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節(jié) 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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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依蜷縮著身子,躺在姐姐懷里瑟瑟發(fā)抖。
她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發(fā)展,所有的一切都超過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這幾天里,她在阿廷森公爵府里重新過上了以前幸福的生活,然而,一切的一切就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沫,迅速的破碎了。
外面流傳的話語如同冬天的寒風(fēng)一樣,吹進(jìn)了仙依的心中。
“這兩個女人,真以為公爵大人會為了她們,擔(dān)那么大的風(fēng)險嗎?”
“你說,公爵大人這一次,會不會有事情?”
“當(dāng)然沒有事情了,昨天真蘭公主還來拜訪過公爵大人,不過……”
“唉,等著看吧,看公爵大人什么時候下手。你聽說過潘庭將軍嗎?他在外面有一個舊貴族情人,結(jié)果被人揭露了以后,他立刻殺了那名女子,要知道,那個女的還有幾個月的身孕呢……”
“也許大人不會這樣做的,不過,把她們兩個趕出府里,己經(jīng)是非常不錯的了。”
“那和殺了她們又有什么區(qū)別,這些小姐們懂得什么?她們連洗衣服都不會。別忘了,現(xiàn)在所有人都在注視著這里,她們就算再漂亮,又有誰敢接收她們?”
大滴大滴的淚珠從仙依臉上滾落,她如同受傷的小鳥一樣硬咽著。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她小小的年紀(jì)根本不了解所有發(fā)生的一切,她只想活下去。
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擦去了仙依的眼淚,那是她的姐姐仙法歌。
與仙依敢做敢為的性格相反,仙法歌是一名性格非常軟弱的女孩——她聽從家中的所有安排,她不去爭取什么東西,遇到困難的時候,她只是低聲哭泣,不申辯、不抗拒,然后在所有人面前露出笑臉。
那種如同人偶般的笑臉,那種始終如一的溫柔。
“姐姐,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仙依曾經(jīng)以為自己跌入了地獄,但是她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比跌入地獄還要可怕的是,當(dāng)自己以為己經(jīng)爬出了地獄的時候,再被人重新推了下去。
小女孩曾經(jīng)天真的認(rèn)為,那一天,就算伽羅發(fā)怒,就算發(fā)生最壞的事情,也不能更壞了,但是……
所有的努力都沒有用,她們的一切都只能任由別人安排。
仙法歌把仙依抱在懷中,輕輕擦去了她的眼淚。
“不要哭,好不好,這些,都是命運的安排……”
仙依點了點頭,她沒有想到姐姐現(xiàn)在卻是這樣堅強。
“姐姐,我不哭,大不了再被趕到街上,姐姐,是不是?”大滴大滴的眼淚落在了仙依臉上,她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是姐姐在哭。
原來,姐姐和自己一樣害怕……
夏綠蒂坐在長桌前,彈奏著琴。琴弦在她手下如同穿梭的魚兒一樣微微顫動著,琴聲清雅而幽靜,仿佛淡淡的清風(fēng)從花間掠過。月光透過玻璃照耀在她的身上,銀色的光芒如同靜靜的溪流把她整個人籠罩在其中。
她靜靜坐在那里,白玉般的臉龐上是一種漠然的神情。
她身上是一件很普通的白衫,長發(fā)披散在肩頭。洗盡鉛華的她,此時是如此美麗。
黑暗中,散亂的音符慢慢匯聚在一起,仿佛風(fēng)吹過了山,水流過了橋,仿佛一只手在溫柔的撫摸著一切。
門發(fā)出一聲輕微的聲響,伽羅走了進(jìn)來。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聽著夏綠蒂的琴聲。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夏綠蒂彈的是什么曲調(diào)。他只是靜靜的聽著琴聲,咀嚼著里面的一切。
那己經(jīng)遺忘的一切,那曾經(jīng)以為永遠(yuǎn)不會忘記的一切。
還有他過去的堅持,以及曾經(jīng)的夢想。
很久很久以后,伽羅才回過神。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夏綠蒂的房間。
房間里面的布置很簡樸,雖然伽羅賞賜給夏綠蒂不少東西,但她只是把那些東西整理好,放在床邊的小箱子里。房里打掃的一塵不染,清雅宜人。
當(dāng)最后一縷琴聲消失在伽羅耳邊的時候,夏綠蒂回過了頭,靜靜看著伽羅。
“公爵大人,不知道有什么需要我效勞的?”夏綠蒂的聲音很輕柔,仿佛帶有一種橘子的香氣。
“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伽羅幾乎知道、聽過大陸所有有名的曲子,但夏綠蒂所彈奏的曲子,他感覺很陌生。
夏綠蒂淺淺一笑,她向伽羅行了一個禮:“那么,阿廷森大人,你從我的這個曲子里面,聽到了什么?”伽羅沒有回答,他走到窗前,冷冷的寒風(fēng)從他的領(lǐng)口吹入,濃重的潮氣讓人有窒息的感覺。
“夭很冷,所有的一切讓人心中很沉重。但是烏云中,始終有一縷光明在照耀著我們。”
一條身影走到伽羅身后,她并肩與伽羅站在了一起。
“是很冷的。”夏綠蒂望著窗外的雪,微笑說道,“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事情,我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什么都做不好。小時候,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作曲家,長大后,我希望家族能夠繁榮強大。但是所有愿望我都沒有完成,這首曲子是我十六歲時的作品。”
房里陷入了沉默,風(fēng)吹過琴弦,上面?zhèn)鱽砹溯p輕的顫音。
“夏綠蒂,對不起,我沒有完成你的心愿,我……”
“不要緊的,你己經(jīng)盡心了,不是嗎?"夏綠蒂走到伽羅面前,握住了他的手:“我根本不會怪你,相反的,我真的非常非常感激你。你是個好人,真的……”
她的手很冷,身體在瑟瑟發(fā)抖。
伽羅坐在夏綠蒂身邊,遞給了她一條手帕。
“你為什么哭,你在害怕什么?”伽羅輕輕拍著夏綠蒂的肩膀,掌中的力道與熱量讓她不由自主的停止了哭聲。
“你不是告訴過我,沒有路,可以走出路,沒有辦法,可以想辦法,擔(dān)心什么?”
“阿廷森大人,不要騙我了,朝廷上的情況我己經(jīng)知道,王室是不會饒恕我們這些人的。謝謝你這些天對我的照顧,我不會怪你的……”
不知道為什么,夏綠蒂的聲音越來越低。
伽羅的目光里有一絲責(zé)怪,但更多的是寬容。
“你應(yīng)該相信我,我既然答應(yīng)了你,就會做到。”
他取出一份奏摺,放到夏綠蒂面前:“你看看這份東西,看看有沒有什么問題,明天我會帶著它,呈交給真蘭。”悲傷被震驚的表情所取代,夏綠蒂不敢相信的看著伽羅。
一只溫?zé)岬拇笫衷谒募珙^拍了兩下,伽羅笑著說道:“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你應(yīng)該相信我,而不是相信別人。””阿廷森公爵大人,陛下和三公主都在后花園等著你的到來。”
伽羅含笑點了點頭,跟著侍衛(wèi)向后面的宮殿走去。
那里己經(jīng)是人聲鼎沸,盛大的晚宴即將開始。兩邊的桌子前,都是比利沙王國的新進(jìn)官員。
七二三年馬上就要過去了,今夭王室在這里為新年舉行一場盛大的聚會。
真蘭一身錦衣,坐在黑川身邊。黑川并不說話,真蘭主持著晚宴的進(jìn)行,她準(zhǔn)確的叫出了每一名官員的名字,提起了他們的功勞。雖然場中并不禁止喧嘩,但是只要她那冰玉般的眸子掃過的地方,都是一片寂靜。
當(dāng)伽羅走進(jìn)場中的時候,會場上響起了不小的議論聲。一名官員向著大家介紹伽羅的時候,吵雜的聲音更大了。
“啪啪啪……”
有節(jié)奏的擊掌聲讓會場靜了下來,真蘭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們當(dāng)中有很多人,對阿廷森公爵并不服氣,認(rèn)為他不配得到如此的封賞,是不是?”真蘭一揮手,一名侍衛(wèi)在她的身邊給伽羅準(zhǔn)備了一張位子。接著,她指向左邊的一名軍官:“卡拉里羅,你來說。”
被點到名字的是一名三十歲的中年漢子,他滿臉通紅,卻說不出一個字。
“卡拉里羅,你在怒水河一戰(zhàn)中,帶領(lǐng)二百精銳,第一批沖入敵陣,七進(jìn)七出,身負(fù)重傷二十一次,擊斃了飛龍軍團(tuán)的副團(tuán)長,因為這些功勞,你被從上校提升為中將,而阿廷森的封賞卻在你之上,你當(dāng)然不服氣!
“代德拉,你堅守夭鷹城外堡壘六天,八百人僅僅只有十六人生還,大戰(zhàn)后,你被冊封為一等子爵,你是不是有些不服氣?”被點到的人們,大部分都低下了頭,眼中卻有不服氣的光芒。
真蘭突然笑了,她倒了一杯酒,遞給伽羅。
在所有人艷慕的目光中,她大聲說道:“但是你們知道,阿廷森公爵曾經(jīng)立下什么功勞嗎?陶倫納城下大戰(zhàn)失利后,阿廷森護(hù)衛(wèi)著我的父親,沖出了包圍;當(dāng)我哥哥,青葉在南方公國內(nèi)縱橫馳騁的時候,也是憑藉著他的情報而一次次的擺脫了追兵。
“現(xiàn)在阿廷森公爵被任命為財政次長,新的經(jīng)濟政策,絕大部分都出自他之手,你們說,他配不配得到這種封賞?”稀疏的掌聲慢慢響起,很快,變成了鳴雷般的熱浪。
伽羅微笑著站了起來,他現(xiàn)在是所有人眼中的英雄。
“就在三夭前,阿廷森公爵更作出一件讓所有人欽佩的事情。”真蘭大聲說道,“他破獲了哥特帝國在我國境內(nèi)的情報機構(gòu),一舉擒獲了他們的大頭目哥貴利子爵。”
在場的軍官再次揭起了一陣歡呼聲,哥貴利子爵在比利沙王國可是聲名遐邇。這個哥特王國的情報頭子在比利沙王國內(nèi)活動十余年,至少有幾十名優(yōu)秀的軍官死于他的暗殺。
真蘭微笑著對伽羅說道:“阿廷森公爵,當(dāng)年哥貴利子爵參與了謀刺我父親的陰謀,我哥哥臉上那兩道疤痕也有他的功勞。我在這里衷心感謝你,我允許你提出一個要求,我會盡量的滿足你。”
整個大殿突然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看著伽羅。
那些艷慕的目光是那樣強烈,每個人都在猜想著伽羅想要什么他會要一塊新的封地,還是祈求更高的權(quán)力?
或者,這是真蘭給這個人的臺階,讓他提出那個名單的事情。
此時,伽羅只是微微笑著,然后走到了會場中間。
他面對著黑川與真蘭,他跪倒,然后低頭——這些官員們永遠(yuǎn)不會知道,這是他第一次向黑川與真蘭跪倒。
“我希望陛下大赦天下。”
一個人,孤零零的跪倒在所有人面前。
大陸歷七二三年的最后一夭,就也就十二月三十一日,在比利沙王國發(fā)生了一件震驚朝野的大事。
阿廷森公爵在后花園的宴會上苦苦為那些舊貴族、舊官僚們求情,而他的請求,卻激怒了大部分官員,宴會變成了爭論。一個人對幾十名官員,所有人吵的不可開交。
這件事情讓黑川非常惱火,雙方的爭執(zhí)讓老國王很是為難。這個時候,真蘭站了出來,她一邊平息那些官員的怒火,一邊提出一個解決的方案。
阿廷森公爵既然覺得現(xiàn)有的政策有問題,那么王室給他一個證明的機會。王室收回了阿廷森公爵原先的封地,重新封賜了一塊土地給阿廷森公爵。
那是一塊非常貧瘠的土地,一邊靠著黑沼澤,另一邊則是連綿的山脈。那塊土地上,只有魔獸與盜賊才能生存。
老國王宣布,他將那些罪人們流放到這片土地上,而阿廷森公爵則負(fù)責(zé)安置那些人。
這樣的安排,讓所有的大臣都非常滿意,至少,在他們看來,將那些人趕到了那片貧瘠的土地上,與殺了他們沒有什么區(qū)別。
更何況,真蘭的面子一定要賣的,而且,當(dāng)時道爾魔導(dǎo)師也發(fā)了話,他站在了阿廷森公爵的一邊——這很正常,畢竟,王室魔法軍團(tuán)里面的成員,幾乎都是舊貴族出身。
在這次清洗中,雖然他們的家族很少受到?jīng)_擊,但就算這樣,王室的魔法師們也對現(xiàn)行政策也非常不滿。所以,既然道爾魔導(dǎo)師已經(jīng)發(fā)話了,那么何不順手賣個人情。
這次爭論的影響是非常深遠(yuǎn)的,大家在爭論中,也把阿廷森公爵的一些觀點記入了心中。
“比利沙王國流的血己經(jīng)夠多了,我希望到此為止。”
阿廷森公爵的一聲聲爭辯,讓很多官員若有所思,其實,很多道理他們都知道,但是卻沒有人說的如此清晰,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說出。
以這種震撼的方式,以不畏生死的姿態(tài),說出來。
“這個人,至少是一個勇敢的人。”
這是很多人最終的結(jié)論。
漫長的夜宴終干結(jié)束了,而此時,真蘭正在伽羅前面慢慢前行著。
他們兩人所在之處,是皇宮東邊的白玉塔上。天空中,烏云終于散去,半個月亮將冷冷的月光撒向了大地。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真蘭看著伽羅,低聲問道,“我想聽真話。”
寒冷的風(fēng)從遠(yuǎn)處吹過,隱隱帶有一絲潮氣。
“我做的沒有錯,是不是?”真蘭低著頭,一步步的走著,沒有抬頭。
“是的,你做的很不錯,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也不會在那些人面前和你演那樣一場戲。”
“那就對了,既然這種事情對所有人都有好處,那么我出來做,你應(yīng)該高興才是。”
真蘭沒有說話,只是凝視著伽羅的眼睛。
當(dāng)今天早上,伽羅找到真蘭的時候,她就是這種神色。
在真蘭那如同冰玉一樣的目光下,伽羅最終堅持不住了,他苦澀的笑了一下,伸出手,握住一片飄落在空中的枯葉。
“真蘭,你還記得我以前講的那個故事嗎?那個小孩很傻,在所有的人眼中,他都是一個傻瓜。他每天跑到沙灘上,卻不能夠救所有的魚,海浪每天把更多的魚沖上了沙灘,而他,卻無能為力。
“也許,支撐他繼續(xù)干下去的理由只有一條,那就是,他的作為,對那條魚來說,就是一切。”
伽羅站起來,伸開了雙臂:“有的事情,總是是需要人做的。既然這樣,我就當(dāng)那個傻瓜好了。”
真蘭長長的睫毛眨動著,默默看著伽羅。
“真蘭,我從來沒有向你說過我和蕾米娜在異世界的事情。”伽羅的目光凝視著西南方,那里是光明教會的圣山,“有一天,一個傻女孩感動了我……”
伽羅慢慢說出了蕾米娜曾經(jīng)的奮不顧身,說出了她的抉擇。
“我將我的劍放于神的面前,我以我的生命和靈魂發(fā)誓,將永遠(yuǎn)維護(hù)榮譽與正義。我將牢記謙卑、憐憫、公正、榮譽、犧牲、英勇、誠實的美德,用我的一切維護(hù)騎士的責(zé)任和榮耀。
“我曾經(jīng)譏笑過蕾米娜的愚蠢,但是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我有的時候并不比她聰明多少。”伽羅苦澀一笑,看著夭空上的月亮,“我這個人,沒有別的本領(lǐng),既然真蘭你需要墊腳石,我就當(dāng)那一塊笨石頭吧。”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真蘭凝視著伽羅樂呵呵的笑容,突然無比憤怒:“你做的事情,我可以找別人去作,你的行為,完全是一時沖動!”伽羅突然笑了,他走到真蘭身邊,拉住了真蘭的手。
真蘭一僵,卻沒有掙脫。
“真蘭,你是不是一直擔(dān)心我突然溜走?”真蘭沒有回答,但是她的沉默證實了伽羅的話。
“你一直想給我加上一些牽掛,讓我留在比利沙王國,是不是?”真蘭還是沉默。
“但是,真蘭,我真的不希望你搞一些小動作,我留下來,也許是因為我貪生怕死的緣故,但是真蘭,我是男子漢,既然答應(yīng)了留下來,就會履行我的承諾。”
做了一個手勢,伽羅制止了真蘭的解釋:“夏綠蒂的名單之所以泄漏,真蘭,里面有你的功勞,是不是?仙法歌的妹妹之所以來求我,一定是有人巧妙地影響了她。真蘭,你這樣做,讓我很難受,真的很難受。”
伽羅的口氣很淡,但是真蘭卻能聽出一種受傷的感覺。她想解釋這是她父親的做法,但是話到了嘴邊,卻始終沒有說出。
那樣說,又有什么意義呢?如果她堅決反對的話,也不會發(fā)生后面這些事情。
兩個人之間靜了下來,伽羅松開了真蘭的手。
“也許是我這個人比較多心吧,真蘭。那些日子里,你一聲聲的叫著我哥哥,我甚至有一種錯覺,以為我有一個既聰明,又能干的妹妹……”
伽羅的聲音慢慢低了下來,兩個人誰又能忘記那一段艱苦的歲月,那一段互相扶持的日子?
“真蘭,我把你當(dāng)作朋友看的。”伽羅的聲音中有些傷感,“我并不想要什么高官厚祿,我只想為你、為比利沙的人民做一些事情。”
“好朋友嗎?”真蘭低下了頭,慢慢咀嚼著這句話。
伽羅伸出了手,平靜的等候著真蘭與他擊掌。
但是,過了很久很久,真蘭卻始終保持著沉默。
“看來,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伽羅訕訕的收回了手。
他準(zhǔn)備轉(zhuǎn)身走,卻又停了下來,等候在真蘭身邊。
“我沒有朋友,我永遠(yuǎn)也不會有朋友。”真蘭的聲音很低,仿佛在呻吟,“伽羅,我父親是不是告訴過你,他準(zhǔn)備傳位給我?”伽羅點了點頭,凝視著真蘭。
“但是你知道,我的所作所為,在外人眼中是如何看的?一個國家,只能有一個聲音。我剝奪了我父親的權(quán)力,我裁掉了他的手下,放逐了忠心于他的官員,我在整個國家身上打上了我的印記,我做著所有我認(rèn)為正確的事情。
“不止一名官員跑到我父親面前,說我一手遮天,說我獨斷專行,說我想要篡位,這種種的事實,在外人看來,何嘗不是我在逼父親下臺?我敢說,當(dāng)我父親死去以后,一定有人會說我挾持了我的父親和哥哥,才坐上這個寶座。我己經(jīng)能夠想到以后人是怎么評價我。”
“但是,你不在乎,是嗎?”伽羅凝視著真蘭,她站在風(fēng)中的身軀是那樣消瘦。
“我三天前,賜死了波馬伯爵一家。小時候,他的兩個孩子,經(jīng)常到宮中來玩。那個男孩還曾經(jīng)說過,要把妹妹嫁給我的哥哥,他要來娶我——雖然我己經(jīng)記不起他的樣子了。”
伽羅沒有說什么,只是靜靜的聽。
“伽羅,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也不知道我的一切。也許我看錯了,你是個好人,那么你更應(yīng)該與我保持距離。”
真蘭的神態(tài)非常疲勞,她贏弱的身體靠在了白玉石柱上。
伽羅深深吸了一口氣,解下身上的披風(fēng)。
“真蘭,我也經(jīng)常做錯事情,也會后悔,每當(dāng)這個時候,我就會向上天祈禱。”
伽羅變魔術(shù)般的取出了一柱香,然后點燃:“請偉大的、仁慈的、無所不能的光明神寬恕我的罪惡,永遠(yuǎn)的保佑我。”
回過頭,伽羅看著真蘭:“這樣就可以了,神會寬恕你所做的一切的。”
真蘭搖了搖頭,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伽羅,神也不會寬恕我的,你知道哥特王國的宗教清洗嗎?”一股寒意慢慢涌上了伽羅的心頭,他怔怔的看著真蘭。
“那是我挑起來的。我派人鼓動光明教會的信徒,殺了藍(lán)烈四世的小兒子,同時散布謠言,說光明教會的信徒們,將會響應(yīng)亞述帝國的號召,進(jìn)行宗教戰(zhàn)爭。”
伽羅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哥特王國的宗教清洗代表著什么。這場波及百萬人的血腥屠殺,最大的得益人就是比利沙王國。被激怒了的教會影響了亞述帝國的政策走向,將在明年對哥特王國進(jìn)行一場規(guī)模空前的戰(zhàn)爭。
伽羅的嘴里有些苦,他凝視著真蘭。
“伽羅,你曾經(jīng)給我說過,人頭不是韭菜,但是,我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如同割韭菜一樣的割人頭。伽羅,我不想騙你,如果你真的想要當(dāng)我的朋友的話,那么用行動來證明吧。
“到了我這個位置,對錯對于我來說,己經(jīng)沒有意義。”
不知道為什么,伽羅想起了自己的父親,亞述帝國的皇帝維拉的話。
他再也沒有說什么,默默向下退去塔的頂端。
當(dāng)伽羅走出了很遠(yuǎn)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真蘭還站在白玉石柱旁。一個人,執(zhí)著而又孤單的站在那里,面對著殘月,面對著天空,面對著狂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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