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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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所謂長江后浪推前浪，很快就有人對小恩的結論提出了質疑，他就是來自小亞細亞，后來長期居住于希臘首都雅典的阿那克薩哥拉（Anaxagoras），簡稱小安。
公元前450年，小安出生于小亞細亞的一個富豪家庭，30歲那年，他跟隨波斯大軍移居到雅典，開始學習哲學，成為希臘有史以來第一個不在殖民地成名的哲學家。
小安可算是一個徹底的無神論者，他說太陽不是神，只是一塊熱得發(fā)紅的大石頭。月亮和地球一樣，也有山谷和居民。隕石是從太陽上掉下來的石頭，雷由云彩的撞擊產生，閃電是云與云之間摩擦的結果。什么主神宙斯、太陽神阿波羅、月亮女神阿耳忒彌斯之類的神仙全都是浮云。
正因如此，小安無法在神話盛行的雅典立足，被迫重新回到意大利，成為希臘哲學海外兵團中的一員。
小安最大的貢獻，在于他改進了小恩的水火土氣理論。小安認為組成自然萬物的并不是這些看得見摸得著的物質，而是一種肉眼無法看到的微小粒子。
因此讓小安同學來回答“要到哪里去”，答案便是我們一定會去別的地方，一定會變成別的東西，而這一切取決于一種神秘的力量：心靈。
我們可以看到，這種變化的力量說是愛和恨也好，說是心靈也罷，我們都可以用一句話來描述，想變成什么，就變成什么，這就是哲學門派里的一大分支——唯心主義的起源。
到這里，我們會發(fā)現自然哲學派的觀點已經越來越接近今天我們所知的科學真相，但還存在兩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沒有解決。一是如果世間萬物真的由一種微小粒子組成，那這個粒子到底是什么？二是變化的力量真的就是愛恨或者心靈嗎？如果不是，又是什么？
希臘哲學海外兵團里最強悍的一位即將登場，他將徹底解決前人遺留下來的這兩個問題，從此以后，自然哲學派將真正轉變?yōu)榭茖W，在人類尋求真理的光輝歷史上，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他就是德謨克里特（Democritus），簡稱小德。
公元前460年，小德出生于希臘的海濱城市阿布德拉的一個富商家庭。當時的阿布德拉是一個商業(yè)發(fā)達的大城市，人口眾多，海外貿易十分發(fā)達，各地的商人來往頻繁，就像今天中國的一線大都市，上海。
在繁華的都市長大的孩子相對來說會比不發(fā)達地區(qū)的孩子更加見多識廣，就像上海人和外地人的區(qū)別一樣。
從小在號稱希臘的“上海”長大的小德也不例外，他很小的時候就表現的與其他孩子不一樣，他見多識廣，愛好廣泛，想象力超級豐富。對于他來說，想象力不僅僅是天賦而已，他還在刻意培養(yǎng)它。
這個培養(yǎng)的方法也是別具一格，他會選擇一個非�；臎�、人跡罕至的地方，比如墓地，然后通宵達旦地待在墓地里，任憑自己的想象力天馬行空，任意發(fā)揮，壓根不去擔心誰誰誰會不會從地里自行爬上來。
如果有誰能穿越到公元前460年的希臘，看見一個眉清目秀、穿著講究的小男孩在一片恐怖陰森的墓地里發(fā)呆，千萬不要覺得這個孩子是精神不正常，要知道，他可是未來西方最偉大的哲學家之一。
同樣，現在如果有家長發(fā)現孩子愛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里發(fā)呆，也不要輕易下結論說自己的孩子不合群或者得了自閉癥，沒準他也是自己培養(yǎng)自己的想象力呢？
要知道想象力正是人與普通動物之間最大的區(qū)別，人之所以能夠從萬千動物中脫穎而出，成為萬物之靈，正是因為具備了想象力這一神奇而偉大的力量。一個民族要想在激烈的競爭中占據上風，想象力是其最有效的動力。在人類的歷史長河中，凡是想象力不夠豐富的民族，要么已經被淘汰，要么已經被圈養(yǎng)，和保護動物沒什么兩樣，比如現在北美的印第安部落。
幾年后，青年小德又愛上了旅游。普通人旅游往往只是利用工作閑暇之余，時間和花銷也是在可控范圍之內。可他倒好，玩遍了希臘本土加上殖民地不說，還去了埃及、巴比倫、印度等地，大模大樣的搞起了環(huán)球旅行，前后長達十幾年，為此他不惜花費了父親留下的大部分財產，搞得家族里的其他成員對他意見很大，最后還鬧上了法庭。
古語有云：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正是因為這次打官司的經歷，讓他得以結識了生命中最好的朋友，并徹底改變了這位好朋友的人生。話說小德的這個好朋友也是一位大牛人，此處暫且不提，余后再表。
散盡家財只為旅游，照這么說的話小德應該成為一名類似于中國的徐霞客這樣的專職旅行家，可咱們小德就是與眾不同，結束環(huán)球旅行之后，沒過幾年，他就搖身一變，坐上了市長的寶座，成為政府體制內人士。
平心而論，市長小德的工作還是做的相當不錯，工作上任勞任怨，兢兢業(yè)業(yè)，老百姓對他的表現也是有口皆碑。但做個好市長，搞出點政績，在仕途上出人頭地可不是他的最終目的。在工作繁忙之余，小德從來沒有忘記過他的理想追求。
作為“希臘的上海”的本土人士，他追求的當然不是和外地人打嘴仗，小德少年時曾經學過神學和星象學，旅游的時候又對東方文化產生了興趣，但要說他最感興趣的，還是自然主義哲學。他把對自然主義哲學的研究，當作了一生的理想，為此不惜辭去市長一職，市長小德終于成為了哲學家小德。
從此希臘少了一位普通的官僚，多了一位偉大的哲學家。就像當今中國轟動一時的王功權和王琴私奔事件一樣，中國少了兩個富豪，多了一對情圣，皆乃民族之福。
在正式開始講述小德的理想之前，我們先賣個關子，暫且把目光投向近代，去看看另外一個人的故事。
此人出生于1891年的北歐小國丹麥。有人說他是一個偉人，正是因為他的貢獻，給全世界無數的孩子帶來了歡笑，激發(fā)了他們的想象力。也有人說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因為他的前半生是一個木匠，后半生是一個商人。
他的名字叫做克里斯第森（Christiansen），簡稱老克。各位同學很可能對這個名字很陌生，但一定不會對他所創(chuàng)建的品牌感到陌生。
這就是“樂高”，世界上最著名的玩具品牌，積木的代言人。
話說老克年輕的時候是個木匠，不過這個木匠有點不務正業(yè)，他不愛打家具，反倒喜歡做玩具。出自他手的小飛機、汽車、動物個個形態(tài)逼真、惟妙惟肖，頗受孩子們的喜愛。遺憾的是老克不懂營銷，完全不懂得饑餓銷售法，看見孩子們喜歡，一下就做一大堆，可小孩子是天生的喜新厭舊，這樣一來他的玩具就常常賣不出去了。不過經營上的困境并未使他放棄自己的理想。后來，老克設計的一種獨特的拼插玩具終于風靡一時，由此挖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1934年，已過不惑之年的老克親自為這種積木玩具取了一個響亮又好聽的名字：樂高！“樂高”積木開始風靡全世界，老克年少時的夢想，終于照進了現實。
樂高積木有兩大特點：一是種類豐富，有一千三百多種不同的形狀，每一種形狀都有十二種不同的顏色，在每一套積木之中，幾乎找不到兩塊一模一樣的；二是變化無窮，只要你能想得到，你就能拼出各種各樣的造型，房子、汽車、超人、蝙蝠俠等。
好了，不再扯遠了，說了半天玩具，那它和我們的小德有什么關系呢？要知道出生于丹麥的老克可是比出生于古希臘的小德足足年輕了二千多歲，除了兩個人都是白皮膚藍眼睛的老外，除了兩人都在為自己的理想奮斗終身，他們之間可完全找不到一絲一毫的交集，總不會說前者是后者的投胎轉世吧？
當然不是，真要這樣，那我們這篇可以改個名字叫做鬼吹燈了。
但他們之間確實存在相當大的聯系，說得更直白一點，如果各位同學玩過樂高積木，那么一定就能很容易理解哲學家小德最為著名的理論。這倒并不是說小德是積木的真正發(fā)明人，而是他那套原本晦澀難懂的理論，如果用樂高積木的特點來解釋，就變得輕而易舉。
樂高積木的特點是各個積木形狀各異，但可以拼接成各式各樣的造型。我們同樣記得，自然哲學派的小安（安納薩哥拉斯）說世間萬物都是由非常小的微小粒子組成，那么小德的觀點就是，這個微小粒子，就是積木！
當然，小德不會給微小粒子命名為樂高，而是給了一個到今天我們依然耳熟能詳的科學名詞：原子（Atom）！
正如樂高積木本身不能再分，小德也認為，原子是組成世間萬物的最小顆粒，不能再被分割。
同樣，樂高積木形狀各異，圓的方的什么都有。那么原子還是一樣，有圓形、方形和鋸齒形。樂高積木可以搭建成各式各樣的模型，像房子、汽車、蝙蝠俠等。那么原子呢？也一樣，因為本身形狀各異，那么通過不同的排列組合，便組成了成世間萬物，像兔子、玫瑰，“奧巴馬”等。
我們可以把組成房子的樂高積木給拆了，重新組成一個汽車。同樣，當兔子死去以后，組成兔子身體的原子就會分散開來，下次可能組合成玫瑰，也可能組成了“奧巴馬”。
所以，我們完全可以假設，“奧巴馬”的鼻子里的某個原子，當年曾經在兔子的尾巴上存在過。
小德的這個理論就非常了不起了，因為從今天的科學觀點來看，世間萬物正是由不同的原子組成，比如兩個氫原子和一個氧原子，組成了水；而碳原子、氧原子、氮原子等通過特殊的組合，組成了動物，自然也包括我們自己。
雖然今天的我們知道原子并不是最微小的粒子，它依然可以被再分為質子、中子和電子，甚至可以繼續(xù)再分。但這并不能說明小德得出的是謬論。要知道，今天的我們可以通過高倍電子顯微鏡來觀察兔子或玫瑰的成分，但二千多年前的小德手頭上可沒有任何科技儀器，他想出這些，完全憑借自己的頭腦，童年時埋下的想象力的種子，終于長成了參天大樹！
他值得我們尊敬。
我們還記得小安認為促成微小粒子組成世間萬物的力量，是心靈。但小德可不這么想，他可不相信存在什么心靈或者靈魂的力量會介入到大自然里。相反，他認為世間唯一存在的東西要么就是原子，要么就什么都沒有（虛空），而組成世間萬物的力量，是自然法則。
原子們正是通過自然界本來就存在的各種自然法則，或聚或散，才有了我們看到的五光十色的世界，而這壓根和神仙、和心靈沒有半點關系。
不信神，不信心，因此我們可以說小德是一個唯物主義者，更準確地說，哲學家小德是世界上第一個唯物主義哲學家。從此哲學界誕生了一門光彩奪目的奇葩：唯物主義。
不過，雖然小德不相信心靈的力量，但他還是相信靈魂的存在。這個靈魂不是靠著空想生活的，而是和兔子玫瑰“奧巴馬”一樣，也是一種物質，由原子組成。
組成靈魂的原子肯定和組成兔子的原子不一樣，但無論外形上看起來差別有多大，畢竟根本上還是一回事。人死了以后，靈魂的原子也會四處飛散，然后變成新的靈魂的一部分。
因此人類并沒有永垂不朽的靈魂，如果用一句話來概括靈魂的變化，那就是：人死如燈滅。
如果讓小德來參加我們的考試呢，那答案就再也簡單不過了。
我從哪里來？從原子里來。
要到哪里去?到原子那去。
如果再多問一句，怎么去呢？小德同樣給出了答案：按照自然法則。
這個答案看上去冷冰冰的，遠遠沒有心靈、靈魂這樣的答案來得溫暖、來得打動人心，但小德的答案無疑是對的。
宇宙最大的特點之一，就是冷酷，宇宙有自己的生存法則，從不以任何人的情感意志而轉移。
再多人的心碎和悲傷，李連杰再怎么奮不顧身地去救自己的女兒，也不會讓印尼海嘯自己良心發(fā)現，轉而變成溫柔的小溪流。
再多家庭的破碎，再多的悲歡離合，也不會使得唐山大地震自己感悟，然后反省，決定戛然而止，就當玩了一次碰碰車。
如果真有一天一個呼嘯而來的行星會毀滅我們的地球，那么再多的禱告，再多的期盼，會有用嗎？
小德給出的答案看似十分簡單，說了半天，不就是個搭積木嗎？但如果我們仔細想想，就會發(fā)現實在是很巧妙。要知道，“我從哪里來”和“要到哪里去”其實是非常復雜的兩個問題，歷代的哲學家們都為了它們絞盡腦汁，卻始終無法給出一個讓人信服的答案。甚至有一種說法，整個哲學史可以簡單地概括為三個問題：
第一，我從哪里來？第二，要到哪里去？第三，我是誰?
咱們小德卻單憑自己的想象力，就解決了第一和第二道難題，說他偉大，實至名歸。
到這里，自然哲學派們的演出就可以宣告結束了，他們解決了“我從哪里來”和“要到哪里去”這兩道著名難題，雖然談不上非常成功，但至少給出了一個明確的答案。那么現在就只剩下一道“我是誰”了。但這一道題可不簡單，因為前兩題還能從科學的角度去解決，隨著科學的進一步發(fā)展，最小粒子和自然界的法則，終會被我們一步一步揭示出最后的謎底，所以徹底解決這兩道難題，其實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但“我是誰”可就不好說了，這是一道屬于哲學，但又不局限于哲學范疇的問題，單純依靠科學的力量根本無法解決，因為它涉及到了一個最簡單，同時也是最復雜的方面：人性。
研究科學易，研究人性難。我們就把這道難題交給后面陸續(xù)出場的思想大師們，幾千年來，他們通過自身不懈的努力，在回答有關于人性的種種問題上，做出了不懈的努力，給出了漂亮的成績。
首先登場的是三位古典派哲學家：蘇格拉底（Socrates）、柏拉圖（Plato）與亞里士多德（Aristotle），這三位哲學家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影響了整個歐洲，整個西方，乃至整個世界文明。
題外話：
古希臘文化是西方歷史文化的源頭，持續(xù)了大概650年（公元前800年-公元前146年）。中國的春秋戰(zhàn)國時期是中國歷史文化的源頭，持續(xù)了大概550年（公元前770年-公元前221年）。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兩者之間無論從持續(xù)時間，還是從開始到結束，都非常類似，因此完全可以歸納為同一時期。
但兩者在思想方面的內容，可謂是天壤之別。
希臘的哲學，無論是自然哲學，還是人本主義，講究的是層層邏輯推理，研究的是世間萬物的起源和變化法則，而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百家爭鳴呢？
儒家講究的是愛人，法家講究的是管人，道家講究的是做人，名家講究的是辯論，墨家講究的是不打仗，陰陽界則關注于五行變化和風水。內容完全沒有邏輯性推理，講的都是做人做事的大道理。
那為什么在思想方面的內容相差會如此之大呢？
一種普遍的說法是說希臘是一個海洋國家，商業(yè)發(fā)達，商業(yè)要求對數學幾何有很高的要求，這都需要強調邏輯，因此誕生了以邏輯推理為基礎的自然主義哲學。
而中國是一個農業(yè)社會，數學需要的不多，更多的是強調經驗以及治國做人方面的知識。誕生的百家爭鳴自然也把這個作為主攻方向。
要知道，這兩者的不同決定了日后兩個文化發(fā)展的方向。雖然西方日后也有教會橫行，中世紀黑暗的歲月，但在追求科學的道路上，始終保持螺旋型上升，在落后了中國近兩千年之后，終于一舉超過，搶占到了制高點。
而中國以為人處事為核心的思想體系，雖然日后也誕生了四大發(fā)明這樣璀璨奪目的成果，但隨著封建社會對思想自由的長期壓制，在攀登科學高峰的艱苦道路上，我們被越甩越遠，最終嘗到了“落后就要挨打”的苦果。
近代科學的貢獻全部出于西方世界，不是沒有原因的，而最根本的原因，恐怕還在于思想文化的差異。
如果我們再往深處想，如果說地域的差異導致了文化起源的不同，那為什么希臘就靠海，為什么中國就在內陸？這個又是由誰來決定的呢？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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