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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節(jié) 海邊詭事

  街道的彼端,電視大廈的旋轉(zhuǎn)門開了,仲思杰和沈小婉依次走出。他們在臺長室簽完協(xié)議后,又在琴房練習(xí)了幾個小時鋼琴,所以直到現(xiàn)在才離開電視大廈。
  
  “剛才那首曲子,就是你的參賽曲目吧?”仲思杰減慢速度,等她與自己并肩前行。
  
  “是啊。”沈小婉疾走兩步,撐起遮陽傘,側(cè)頭看著他問,“你覺得我彈得怎么樣?”
  
  “很棒!不過……”他微微蹙眉,“就是聽起來有些傷感。”
  
  “哦,也許吧。”沈小婉心里一沉,她以前的參賽曲目都是以歡快激昂的旋律為主,但這次卻鬼使神差般選擇了旋律悲傷的曲目。
  
  “你剛才彈的那首曲子,應(yīng)該是克萊德曼的《忘卻的悲傷》,對吧?”
  
  沈小婉點(diǎn)點(diǎn)頭,卻發(fā)現(xiàn)他憂郁的臉上似乎掠過了一絲難以捉摸的神情。
  
  仲思杰沉默不語地向前走了一段距離后,終于忍不住問:“為什么要改變以往的風(fēng)格呢?”
  
  “哦,我想突破自我,所以才做出一些改變。”沈小婉其實(shí)在說謊,因?yàn)樗膊恢罏槭裁磿淖冿L(fēng)格,只是潛意識里有某種力量在驅(qū)使著她做出這樣的改變。


  
  當(dāng)二人走到停車位時,沈小婉似乎想到了什么,快速向四周環(huán)視了一圈,但沒有看到想象中的那個身影。她暗暗吁出一口氣,心里卻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我之所以選擇《忘卻的悲傷》作為參賽曲目,會不會和他的出現(xiàn)有關(guān)呢?”
  
  “在看什么?”仲思杰突然問了一句。
  
  她嚇了一跳,連忙回過神,盡量掩飾著內(nèi)心的慌亂:“沒……沒什么。”
  
  “那上車吧。”仲思杰紳士地拉開車門,“我?guī)闳ヒ粋地方。”
  
  “哪里?”她先是猶豫了一下,隨即就鉆進(jìn)了車?yán)铩?br />   
  仲思杰坐到駕駛位上,側(cè)頭看著她說:“去一個特別的地方。”
  
  “特別的地方?”
  
  “對,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他神秘地笑了笑,然后發(fā)動引擎,汽車緩緩開出車位,向城市西端駛?cè)ァ?br />   
  沈小婉一邊猜想著“特別的地方”會是哪里,一邊轉(zhuǎn)頭望向窗外。太陽已經(jīng)西斜,不出一個小時就會墜落到地平線以下,但陽光依然灼熱,像火一樣烘烤著大地,視線里不斷倒退的行人幾乎都撐著遮陽傘。
  
  “馬上就到2012了,這糟糕的天氣真是應(yīng)景!”沈小婉這樣想著,將視線移回到車內(nèi)。汽車空調(diào)散發(fā)出的冷氣拂過臉頰,她不禁暗自慶幸此刻坐在了空調(diào)車?yán),不必像街上的行人那樣在灼熱的陽光下行走?br />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公寓,那個狹窄逼仄的房間,在灼熱的陽光下烘烤了一整天,想必是又變成“大烤箱”,抑或是“大悶罐”了。而她晚上回去,恐怕又要飽受悶熱窒息的煎熬了。
  
  她瞥了一眼身旁專注開車的仲思杰,暗想:“也許不久的將來我就能擺脫這種惡劣的居住環(huán)境,住進(jìn)寬敞的別墅里,享受溫馨美好的生活。”
  
  當(dāng)汽車開過一所學(xué)校時,她看到一群穿著學(xué)生制服的中學(xué)生從校園里涌出,其中還夾雜著許多穿職業(yè)裝的教師。教師們因操勞而顯得疲憊的臉,不禁令她聯(lián)想到曾經(jīng)的自己。
  
  她輕嘆了口氣,心中暗想:“如此操勞地付出,換來的卻只是微薄的收入,甚至還在為每個月的房租而犯愁,這樣的工作和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為什么嘆氣?”仲思杰向她瞥了一眼,笑著說,“是不是擔(dān)心我把你帶到一個可怕的地方。”


  
  “不,當(dāng)然不是。”她轉(zhuǎn)過頭,好奇地問,“那個特別的地方究竟是哪兒。”
  
  仲思杰憂郁的臉上掠過一絲憂傷,他直視著前方沉默不語,像是在回憶著什么。
  
  “哦,不說就算了。”沈小婉有些生氣地扭過頭。
  
  這時汽車駛到一個十字路口,紅燈亮了,他停下汽車,轉(zhuǎn)頭看著她,鄭重地說:“那個特別的地方是……海邊。”
  
  “海邊?”沈小婉怔了怔,隨即忍不住笑著問,“海邊也可以稱作‘特別’嗎?”
  
  “當(dāng)然。”他嚴(yán)肅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啟動了汽車。
  
  “也許,海邊對他來說真的很特別吧。”沈小婉這樣想著,仿佛從他憂傷的表情里猜到了答案,但卻猜不出他帶自己去海邊究竟要做些什么。
  
  仲思杰瞥了她一眼,突然轉(zhuǎn)移話題問:“你覺得我的參賽曲目怎么樣?”
  
  “是今天下午你練習(xí)的那首鋼琴曲嗎?”
  
  “對。”


  
  “挺震撼的!”沈小婉敬佩地看著他,“但我從沒聽過,是你自己原創(chuàng)的吧?”
  
  “嗯,三年前寫的。”
  
  “叫什么名字啊?”
  
  “我給它起名叫——《童年的回憶》。”他忽然聯(lián)想到如噩夢般纏繞了自己二十年的謎團(tuán),憂郁的臉上頓時浮現(xiàn)出不安的神情。
  
  突然,仲思杰的心口傳來一陣刺痛,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心臟里來回穿刺一樣,他連忙騰出左手,用力按在左胸口上。
  
  沈小婉發(fā)現(xiàn)他表情痛苦地按著胸口,額頭也滲出了一層冷汗,她不禁嚇了一跳,緊張地問:“你……你怎么了?是不是心臟不舒服?”
  
  仲思杰點(diǎn)點(diǎn)頭,痛苦地保持著這個姿勢。足足過了半分鐘,他才緩緩放下手臂:“我九歲那年出過一次車禍,做了心臟手術(shù),所以心臟一直不好。”
  
  “那我們就改天再去海邊,你先回去休息吧。”沈小婉有些后怕。
  
  “沒事,我現(xiàn)在感覺好多了。”他勉強(qiáng)笑了笑,騰出右手握住她的手,“真的沒事了,不用為我擔(dān)心。”
  
  被他握住的剎那,沈小婉身體顫了顫,仿佛有一股電流沿著手掌傳遍了全身。她低下頭,柔聲說:“好吧,如果你感到不舒服,我們就立刻回去。”
  
  這時,汽車已經(jīng)駛出了市區(qū),街道兩側(cè)不再是櫛比鱗次的高樓大廈,而是錯落有致的民房。市郊的街道上,車輛明顯少了許多,仲思杰加快車速,寶馬車如離弦之箭般向目的地——海邊駛?cè)ァ?br />   
  沈小婉的視線越過民房,望向遠(yuǎn)處。那些高低起伏的山巒被翠綠色包裹著,山巒的另一側(cè)是無邊無際的大海,海面上空還繚繞著淡淡的霧氣,被夕陽照射出一圈圈奇異的光暈來,宛如一幅古老的畫卷。
  
  這樣的景色,不禁令她心中掠過一絲久違的愉悅和放松。此刻,她似乎明白了仲思杰為什么稱海邊為“特別的地方”。
  
  也許,只有遠(yuǎn)離了令人壓抑的城市,回歸到大自然的懷抱,才能真正體會到這種“特別”。
  
  但是,仲思杰所指的“特別”真的是這一層含義嗎?
  
  十分鐘后,寶馬車停在了荒涼的沙灘上。
  
  沈小婉走下汽車,環(huán)望四周,荒蕪的海邊看不到一個人影,海水沖刷沙灘的響聲和海鳥的鳴叫聲不絕于耳。她恍然感到了一絲恐懼,不由得暗暗猜想:“他為什么不帶我去海邊公園,卻偏偏來到如此荒涼的原始沙灘呢?”


  
  當(dāng)沈小婉暗自猜想時,一只手忽然搭在了肩膀上。她嚇了一跳,連忙轉(zhuǎn)過身,卻看到仲思杰正微笑地看著自己。
  
  “發(fā)什么呆?”仲思杰移開手臂,指向海面,“你看那邊。”
  
  沈小婉沿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即將墜落的太陽幾乎與海面平行,像是漂浮在海面上似的,萬道霞光穿透淡淡的霧靄,將遠(yuǎn)處的海面照映得如血一樣鮮紅。
  
  “殘陽如血!”
  
  沈小婉脫口而出,不過,她并沒覺得此刻的景色血腥恐怖,反而感受到一種浪漫溫馨的情調(diào)。
  
  “好久沒來看日落了,太壯觀了!”仲思杰興奮地拉著她,向海邊深處走去。
  
  看到如此壯觀的美景,沈小婉也很興奮,一邊隨他走向海邊,一邊感慨道:“是啊,真美!”
  
  二人手牽手走到沙灘的盡頭后,又蹚著海水向前走了幾米,直至海水沒過膝蓋,他們才停住腳步。
  
  仲思杰牽著她的手,興奮地望著落日:“其實(shí),我早就想帶你來看日落了。”
  
  “哦?你帶我來這個特別的地方,只是為了看日落?”沈小婉為了避免被海水浸濕裙子,便用另一只手拎起裙擺,溫?zé)岬暮Kp柔地拂過纖細(xì)的小腿,在腿邊的水面上留下一圈圈浪漫的漣漪。


  
  “嗯……”仲思杰轉(zhuǎn)過頭,看到她柔弱的身體被萬道霞光照射出迷人的輪廓,古典秀美的臉龐也仿佛涂上了一層微紅的粉底,他不禁心中一顫,柔聲說,“當(dāng)然不只是看日落……”他話未說完,便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
  
  沈小婉遲疑了一下,然后伸出纖細(xì)的雙臂環(huán)抱住他的腰,臉頰也貼在了他胸口上。他呼出的氣息撲打在她的臉頰上,耳邊也回蕩著清晰而又悅耳的心跳聲。一股幸福感從心底涌出,頃刻間就蔓延至全身。
  
  就在她沉浸在幸福中時,一股罪惡感從身體的某個部位躥出,仿佛要硬生生地將她的幸福擄走一般。沒錯,她又想到了初戀男友——肖坤。雖然她強(qiáng)迫自己不要去想,但卻很難做到。
  
  就在她被復(fù)雜的情感糾結(jié)纏繞時,那雙修長有力的手臂托起了她的頭,與此同時,他們的嘴唇緊緊地黏在了一起。
  
  那一瞬間,她暗暗發(fā)誓:“為了爭取將來的美好,要永遠(yuǎn)忘記他!他只屬于過去!”
  
  一種古老而又奇妙的力量在他們身體里無限膨脹,如催化劑般將兩顆年輕的心迅速黏結(jié)在一起。他們忘情地?fù)砦侵路鹗篱g萬物都已不再重要,只要兩顆心在一起就足夠了。
  
  突然,仲思杰大腦的某個部位掠過了許多支離破碎的畫面,他痛苦地睜開眼睛,卻看到了沈小婉沉醉的臉龐。他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身體如觸電般彈開,踉蹌著向后倒退,險(xiǎn)些跌坐在海水里。他退出幾米后穩(wěn)住身體,用詫異的眼神盯著沈小婉,憂郁的臉上也浮現(xiàn)出極為復(fù)雜的表情。
  
  “你……你怎么了?”沈小婉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仲思杰沒有回答,如雕塑般一動不動地站著,落日的余暉映照在那張表情復(fù)雜的臉上,宛如涂了一層鮮血。
  
  “他為什么會突然舉止異常?難道,他并不是真的喜歡我?”沈小婉一邊暗暗猜想,一邊盯著他的臉;腥婚g,她心中閃過一種莫名的恐懼,仿佛眼前站著的不是仲思杰,而是另一個人。
  
  “對不起,我……”仲思杰突然蹲下去,海水瞬間就沒過了胸口,他用雙手按在左胸口上,表情極為痛苦。
  
  沈小婉不顧一切地蹚水跑過去,蹲下身抱住他的肩膀,嘶啞著聲音問:“是不是心臟病……又復(fù)發(fā)了?”
  
  仲思杰感覺喉嚨像是被異物堵住了一樣,任憑他如何努力都無法發(fā)出一絲聲音,他只好痛苦地點(diǎn)點(diǎn)頭。
  
  沈小婉想找人求救,但荒蕪的海灘上看不到一個人影,巨大的絕望感頓時從頭頂籠罩下來,淚水不可抑制地涌出:“我……我該怎么辦?”
  
  此時,太陽已完全沉到地平線以下,光線暗了許多。海面上刮起了風(fēng),潮水也變得狂躁起來,洶涌地從他們身邊卷過。仿佛在瞬間,原本溫馨浪漫的海灘變成了地獄。
  
  當(dāng)她感到無比絕望時,仲思杰的身體忽然顫了顫。她連忙輕聲問:“感覺好些了嗎?”
  
  仲思杰吃力地抬起頭,嘴唇動了動:“你……你扶我到沙灘上。”
  
  沈小婉應(yīng)了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他攙起來,然后扶著他踉踉蹌蹌地走向沙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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