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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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獸居住在永安城東北。錦繡河穿越城市中心，往東流，在洛定州分為芙蓉河與孔雀河——悲傷獸居住在孔雀河南岸的那片小區(qū)。
小區(qū)很老了，墻壁爬滿了壁虎，喚做樂業(yè)小區(qū)。原來是平樂紡織廠的職工宿舍，悲傷獸大半都是這個紡織廠的工人，很多年前，從南邊來到永安城，住了下來。
悲傷獸性溫和，喜陰冷，愛吃花菜和綠豆、香草冰淇淋和橙子布丁，懼火車、苦瓜及衛(wèi)星電視。
雄悲傷獸長得高大，嘴巴大，手掌小，左小腿內(nèi)側(cè)有鱗片，右耳內(nèi)側(cè)有鰭。肚臍周圍的皮膚為青色，除此以外，和常人無異。
雌悲傷獸面容美麗，眼睛細長，耳朵較常人大，身形纖弱，膚偏紅，月滿時三天不通人語，只做雀鳥之鳴，此外，與常人無異。
悲傷獸不笑，但笑即不止，長笑至死方休，故名悲傷。
悲傷獸的祖先，追溯上去，可能是上古時候的某個詩人，但年代久遠，不可考證。
雄悲傷獸善手工，因此做紡織。雌獸貌美，因此多為紡織店售貨員。永安城的人穿越整個城市到這片破落的小區(qū)來買織品，無非為了見雌獸一眼。
傳說悲傷獸之笑極美，見到的人都永生難忘。但無論說多少笑話，他們都不會笑。
越是如此，雌獸之美越顯珍貴，惹人憐惜，因此永安城的大款們都以娶得雌獸為榮——雌獸可與人類通婚，產(chǎn)下小孩與常人無異，但雄獸不可，因此樂業(yè)小區(qū)中王老五成群，姑娘們都去了城南富人區(qū)，因此，整個小區(qū)越見蕭條了。
動物學(xué)家在報紙上大聲呼吁：如此下去，這種珍稀獸類必然滅絕，于是政府宣布悲傷獸只能內(nèi)部通婚，要和人類結(jié)婚需申請名額，投標決定，每年五個——這樣一來，娶到一只雌獸更成為身份的象征，上流社會為之瘋狂，政府則大賺了一筆。
畫家小左是我朋友的朋友，她和悲傷獸故事在圈內(nèi)流傳很廣，但真實的情況卻很少人知道。有一天在一個派對上她走過來找我，她說我知道你，你專門講述獸的故事，我想給你講悲傷獸的故事，你要聽嗎。
我說好的，但我要付出代價。
小左說我什么也不想要。
但我說，這是規(guī)矩，我必須得給你點什么——我對她笑，她卻面無表情。
她說，我要一客香草冰淇淋可好。
我買給她一客香草冰淇淋，她吃得津津有味，幾乎忘記說話。
我抽完兩支煙的時候，她終于開口了。
她說，我的悲傷獸上個星期死了。
小左遇見那只雄獸的時候是在平樂紡織廠的蕭條時期——售貨員們都去嫁了大款，東西賣不出去，工人大批下崗。她是在海豚酒吧遇見他的，他走過來問小左說，我剛剛失業(yè)了，你能不能請我喝酒。
她抬頭看他，他長得很高，神情嚴肅，臉上皮膚光滑，一條皺折都沒有。小左說，好。他們一起喝酒，小左看見他的耳朵后有一片漂亮的鰭，她說你是獸。他說，對，我沒了工作。
那天晚上之后，他跟她回家，她馴養(yǎng)了他。
雄獸的名字叫樂云，晚上睡覺安靜，不愛講話，喜歡洗澡，每天吃三個香草冰淇淋就可，但若誰看電視，他就會大聲鳴叫，雙眼發(fā)紅，獸性畢露。
小左從此不看電視，回家的時候，他們坐在沙發(fā)兩頭，一人看一本書。開心的時候，他常常低聲鳴叫，好像貓的聲音，但不笑。
晚上睡在一起，樂云裸睡，身材和人類男子無異，肚臍周圍皮膚青得像海那樣，甚至有些透明，小左常�？粗菈K皮膚發(fā)呆，真美，她說。
她撫摩他，他像貓一樣發(fā)出滿足的嘀咕，但無法和她做愛。因為你是人類。雄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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