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節(jié)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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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天之前,邢志剛便已有些沉不住氣,他無法直視米露露那張魯鈍美艷的面孔,更不能多聽一次燕姐的聲音,這兩個女人本是他的財富,可不曉得為什么,他如今有種欲將她們捏在手心揉碎的沖動。
“反正事情講得很清楚了,小胡蝶應(yīng)該能找著,但是死是活難講。你也不用為難我和露露,我們都很苦的,只有讓男人欺負的份兒,不過到頭來大家都難過,又何苦來?”
這番話,燕姐已是出口了七八遍,話中有話,攪得他心煩意亂。他不是不敢動燕姐,只是隱約有些不忍,小胡蝶那張細眉細眼的粉臉已在他夢中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均是嘴角掛血,還笑嘻嘻的,伸出一只白慘慘的手來撫摸他的頭頂,嗲兮兮道:“你能放過我嗎?”
放過她?
邢志剛冷笑,哪里有這么便宜的事?秦爺與他喝酒的辰光曾經(jīng)講過一句話:“那些把得寸進尺看做理所當(dāng)然的人,一定要趕盡殺絕。”他不想對誰趕盡殺絕,卻可以在必要時刻用“趕盡殺絕”來保命。
“小胡蝶……”他低聲喃喃道,手上的雪茄正發(fā)出濃烈的香氣,令他在迷思里愈陷愈深,正在這時卻聽聞兩下輕巧的敲門聲。
“進來。”
旭仔打開一條寬一些的門縫,踏進一只腳來,低聲通報:“秦爺來了。”
他頭皮瞬間發(fā)麻,卻只得掙扎著坐起身子,秦爺已大步流星走進來,一雙銅鈴般的大眼先行在房內(nèi)掃了一圈,笑道:“怎么這么暗?”
邢志剛方嗅到自己襯衫上那股子酒味兒,他尷尬地拿起桌上的酒瓶,想找個干凈的杯子斟上,對方卻做了一個制止的手勢。
“什么都不用講了,人,我也在找,找得到,大家都好,找不到,你曉得什么后果。”沙發(fā)在秦爺屁股底下發(fā)出尖叫。
“找不到也沒辦法的,頂多拿我的命去抵了咯。”燕姐不知何時已走到門口,聲音從門縫里鉆進來,竟是斬釘截鐵的氣勢。
秦爺站起來,徑自將門打開。燕姐穿了一身純黑洋裝,扣了金百合胸針,高跟鞋跟像要在地面上戳出洞來。不知為什么,邢志剛居然偷偷松了口氣,驚覺自己確是離不開她的。
“你當(dāng)你的命值這個價?”秦爺果然語氣緩和不少。她便是有這個本事,無論韶華去留,都有辦法讓男人安定。
“我知道自己不值,但事情已經(jīng)出了,拿誰出氣都不是辦法,只能用別的法子來彌補。”
“還有什么法子?”秦爺追問的口吻不抱一絲希望,邢志剛亦只黑著臉,不出一聲。
燕姐整了整羊絨緊身裙微微凸起的小腹部分,走到邢志剛跟前,自皮包里取出一管口紅,在桌上寫下三個字,遂轉(zhuǎn)身離去。
秦爺探身一看,笑了。
倘若上海灘還有人能不經(jīng)施常云本人同意,自由出入看守所強行“探望”他,那便只有秦亞哲了。除上庭之外,施常云平時都很閑,他也曉得,案子會一拖再拖,直拖到眾人將他完全遺忘,終有一日,《申報》記者和那古怪的女人都會棄他而去……
怎樣才能不被他們拋棄呢?
施常云一連幾天都在考慮這個問題,所以面對洪幫的二當(dāng)家竟有些心不在焉。
“你若把那東西給我,我想辦法把你弄出去,你放心,必定比你爹砸錢的法子有用。”秦爺談條件素來是開門見山,于他來講,那不是與對方商量,而是決定抑或命令。可他忽略了,如今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極可能判死刑的重犯,對于沒有未來的人來講,跟他談條件往往是徒勞。
“秦爺跟一個死人要東西可是說笑了,反正我是沒什么能給您的。”
“施少,我曉得你現(xiàn)在是身無旁掛,但人再無旁掛,也有弱點,所以把東西交給我,你身上罪孽還輕一些。”秦爺破天荒地講話繞了些彎子。
施常云抬頭看了一下墻角結(jié)網(wǎng)的蜘蛛,喃喃道:“這么說你也不知道小胡蝶的下落……”
“是。”秦爺點頭道,“我們都找不到小胡蝶。”
“那就繼續(xù)去找,不要想從我這里拿到一丁點兒好處。”施常云冷笑,“秦亞哲,別人當(dāng)你是二當(dāng)家,我還不曉得你什么貨色?事體已經(jīng)是這樣了,何不讓大家都安生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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