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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灰澀的年節(jié)。缺少孩子的大年無疑是令人遺憾的節(jié)日。面換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風采，他將每年一次的裱糊新窗紙，祭祖印紙錢，請人寫春聯(lián)，備旺火碳，捏迎神面饃等諸多事務都放在腦后。送舊神，放焰火，迎新神，這一系列平時在人們心目當中神圣的不能再神圣的事情無一例外被面換踢之一邊。去他媽的吧，過什么年呢？這麥青娃不知在哪里遭罪呢，你還有這過年的心思。人到了這個份上，真是連活的心事也沒有了。他在大年三十兒的晚上跑到滿是積雪的野地里，一臉灰相地嚎啕大哭了大半個晚上。而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事，據(jù)說，年三十兒的晚上，有一個專門拾音的神仙下界來，只要聽見稍高的聲音就會用法寶將這音拾了去，而這些被拾過音的人在下輩子也就成了啞巴。啥狗屁忌諱，統(tǒng)統(tǒng)見鬼去吧。俺面換不是為這些個神鬼來到這個世上的，沒了麥青，這個世界也就不存在了。面換越哭越傷心，直到昏倒在雪地里，甚至于寒風凍破了臉皮也沒有感覺到。
    初一，十五，二月二，三月三……每一個本應紅火熱鬧的日子，對于面換來說，哪一次不似滾燙的葷油煎在心上一般難受。他的心比冬日里的天空還要灰敗，他的臉比長滿枯草的荒灘還要難看。
    那些因他介紹而失去女兒的爹娘不時地闖進他的家門，哭嚎著向他討要孩子。他被眾人罵作蓮花村的賊狼，他小姨子的幫兇。有人罵著罵著就動起手來，打他耳光，甚至威脅他，說他要是找不回那些姑娘就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面換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幾乎崩潰了。他一次次地跑上蓮花峰頂?shù)挠^音廟，虔誠在跪拜菩薩，以祈求女兒能平安歸來。這一切在我們好多人看來是多么的愚蠢，可我們的面換又該怎么辦呢？他是個從未遠足過的山民，他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十里多點的丈母娘那兒。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有怎樣的兇險，雖然明知女兒遭受了苦難，卻不敢走出大山一步解救女兒于苦海。
    面換啊面換，你是這個經(jīng)濟快速發(fā)展年代的受害者，而在這個令人羨慕的年代里，又有多少這樣的父母在這樣的苦痛中煎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