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
暑假伊始,明月便隨小桔去了她家。她們在潮濕潔凈的日式庭院里飲茶、吃紅熟的杏子,小桔的哥哥修治畫完了圖,請她們去他的書房里小坐。明月記住的關于 東修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他房間里面各種各樣的綠色植物,大部分她都叫不出名字,但都茂盛無比,這讓他的房間顏色美好,空氣清新,有一種讓人愉悅的氛圍。
溫柔可愛、知書達理的小桔在哥哥面前成了一個愛撒嬌的小孩:修治哥哥,客廳里面放唱機的桌子有點兒晃,爸爸媽媽沒有讓你修理嗎?修治哥哥,我明天要帶明月去寺院逛逛,你能不能把陽傘弄好?喂,修治哥哥,把那個全是積攢的蝴蝶翅膀的夾子拿來看看好不好?……
修治有一個有點兒奇怪的夾子,里面都是大大小小的蝴蝶翅膀的殘片。有的能勉強看出一扇羽翼的形狀,有的僅是指甲大的顏色艷麗的碎塊。明月問小桔,你哥哥為什么要積攢這些東西呀?小桔見怪不怪地說,那個人才不會捕捉活生生的蝴蝶晾干了做標本呢。
第二天早上明月起得很早,空氣有點兒涼,她穿上件半大的袍子從房間里出來。一拉開門,就見修治坐在對面的檐廊下面,在小腿上纏繞布帶子。
“是要出去?”明月問。
“去山里宿營。跟朋友約好的。”
“一個團隊嗎?”
“三個人。”
“臨時聚會還是老習慣?”
“……”他扎好了綁腿,抬頭看看她,“二十一歲之前還都是四個人,那年路過一座寺院,宮澤君就打算留在那里,再不回來。后來每年這個時候,剩下的三人都會上山去看他,住上一個星期。”
“……就是有人跟佛祖有緣的。”明月想要寬慰一下。
“那年……他的戀人嫁給了他的哥哥。”他背起背包打算走了,路過她身邊蹲下說道,“那個……跟小桔參觀完了寺院,記得去西側那條街第一家店吃魚生拌飯。嗯。”
“謝謝啦。再見。”
“再見。”
這個人走路腳步很輕。
客廳里面擺放留聲機的桌子腳上不知何時被加上了兩個三腳架,果然再不晃了。
小桔帶著明月離開家門之前把陽傘打開,原來折斷的傘骨被接好了,還干干凈凈地抹了油,比原來還滑溜好用。
金閣寺西側街上第一家店的魚生拌飯真的鮮美無比。
那年夏季,明月在小桔家里住了六天,后來又自己去北海道玩了一大圈,白皙的皮膚被曬成金紅色了才回到東京的寓所,她在積滿的信箱里居然翻出那年夏季, 明月在小桔家里住了六天,后來又自己去北海道玩了一大圈,白皙的皮膚被曬成金紅色了才回到東京的寓所,她在積滿的信箱里居然翻出了李伯芳留下的信,當即心 如擂鼓,慢慢打開,手指都在顫抖。
2.
就在明月去了京都的小桔家做客后又去北海道旅行的時候,李伯芳隨同顯玚來到了東京。小王爺本想看望明月,在此耽擱了月余也沒見她回來,于是留下些錢便 返航回國了。信是李伯芳背著顯玚給明月留的,開頭程式化地祝福她要照顧好自己,安心讀書,注意安全,莫要參與政治,莫與人爭辯,好自為之,之后他告訴明月 久病的福晉已于一年前仙逝,而赫麒格格至今還沒有找到,她兩年前中秋節(jié)的前夕被歹人劫走,下落不明。
兩年前中秋節(jié)的前夕。
劉南一砸門將明月救出王府,接著明月又為了救吳蘭英被捕入獄,同一時間,兩歲的兵兵被裝進運送琉璃瓦的麻袋里,偷偷運出。
綁票的過程是經過精心策劃和安排的,核心的組織者是膠皮廠的工人才叔,內線是大管家的遠房侄子和與他相好的府里的丫頭。才叔跟著修繕庭院的工匠潛入府中,丫頭找到甩掉婆子和丫鬟在府里亂轉的兵兵,說要與她玩藏貓貓,孩子閉著眼睛數數,口鼻被捂上迷藥,裝進麻袋。
門口的接應是唯一事先毫不知情的人吳蘭荃。他之前跟才叔借了五個銀元,今日誤了工來幫忙,按照才叔的指示騎著板車將裝著兵兵的麻袋拉到渾河岸邊一間破舊的茅草房里,然后就蹲在麻袋的對面不離不棄地把它看管好。
我們說了,十八歲的蘭荃腦筋燒壞了,還瞎了一只眼睛,判斷和反應都有些遲鈍。兵兵蘇醒過來,在麻袋里扭動半天,喊了一句:“我要出來!”蘭荃才知道, 原來這里面是個活物。他把麻袋打開,看見眼睛雪亮的小女孩,自己也有些詫異。女孩命令道:“拿點兒水和果子來,我餓。”蘭荃把自己的水壺和一沓煎餅給她。
女孩吃了幾口說:“我要回家。”
蘭荃搖了搖頭。
才叔很快拿到了他勒索來的十根金條。根據他的要求,金條被卷進一張油氈紙里,放到火車站的垃圾桶里面。而他卻并沒有按照約定,把兵兵送到太清宮去。才 叔掂著手里的十根金條想:這算什么呢?好幾個人用性命冒險賺到的這十根金條,對于作威作福的清朝遺少來講算什么呢?他見過顯玚的車子,也看到了那美輪美奐 的花園和宅邸,他用盡了自己全部的想象力和貪婪要到的十根金條居然這樣輕輕松松地就到手了,這對人家來講算什么呢?于是他可不打算就這么便宜這個有錢人。
第二天的晚上,才叔趕到渾河岸邊的茅草屋,看見蘭荃仍忠于職守地守在那里,女孩正把包米面煎餅撕成一塊一塊地放在嘴里。
才叔道:“抱上。走。”
蘭荃聞言便把兵兵抱起來,跟著才叔出來,朝著河岸的方向。
離水還有幾十步的距離,才叔停下了,轉過來看著蘭荃:“你去。”
“干啥?”
“扔水里去。”
蘭荃沒動。
“掏窩子掏出來的,他爹娘不肯拿贖金。她最認得你。她活,你就得死。”才叔簡潔兇狠地說。
蘭荃聽了,默默同意,依言向水邊走去。
才叔在他身后補充道:“抓住腳脖子,把頭在石崖子上磕一下再扔進去。”
夜風從黑魆魆的水面上襲來,對岸有星星點點的燈火,忽明忽暗,像鬼眨眼。蘭荃看著女孩,她預感到危險的到來而沉默不語,但臉上毫無懼色,只是看著他的眼睛,似乎能看到他的心里去。蘭荃的手已經抓住了她的腳脖子。
被逮進保安所的才叔可不像這一夜要撕票的時候那樣有種,胸口的皮肉被一點一點地用烙鐵燙爛,眼淚鼻涕還有汗水流了一臉,哭喊著說:“不知道!不知道!真不知道哪里去啦!”
探子每次逼供都很過癮,坐在審訊的桌子上,紅著眼睛大口地喝水:“缺了八輩子德了,偷人家孩子!錢都給了,還不送回來!……你媽的,我想給你痛快死法你都不要,來吧,我烙到你排骨上去,看看這之前能不能給爺爺說出點兒實話!”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