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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你不懂，我們不一樣。
　　
　　我再白眼，低頭喝悶酒，摸煙出來，問他，抽不抽。
　　
　　抽，抽。他說。拉如如手，溫情無比。
　　
　　天生戲子，但你做戲，別人可在看，你感動，別人卻嘲笑。你知根知底，但裝瘋賣傻，可笑。你渾然不覺，更可笑。
　　
　　路佳打電話給我，說，小姨，報紙上說要殺舍身獸。
　　
　　是啊。我說，不過大人都喜歡亂說話，你不要太當真。
　　
　　小姑娘沉默半天，突然無比沉重，說，他不想死。
　　
　　啊？我跟不上年輕人的思維，傻問。
　　
　　那只雄獸。她說。
　　
　　她說小姨，你不是寫了很多獸的故事嗎，我也懂得他們，雖然他們不說人話，但長得和我們也差不多呀，我看他眼睛就明白，他跟我說，他不想死，一邊哭，一邊流血……
　　
　　別說了。隔著電話線，我想擁抱她溫暖的小身體，你別胡思亂想。
　　
　　不是的——她很固執(zhí)，跟我小時候很像，她說，真的是這樣，我懂得的。他們不想死。好可憐。
　　
　　——掛掉電話，我想她的話，舍身獸自殺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一萬年前？兩萬年前？
　　
　　從人類開始，就有舍身獸，他們一直在死，到現(xiàn)在，是多少年了？那么曾經(jīng)，他們有多少只，多么龐大。
　　
　　但，他們不想死？我反復(fù)想路佳的話，終究笑了。
　　
　　孩童是如此，覺得生命如花朵美好——他不想死——但她會長大，會明白，生有時候如同嚼蠟。說放手，就放手了，當生命強韌時，便想毀滅，毀滅它，如做戲，轟轟烈烈，多快樂。
　　
　　電視中，正播放政府最新統(tǒng)計，一月，一只雄獸跳樓自殺，跳樓的人多達二十三個。二月，一只雄獸綁著雙手上吊，同月上吊的人多達三十五個。三月，一只雄獸死了，脖子斷掉……一直到六月，路佳看見的那只雄獸剖開肚子切了腸子……
　　
　　死的，都是雄獸，他們甚至不能說話。我們不懂。
　　
　　路佳說，你們不懂，我懂。他不想死。
　　
　　我突然冒冷汗。
　　
　　只好打電話給我曾經(jīng)的老師，問他：要屠殺舍身獸的事情你知道嗎。
　　
　　他說：知道。
　　
　　——輕描淡寫，讓人憤怒，身為知名動物學權(quán)威，他恐怕早被政府作為專家請入計劃核心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