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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節(jié) 《兒子》《下崗》

 

馬大爺整整活到一百零一歲,全縣人民都為他戴黑紗。據(jù)說,山里有的水老爺廟、福主廟里,有人把馬大爺都供上去了。這事不知是真是假。
  這事可能是真的。因為我后來還聽說,馬大爺最小的兒子馬槐樹還去干預(yù)了這事。但山里鄉(xiāng)親把馬槐樹留住了七八天,好吃好喝地招待,每天晚上還演人戲——“三角班”。馬槐樹本來準(zhǔn)備勸說老百姓:“那是封建迷信,老人家是共產(chǎn)黨,不能被供在寺廟里。”但盛情之下,馬槐樹硬是沒好意思說。
  據(jù)說,馬大爺現(xiàn)在還被供奉在廟里。
  不要說馬槐樹叔叔那么沒原則。人家革命家庭出來的。黨性其實還是很強的。當(dāng)年南豐火柴廠要一批人下崗。動員了好幾次,就是沒人主動說下。
  這時,廠長書記就找到馬槐樹,說,“老馬啊,您是革命家庭,覺悟高。在廠里說話有時比我們管用,要不你來給大家做工作。”
  老馬先是驚出一身冷汗,以為要拿自己開刀,用革命家庭來綁架抬高我的覺悟,讓帶頭下崗。后來,一聽,原來這么回事。心里高興啊,既然是這樣,那至少說明廠里不會讓我下。他滿口答應(yīng),說:“組織這么信任我,領(lǐng)導(dǎo)請放心,我這就準(zhǔn)備去。”
  幾番動員,還是沒有動靜。最后一次,全廠動員,馬叔叔是先講形勢,再拉家常,氣氛醞釀地比上幾次都好。高潮時,廠長書記出現(xiàn),大家就又沮喪了好多,都盯著他們上臺。
  只見書記坐定主席臺,喝了口水,說,:“同志們啊,我來跟你們宣布個事,好事啊,馬槐樹為了我們大家的利益,為了廠的前程,自己提出帶頭下崗。他覺悟高,可不是光說不練啊,要不說人家……”
  馬槐樹,眼前一黑,才知道上當(dāng)了。我這些天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原來是在演“請君入甕”這一出啊。
  左思右想,反駁既無意義,更無效果,不可能踢開黨委鬧革命,再說自己前幾天,講了那么下崗好的道理給群眾聽,自己有苦說不出,只能就范。為了不給革命家庭添亂,于是點著頭,僵硬地笑著接受大家熱烈的掌聲。
  從此,馬槐樹頂著帶頭下崗解救全廠的悲情光環(huán),窩心地回到家,在東門口擺攤修自行車了。孫書記則到某縣當(dāng)縣長去了。后來因為包庇私生子販毒下獄了。下獄那天,馬槐樹那天向老伴宣布自己:退休。!
  孔子曰:
  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信不信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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