通，等她的紅燒肉完成，如果味道是完美的，她便會給他一個回答，溫柔的火苗拂過滾燙的砂鍋底，紅紅的湯汁在慢慢地?zé)踔笾挥眉?hellip;…慢慢的……慢慢的……
……
應(yīng)該是最后一節(jié)課那天，綠蔻沒有來，我大概已經(jīng)想到了。
而現(xiàn)在，窗外已經(jīng)有些秋天的景致了，卻還未見一絲蕭瑟，天空尤其顯得高遠(yuǎn)起來，云淡得若有若無，只有一望無際的晴朗，讓人的心也覺得無限寬廣。
綠蔻給我寄來一封信，不是通過E-mail，而是放在信封里的那種。我很珍惜，現(xiàn)在手書的書信已經(jīng)不多了，內(nèi)里有一張照片，她穿著牛仔褲和白T恤，T 恤的圖案是一株蒼翠的大樹，枝繁葉茂、郁郁蔥蔥。她站在一片空地上，身后是迎風(fēng)飛舞的許許多多潔白的床單，很美、很自然。綠蔻的眼神是我從沒見過的，那么 動人，所謂的柔情似水大體也便是如此，只看一眼，我便可以想象，這張照片的攝影師，便是綠蔻眼中那種溫柔的原因了。
我招呼阿白找出些胎菊，用滾水沖了，含苞待放的美麗被定格成永恒在杯中載沉載浮。清香拂面，秋天的妙處就越發(fā)地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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