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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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勞改”想娶媳婦兒，一般只有兩條路：不是到天堂河農(nóng)場（北京市公安局治安處主辦的農(nóng)場，收容違犯治安條例的人，稱為“組織勞動”，其中有一個分場，專門收容女流氓，女小偷之類）找個女流氓，就是到農(nóng)村找個“向陽花兒”。
團河農(nóng)場二大隊二中隊有個“老就”叫程天惠，外號人叫“成天混”，江蘇省連云港市人，家住徐州。這是個精靈鬼，年齡不到三十,相貌一般，眼睛雖然小點兒，干活兒卻很有眼力，生活也很節(jié)儉。他是一個二級工，一個月工資365元，幾年下來，手里居然攢了有五百多塊錢。那年月，特別是在勞改隊里，手中握有五百塊錢的人是不多的。他見張永賢娶了個延慶姑娘，在黃村一街租了間民房住著，至少比在集體宿舍里擠著睡統(tǒng)鋪強，就托張永賢替他在延慶找個對象。
張永賢出于好心，通過老婆的關(guān)系，果然幫他在延慶張羅了一個，算起來，還是閻姑娘的親戚。不久之后，姑娘到團河農(nóng)場相親來了。
姑娘姓李，只有19歲，長得相當(dāng)精神，甚至可以說相當(dāng)可愛：圓圓的臉兒，胖胖的身子，臉色紅潤細(xì)嫩，說話延慶口音不重，行動走路滿有風(fēng)度，根本不像個農(nóng)村姑娘，就是個兒稍微矮了點兒。她是閻姑娘的姊妹行，又是閻姑娘介紹的。因此來了以后，理所當(dāng)然地就住在張永賢的家里。
張永賢只租了一間房間，好在有一張小床，原來是給兒子睡的，姑娘來了，個子也不太高，就騰給姑娘睡。
程天惠和姑娘見了面，很是滿意，姑娘對程天惠也沒有意見，兩個人出去玩兒一天，婚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他托張永賢給他在黃村一街找間房子，張永賢也轉(zhuǎn)托我?guī)退k到了。結(jié)婚那天，姑娘的父親親自送女兒來農(nóng)場，辦好了結(jié)婚登記手續(xù)，也沒喝喜酒，當(dāng)天就回延慶去了。
姑娘挨家分送喜糖和瓜子兒，知道是通過我的關(guān)系給她找到的房子，特別過來道謝，多給了幾塊糖果，還說了一句“瓜子兒不飽是人心”。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句北京人的客套話，驚喜之余，覺得這個姑娘相當(dāng)討人喜歡。
但是第二天早上，我就發(fā)現(xiàn)新娘子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像挨了打似的。但是我媳婦兒問她是怎么回事的時候，她卻苦笑了一聲，說是新來乍到，對環(huán)境不熟悉，晚上出門上廁所，不小心在臺階上摔的。
程天惠呢，早上虎著個臉去上班，晚上仍然虎著個臉回來，而且只給新娘子買了幾個饅頭，連菜也沒買，明顯透著對新娘子很不滿意。
第三天，她的房東到我的家里來說：一連兩個晚上，新房里都有不正常的響動，聽見姑娘哭得很傷心，加上她臉上的傷痕越來越多，估計挨打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了。
三天之后，按當(dāng)?shù)匾?guī)矩小兩口兒應(yīng)該雙雙“回門”。但是程天惠卻借口農(nóng)場沒放假，讓新娘子一個人回娘家。
幾天以后，老丈人就把新娘子送了回來。先是翁婿二人在房間里戧戧了起來，接著把張永賢找了去。程天惠卻跟張永賢翻了臉，大吵了一場。
我問張永賢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張永賢苦笑著說：洞房之夜，程天惠發(fā)現(xiàn)新娘子不是處女，火冒三丈，一邊打一邊問，一定要她說出是什么時候跟誰有事兒。一連審了三夜，新娘子都矢口否認(rèn)，卻為此一連挨了三夜打。老丈人送女兒回來，發(fā)話說：“你對我女兒不滿意，可以辦理離婚手續(xù)，我會把女兒領(lǐng)回去。我的女兒長這樣大，我沒打過她一下，嫁給你頭一天，你不問青紅皂白動手就打人，這可不行。”程天惠卻犯了渾，說是新娘子騙了他，要包賠一切。什么時候把他花費的錢賠夠了，再辦離婚手續(xù)，就這樣把女兒領(lǐng)回去，門兒也沒有。老丈人來請張永賢從中說和，程天惠居然說出更加難聽的話來：他老婆來農(nóng)場，頭一天夜里住在張永賢家，沒準(zhǔn)兒就是張永賢抽的頭。氣得張永賢跟程天惠又大吵了一場，幾乎打了起來，氣得新娘子哇哇大哭，氣得老丈人當(dāng)天就回了延慶，臨走之前，還再三囑托房東和閻姑娘多多照顧他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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