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節(jié)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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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開會就是要破除封建迷信,喇嘛都在爭著還俗,就算沒還俗的,也沒人敢出來念經(jīng)了。明天我讓人把他送到天葬臺就算完了,你說呢?”
“你看著辦吧。他這一走,留下五個孩子,小的還在吃奶,可怎么活。”阿媽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公扎不是眼看就長大了嗎?別哭了,你兒子救了我女兒,我還能看著你們不管嗎?放心吧,有我們吃的,就餓不著你們!”
那一晚,趁阿媽紅腫著眼睛依然哄著弟妹們睡覺的時候,公扎柱著棍子走到外面,坐在阿爸的身邊,看著阿爸的臉,黑紅的臉龐就像睡著了一樣,嘴角有一絲凍干了的血跡,公扎伸出手去,小心地把血跡摳下。
就這么走了嗎?阿爸,你不是說要給我?guī)堑膯?阿爸,我會打叉子槍了,打得很準,我可以陪你去打豹子,咱們(nèi)o人區(qū),你不是說那里豹子多嗎?阿爸,你 為什么就這么走了呢?你走了,叫阿媽怎么辦?我們沒有叔叔,誰來管我們啊?公扎抓著父親的手自言自語地說,淚水滴在倫珠冷硬的手背上,瞬間結(jié)成了冰。
月光實在凄清,公扎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在月光下變成了冰柱子。他抓著父親的手,見父親的手卷曲著,便想給他掰開,分開父親的手指赫然發(fā)現(xiàn)掌心握著一顆水 果糖,透明的糖紙上還有一朵花。這種糖果公扎以前在寺廟的佛菩薩跟前見過,是公社的領(lǐng)導(dǎo)們來時放的,孩子們每次看見都會吞口水。
措姆曾經(jīng)說過,這樣一顆糖要一分錢。
一分錢啊,對于以物易物的牧民來說,身上很少有現(xiàn)錢的,需要什么都是拿另一種東西去換。一份錢如果再添上一分,就可以買一盒火柴了。
公扎小心翼翼取出糖果,剝開舔了一下,閉上眼睛,讓那股甜絲絲的感覺彌漫了整條舌頭,然后慢慢浸下喉嚨去。
久久,重新包上,揣在懷里,眼淚大滴大滴落了下來。
他明白,經(jīng)過這一夜,他就是大人,需要獨立支起帳篷,照顧好阿媽和弟弟妹妹們。
單增利用自己當(dāng)生產(chǎn)隊長的權(quán)利,指揮人們干這干那。在他的操持下,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兩個小伙子就把倫珠捆在天葬師背上,提了給亡靈引路的酥油燈往雪山腳下的天葬臺去了。
公扎跛著腿,不顧阿媽的呼喊追了出去,見荒原上一盞油燈慢慢移動,越來越遠。
他奮力追了一段,見那盞油燈漸漸消失在山凹里,他轉(zhuǎn)身向旁邊的山坡手腳并用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