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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jié) 觀戲下篇

  “都是你養(yǎng)鴿子養(yǎng)出來的精氣神兒。”她回頭看一眼窗外“咕——咕”叫著飛過的幾只灰鴿子,“放鴿子的時候,你眼睛老隨著鴿子望,愈望愈遠,仿佛要望到 天的盡頭,久而久之,這雙眼睛便給不知不覺地治過來了唄!”她不無興奮地挨著他的身子坐下來,一邊陪他看著鏡子里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一邊開心地笑著。
  
  “這是真的?”他不敢相信自己一雙木訥呆滯的眼睛居然被鴿子給治好了,“明華,咱們是不是在做夢?”
  
  “是真的。”她偎著他的肩頭,輕輕咬著他的耳朵,“沒想到一群鴿子治好了你的眼睛,倒真是造化弄人。”
  
  “太好了!”他輕輕推開她,騰地站起身,拿起脫下的外衣胡亂披著,大踏步走出門。
  
  “你干嗎?”她連忙沖上前,張開雙臂擋住他的去路,咬一下嘴唇說,“我不許你出去!”
  
  “別鬧了,晚上還有兩出營業(yè)戲呢。”他咧開嘴巴笑著,“趁著眼神好,得多吊幾嗓子。”
  
  “外邊下著雪呢。”她近乎乞求地盯著他說,“畹華,就算不顧惜你自個兒的身子,你好歹也要替我和大永想。你要是,要是……”她急得哭出聲來,“這些日子你每天都是早出晚歸,我連個正經(jīng)跟你說話的時間都找不出來,若再這樣拼命,便是紅遍大江南北又能如何?”
  
  “你知道,我并沒想過紅不紅。”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輕聲安慰著她,“我只是想把戲唱好,唱得更好,讓咱們梅家所有人都能過上安逸舒適的日子。”
  
  “可我不要你拿著命去拼!”她伸手硬是脫了他的外套,把他再次拽到床邊,“外邊那么冷,你想凍死不成?你要出去,我便陪了你一塊喝西北風去!”
  
  “明華……”他緊緊攥著她的手,眼睛突然濕潤了。
  
  “你能吃的苦,我也能吃!”她一邊望著他信誓旦旦地說,一邊伸手捏起床頭柜上他畫的那張紙條,輕輕擱到他掌心里說,“瞧,這輪太陽是你,那一大一小兩張笑臉便是我和大永。要是哪天太陽躲云層里不出來了,我和大永還能保持這張笑臉嗎?”
  
  是啊,其實她所求的并不多。她只是想要一片屬于他們一家三口的晴天,而這片晴空下所有的歡樂都源自他,她又怎能任由他拼了命的唱,任由他毀了那份永恒的幸福?
  
  “畹華……”
  
  “嗯?”
  
  “答應我,你要永遠做我和大永的太陽。”窗外漫天飛雪,他從來都不知道,她在寂寞里等他等了很久很久。那些個沒有他的日子里,她一直都想住進他的心 里,但等她如此靠近他時,卻又驀地發(fā)現(xiàn),這份依戀依然離得她很遠很遠。戲中的他,總是讓她覺得遠在天邊,甚至讓她覺得彼此是在兩個永遠不能相交的時空,只 能遙遙相望?偸悄暮ε拢男乃,莫名的擔憂,生怕有一天,她會與他無言以對,只能默默凝視著手里畫著一輪太陽的紙條發(fā)呆。畹華,其實我要的并不 是一張張紙條,我要的是你一顆永遠不變的心,要的是你永遠能夠陪在我和大永身邊,可你為什么就不明白我的心意?
  
  他似乎沒懂她的內(nèi)心表白,只是緊緊握住她的手,不停地在她那雙纖手上呵著熱氣。“我永遠都是你們的太陽。”他忽地盯她一眼,略帶羞澀地笑著說。那一笑,頓時融化了她內(nèi)心所有的疑惑與忐忑,他是那么那么在乎著她眷戀著她,為何自己總要生出這些不著邊際的恐懼呢?
  
  月子里,她被祖母陳氏和大伯母胡氏無微不至地照顧著,而那顆心卻總是跟著他起起落落。聽大伯母說,他的戲唱得越來越好,越來越叫座,很多戲班都爭著搶 著找他去唱戲。照這樣下去,不出兩三年,定然能將朱幼芬和王蕙芳比下去,這往后的日子自然也會越來越紅火。非但如此,就連蕙芳表兄的母親——畹華的二姑母 來看望她時,也忍不住把畹華夸個不停,說他是真的出息了,每每聽到這些話,作為妻子的她,心里比吃了蜜還要甜。她知道,蕙芳的母親對畹華是極好的,當年畹 華、蕙芳一起學藝時,二姑母總是叮嚀蕙芳要照顧好畹華,不能讓畹華受到外人的欺負,每逢年節(jié),只要給蕙芳做新衣裳,自然也少不了畹華的那一份。這樣一位敦 厚慈祥的姑母說出的話,她自然聽著更是舒服,心想這回畹華是真的出人頭地了。
  
  大家都說他的戲唱得極好,可她卻沒機會去戲院親眼看一回他精彩的表演。盼著,盼著,冬去春來,南方的革命起義終于推翻了腐朽的清朝政權(quán),宣統(tǒng)皇帝在北 京宣布退位,孫中山在南京宣誓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tǒng),老百姓迎來了嶄新的生活。而她,亦終于帶著明媚的心情出了月子,第一件事,便是精心打扮一番,隨同 伯母一起到大柵欄廣德樓看有畹華參加演出的義務戲。


  
  那場義務戲是戲曲界自治團體正樂育化會附屬小學——育化小學為籌款邀請戲界名角出演的,為顯隆重,特地安排“伶界大王”譚鑫培演大軸。依照習慣,大軸 戲或壓軸戲多由名角兒出演,因而除安排譚鑫培演大軸戲外,倒數(shù)第二出場的壓軸戲便由有“國劇宗師”之稱的武生楊小樓擔當,而倒數(shù)第三場則是畹華和表哥王蕙 芳合演的《樊江關(guān)》,由此可見當時他在戲界中的地位。
  
  不湊巧的是,那天畹華還有另外三處堂會戲要唱,沒能及時趕到廣德樓演出,無奈之下,主辦方只得把楊小樓的戲份提前?蓻]想到的是,臺下的觀眾卻不依 了。當他們發(fā)現(xiàn)應該是梅蘭芳出場而出來的卻是楊小樓時,都認為當時楊小樓比梅蘭芳名氣大,楊小樓決不會與梅蘭芳調(diào)換演出順序,從而讓梅蘭芳演壓軸,由此推 斷梅蘭芳肯定是來不了了,因此大為不滿。戲館里頓時人聲嘈雜,亂成一團。她正暗自替畹華操心,不知道到底是路上出了事,還是別處的堂會戲耽誤了,冷不防大 伯母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襟,沖她使了個眼色,低聲說:“放心,不會有事的。”“可是……”她回頭望著喧囂的人群,又回頭看一眼大伯母,不無擔憂地說,“畹華 真不會有事?”大伯母鎮(zhèn)定自若地點點頭,示意她不必驚慌,紅了的角來不及趕場子是常有的事,最不濟也只是畹華沒法過來這邊唱義務戲罷了。


  
  可要是畹華來不了,她今晚精心的裝扮不就全白費了?她可是為了看他的戲才來廣德樓的啊!難道就這樣什么也沒看到就回去嗎?一時間,她變得和那些情緒化 的戲迷一樣,內(nèi)心充斥著不滿。畹華這是怎么了,明知道今晚自己要和大伯母來看他唱戲,怎么還這么馬虎?要是時間來不及,干脆就推掉一出堂會戲嘛!大伯母似 乎看出她心里的想法,輕輕嘆口氣說:“他那么苦,也是為了咱們這個家,為了你們娘倆。”
  
  大伯母話畢,又掉轉(zhuǎn)過頭去聽楊小樓的戲,仿佛畹華來不來廣德樓都與她無關(guān)?蛇@畢竟是她坐完月子,頭一回出來看他唱戲啊,怎么能說不來就不來了?她緊 緊咬著嘴唇,兩只眼睛漸漸溢出委屈的淚來。楊小樓仍在咿咿呀呀地唱著,可她一點聽他唱的心思也沒有,心里已經(jīng)為畹華不能及時趕來編織了不下千百個理由。
  
  臺上,楊小樓唱得激昂高亢,舉手投足間,無不洋溢著大將風度;臺下,戲迷們紛紛吵嚷著說梅蘭芳不來,他們非退票不可。那一瞬間,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懷著 的是一種怎樣復雜的情感。一方面,她為畹華沒及時趕來生悶氣,另一方面,她又替畹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得到戲迷如此愛戴感到欣慰?墒牵y道這樣,她就可 以原諒他的爽約嗎?


  
  他可知道,為了看他演戲,她精心準備了多久?為此,她特地去前門外瑞蚨祥、謙祥益兩大綢緞莊選購上等的綾羅綢緞衣料,按照當時的風尚定做了新衣裳;為 此,她穿上最時尚的鑲著各式花邊的芭比式小襖和露出腳面的裙子;為此,她忍著錐心刺骨的痛,學會了穿半高跟的皮鞋;為此,她咬咬牙,掏出大半的積蓄到著名 的金店天寶首飾樓買下了最新款式的耳環(huán)、花別針;為此,她懷著激動的心情在廣德樓翹首期盼……可是他呢,他在哪里?他明知道她今晚是要來聽他唱戲的,卻依 然沒有推掉哪怕是一場堂會戲,又怎能不讓她心痛、不讓她傷心?
  
  “喲,這不是梅大奶奶嗎?”一個她怎么也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的女戲迷回過頭,熱情地跟她打著招呼,“瞧瞧,瞧瞧,梅大奶奶如今是越發(fā)顯得光鮮了,看來 這一年來梅老板倒是沒少賺!”邊說邊伸過一只白玉筍般瑩潤的手臂,大手輕輕捏著她纖細的手腕,隨意擺弄著那只剛買來的碧綠色玻璃種翡翠手鐲,大驚小怪地嚷 開來了,“大奶奶,現(xiàn)如今您可真是發(fā)了!這么好的玻璃種鐲子,是在天寶首飾樓買的吧?”
  
  她只是隨和地望著那個熱情得過分的女戲迷呵呵地笑。她這身打扮,倒真是被人看入了眼,可畹華還沒瞧見她這副精心裝扮出的嬌俏模樣呢。心里不禁又多生出了一份委屈,連女戲迷滿臉堆砌的笑也令她感到陣陣惡心。
  
  “梅老板今兒個是怎么了?”女戲迷指著吵嚷的人群說,“他再不來,戲館還不得炸了鍋?”
  
  “就是,梅老板再不來,楊老板這出戲就不好收場了。”坐在女戲迷身邊的男戲迷回過頭附和著說,邊說邊對著她咧開嘴巴色迷迷地笑。
  
  這時,她才注意到戲館里已是鬧得不成樣子了,要求退票的觀眾越來越多,吵鬧聲也越來越高,漸漸壓住了戲臺上楊小樓的聲音,讓人好不惶恐。她心里暗自思 忖著,楊小樓是大名鼎鼎的國劇宗師,這要在平日,哪個人不是爭先恐后聽他唱戲,可眼下,戲迷們居然因為畹華沒有來,再也沒了心思去聽他唱,這對楊小樓來說 該是多大的侮辱呢?
  
  她回頭望了大伯母一眼。大伯母仍然正襟危坐,仿佛戲樓里發(fā)生的事完全與她隔絕,她只是靜靜地、目不轉(zhuǎn)睛地、認真地聽著楊小樓唱戲,看著他擺出曾經(jīng)引來 無數(shù)喝彩聲的武功招式。再鬧下去可了不得了,雖然畹華是無心之過,但楊小樓畢竟與梅家有著世交之誼,今天讓他掉了這么大的面子,日后畹華又該如何跟他相 見?正胡思亂想著,忽地瞥見一個留著小胡子、戴著眼鏡、穿著長袍的四旬左右的男子拉著育華小學的校長項仲延擠到觀眾席中,正好擋住她看戲的視線。納悶間, 那男子已舉起雙手使勁地揮舞著,并耐著性子向大家解釋說:“今天的情形,實在是對不住各位,但今天之戲,是專為教育,諸君雖是來取樂,但對教育沒有不熱心 的。望諸君看在維持學校的份上,容恕這一次,以后定當想法子找補。”

  
  她不知道,眼前這個男子便是年長畹華二十歲的齊如山,直到兩年后的1914年,她才在畹華的書房“綴玉軒”里再次見到這個黑黑瘦瘦的男人,并知道他曾 經(jīng)留學西歐,且對戲劇頗有研究,一直存有改革中國京劇的念頭;她也不知道,這個說話溫文爾雅甚至有幾分動聽的男子會在兩年后成為畹華最得力的合作伙伴,成 為“梅黨”最重要的成員之一。多年之后,她還記得,那一晚,他的態(tài)度很是誠懇,可觀眾們?nèi)圆毁I賬,甚至有幾個站起身來大聲嚷著說:“我們花錢就是來看梅蘭 芳的,沒有他的戲就退票,用不著廢話!”
  
  雙方僵持著。那男子正招架不住之際,忽地伸手朝她一指:“你們看,梅太太和梅大奶奶都在這里,梅老板今天晚上一定能來的!”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上千雙眼睛齊刷刷朝她射來。她有一種被人偷窺的感覺,不由緊緊攥著大伯母的手,額上的冷汗不停地往下流著。雖不是第一次出來看戲, 更不是頭一遭被生人端瞧,可一下子便有這么多眼睛盯著她看,還是讓她倍感壓力?赡悄凶泳尤蝗灾钢鸷宓挠^眾大聲說:“你們不信我,總得信梅大奶奶。 梅大奶奶難得出門,她一定是來看梅老板演戲的。”邊說邊朝她遞過來一個求助的眼神,“是不是,梅大奶奶?”
  
  她慌得連忙挨著大伯母的身子低下頭去,甚至沒時間去想這個陌生人是怎么知道她就是梅大奶奶的。在這種場合,被這么多人認出來,又被這么多的人注視著, 她不知道究竟是幸福眩暈,還是恐懼害怕。畹華啊畹華,你怎么還不來?當真要讓我在這里替你出洋相嗎?“別怕,看我們的戲好了。”大伯母仍是一副處驚不變的 神態(tài),可她的視線被齊如山擋著,除了一具具干癟的身體和一雙雙含著熱切期望的眼睛,她什么也看不到。接著,連耳邊楊小樓越來越高亢的唱腔也終于被湮沒在了 來勢洶洶的指責聲中。
  
  “梅老板、王老板來了!梅老板來了!”這時人群中突然又有人喜出望外地大聲叫喊著,“大家都靜一靜,梅老板已經(jīng)來了,正在后臺扮著呢!”
  
  畹華來了?她將信將疑地盯一眼擋在她身前的齊如山。齊如山也瞪大眼睛朝她看著,眼里流露出和她一樣的半信半疑。很快,齊如山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無瑕的額 頭上,隨即沖她擠出一絲無可奈何的笑容,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她正揣測著這男子到底是誰時,人群中又是一陣喧嘩,在這喧嘩聲中,楊小樓草草收場,帶著一臉 的不快黯然離去,與此同時,畹華和王蕙芳已經(jīng)裝扮得整整齊齊地出場了。


  
  整個戲樓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一臉愕然的齊如山轉(zhuǎn)過身,消失在她的眼前,取而代之的是扮上的畹華,在她眼里逐漸由一個模糊的小點放大,再放大,直到在 她心里徹底鮮活明艷起來。是他,是畹華。他終于趕來了,終于沒有辜負對她的許諾,終于沒讓她精心的裝扮白費,終于沒讓她帶著無盡失落走出戲樓。激動與歡喜 的淚水順著她俏麗的面龐流下來,大伯母什么也沒說,掏出一方絹帕輕輕遞給她。那一夜,她一直看到畹華下臺,看到譚鑫培的大軸戲唱完,整個人都沒緩過神來。 出場的時候,她和畹華擠在一輛馬車上,他緊緊拉著她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呵著熱氣,一臉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路上,畹華告訴她,楊小樓是灰著臉離開后臺的,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了。他還告訴她,他和蕙芳表哥趕來后,正上妝時,演大軸戲的譚鑫培譚老板也早早地穿好 行頭、揉好臉彩,坐在一邊悶聲不響地盯著他看。“爺爺是想看我和表哥的戲,要不,他不會那么早就扮上了的。就差沒戴上網(wǎng)子了。”
  
  她望著他抿著嘴微微一笑,心里卻沒有太多的喜悅。是的,畹華紅了,名氣甚至超越了朱幼芬、王蕙芳,可這紅的背后卻是無數(shù)先輩們的冷寂。她似乎已從楊小 樓今日的受辱中看到了譚鑫培、王瑤卿等名角日后的落寞,因為以后的戲界不再會屬于他們,所有的輝煌與燈光注定只屬于她身邊這個帶著明媚笑容的少年,她的丈 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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