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圖南的肚皮舞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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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囧得死人的印度神曲,圖南鏘鏘鏘地跳起肚皮舞來。他的身材雖好,卻故意跳得又囧又丑,一會兒轉(zhuǎn)圈兒,一會兒扭胯,使肚皮上的臉擠眉弄眼。
江珧張大嘴巴,腦子里一片空白,隨即涌上各種復(fù)雜的情緒,既想放聲爆笑,又想抽出屁股下的折凳對著他的腦袋一頓狠敲。原本銷魂的粘蠅板形象整個兒崩潰,再無一絲危險和誘惑留下,空余印度神曲的鏘鏘鏘。
圖南努力耍寶:“怎么樣?去年中視的年會上我可憑著這性感的舞姿贏了一臺冰箱呢。”
江珧有氣無力地問:“你肚子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闌尾炎手術(shù)。”
“我從來沒見過哪個人類的闌尾長在肚臍上面的!”
“人家天賦異稟、與眾不同嘛。”
鬧了這一場,江珧徹底放棄了從這個活寶的嘴里得到真相,不知怎么,困倦到極點(diǎn)后,腦海里浮現(xiàn)出的不是恐懼,而是圖南和梁厚來幫忙搬家時的情景。長時間 的緊張?zhí)貏e消耗體力,過不多久,睡神便不分環(huán)境地找上門來。江珧不再開口說話,偶爾用力掐手背來反抗睡意,可腦袋依然開始小雞啄米般一點(diǎn)一點(diǎn)。
圖南蹙眉,露出不忍:“你休息吧,我出去守夜,你可以把門窗反鎖。”
“你……你們不許對我使什么花招!鬼壓床什么的……”
“那是笨蛋吳佳弄錯了。”圖南罕有地沒露出那副輕浮表情,只淡淡道:“我只是想,這次一定要好好保護(hù)你。”
他彎腰撿起丟在地上已經(jīng)被糟蹋到不能看的T恤,轉(zhuǎn)身走出房間,關(guān)上門。
江珧睡得糟糕極了,各種奇怪的夢境紛至沓來,卻偏偏沒有那個能安慰她的洪荒與黑色巨蛇的夢。天剛蒙蒙亮,江珧?qū)嵲跊]法繼續(xù)睡了,爬起來頭重腳輕,似乎是有點(diǎn)兒感冒。
她躡手躡腳地檢查了窗口和門縫,前一天晚上反鎖門窗后放的頭發(fā)絲還在,說明沒有什么異物進(jìn)來,心下稍安。
擁著薄被坐在床上,江珧覺得莫名惆悵。
就在前一天,梁厚還開車帶她去買生活必需品,吳佳嘰嘰喳喳地幫忙選購,圖南在桌上替她擋酒,每個人對她都很和善,江珧本以為自己來到一個很有同事愛的地方,可一夕之間,連這些同事們是否是人類,她都無法確定了。
抬頭看看已然全白的天色,江珧琢磨著鎖門枯坐也不是辦法,就算要辭職落跑,也得先想辦法回到北京。權(quán)衡利弊,她拉開行李,拆開新的內(nèi)衣和襯衫換上,鼓起勇氣開門。
圖南背靠墻坐在走廊里,一腿伸直一腿曲起,嘴里銜著半根煙,凹出一個電影里常用的憂郁造型。
他看來是守了一夜沒睡,頭發(fā)亂七八糟,從口袋里掏出煙盒遞給她:“來一根?”
“我不抽煙。”
“試一試么,奶油草莓口味的。”
江珧接過煙盒仔細(xì)一瞧,原來是一盒煙草形狀的棒棒糖。
“吸煙有害健康。”圖南的笑容迎著初生的太陽,看起來特別爽朗,即使心有警惕的江珧也忍不住晃了下神。
“既然醒了就一起吃早飯吧,你昨天晚上吃的就不多。”圖南一口吞掉棒棒糖,站起身拉她下樓。
欄目組成員都在客廳,似乎在商量什么事,只聽吳佳委屈道:“我又不知道這次要找東西,誰會想到要拿著旗啊。那么惡狠狠地兇我……”
梁厚跟著道:“他發(fā)火是因為你用錯了咒語,人心是很脆弱的,誰知道會嚇出什么好歹?”
“我跟你們這群老怪物不一樣,少一半血統(tǒng),效果差很多的!”
“好了好了,這件事過去就算了。旗子是必須要用的,麻煩駿馳跑一趟,把東西拿回來。”
一直很安靜的劇務(wù)接話:“我這就出發(fā),速去速回。”
聽著文駿馳出門,江珧默默計算一下,就算有專機(jī)加專車接送,中間一刻不耽誤,從這里到北京來回也得十個小時,不知吳佳到底把什么重要物品忘在辦公室,要勞師動眾回去拿。
走下樓跟眾人見面的瞬間,氣氛有點(diǎn)兒凝重,在充足的陽光下,這一室男女看起來個個都很正常,任誰也想不到他們昨晚詭異的行動。
圖南拿出果汁和面包,殷勤地招呼江珧坐下。
吳佳淫笑兩聲,瞇著眼睛斜睨:“速度圍觀圖編導(dǎo)川劇變臉,剛剛對我窮兇極惡,珧珧一來就哥斯拉大變金毛,聽說昨天為了安慰佳人還彩衣娛親裸上身跳肚皮舞來著。”
話音落下,圖南的臉皮厚不覺得,倒把江珧弄得挺尷尬。雖然目的不明,但從第一次見面起,圖南對她的特別照顧就連瞎子都能看見。
江珧小口小口地啜著果汁,鼓足了勇氣問:“今天要做什么?”
“今天啊,算是搜尋任務(wù)吧。”圖南想了想,“不過首先,我來給你講個故事,關(guān)于一個很悲慘很倒霉的哥們兒的故事。”
江珧皺眉:“不會是昨天、昨天那個……”
“你先聽我說啊。曾經(jīng)……有一個很牛B的哥們兒,他的老大在爭地盤的時候輸給了另一個老大,這個哥們兒很不服氣,于是就拎著斧子上門單挑。但很不幸, 他被打敗了,對方的老大是一個很陰損的家伙,不僅砍掉他的頭,為了避免他復(fù)活,還劈開一座大山把頭顱藏了進(jìn)去。這個倒霉催的哥們兒找不到頭,看不見也不能 說話,暴怒之下以胸腹代替首級,拿起斧子,與看不見的敵人展開了永遠(yuǎn)的戰(zhàn)斗。陶淵明描述過這個故事,叫做‘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车羲X袋的就是黃 帝,據(jù)神話描述,他的頭被埋的地點(diǎn)是常羊山。”
看到江珧莫名的樣子,圖南抓了抓頭說:“唔,通過昨天各位欄目組成員的努力溝通,我們發(fā)現(xiàn)壽佬村這位半夜閑逛的哥們兒名字叫刑天。首牢,大概是將他首級關(guān)押起來的意思,而常羊山就是今天的仇池山。我們今天的任務(wù)是幫這哥們兒的忙,看能不能把頭找到還給他。”
“什么!難道昨天那個無頭男鬼是刑天?!”江珧騰地一下站起來,“而且?guī)褪裁疵?你們的任?wù)難道不是清除妖魔鬼怪嗎?像美劇里演的X檔案、捉妖稽查科?”
圖南嗆咳幾聲,以極哀痛的神情望著她:“原來你這么看我們的!拜托,這世界上還有什么物種是比妖魔更需要保護(hù)的弱勢群體?他們已經(jīng)夠悲慘了!如果非要安個名字,我更希望把這個團(tuán)隊叫做‘幫貧扶弱’小分隊!”
吳佳插嘴:“而且說實在的,刑天也算是一位上古神,歸類到妖魔里挺委屈他的。”
“可昨夜那個明明就是個無頭僵尸,什么神明會是那副嚇人的樣子,還只在半夜游蕩?”
“因為時間過去太久,上古神的力量已經(jīng)衰退了吧。”梁厚道,“小江你昨天看到他身上有層朦朧的輝光了吧?那是神光,其實刑天白天也在村里游蕩,只是因為神力衰退,普通人在強(qiáng)光下看不見而已。”
江珧的腦子里混混沌沌的,不知對這群不靠譜的電視工作人員作何評價。
就在此時,文駿馳拿著一桿長長的旗子開門走進(jìn)來。江珧瞬間呆滯。
辦公室墻上掛的那面非革非布的怪旗!早飯還沒吃完,從甘肅到北京一個來回!
見江珧直直盯著他,文駿馳為難地說:“這個,其實我是從攝影車上找到的。”
吳佳訕笑著敷衍:“呀哈哈哈,原來我?guī)砹,只是忘了從車上拿過來而已。喂圖南,快向老娘道歉!”
圖南追悔莫及狀:“佳佳,真是太對不起你了,一包魷魚片?”
“再加一包黃魚干!”
“成交!”
江珧憤憤地看著這些連借口都懶得好好想的“人”,隱隱約約的,她聽到喀拉拉拉的碎裂聲,那是她的世界觀一點(diǎn)點(diǎn)崩潰的聲音——帶著這么長一根棍子上下飛機(jī),臨檢的工作人員難道都瞎了不成?而且文駿馳身上那股辦公室焚香的味道,又要怎么解釋?
她想起學(xué)校畢業(yè)生討論版上有句名詞解釋一直飄紅加粗:【就業(yè)】——是一個人三觀摧毀并再生的過程。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