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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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達本人很不喜歡這種稱呼。
他確實是個魔法師,這個階位是他通過自己的學(xué)習(xí)與努力得到的,要是僅僅有人稱呼他為“魔法師閣 下”,他并不會有什么別扭的感覺,但是當(dāng)“魔法師閣下”這幾個字總是被帶著重音咬出來的時候,當(dāng)它們被某些有心人當(dāng)作戲弄他的武器時,當(dāng)魔法師前面被加上 那個無聊的定義時,他便很難讓自己心平氣和地接受。
伊達從來不認為魔法師這個稱號是用來炫耀的,這只是一名魔法師在探尋魔法奧秘的道路上所經(jīng)歷的一個階段而已。但是在這里,在法蘭公國,他根本沒有抗拒的力量,只能苦笑著忍受這一切。
將目光投向窗外,遠遠的殿堂中,音樂聲音依舊隱隱地傳來,熱鬧的宴會并沒有因為伊達•法蘭的悄悄離開而受到什么影響,反正宴會的主角也不是他——伊達深深為這一點感到慶幸。
越過殿堂的屋脊,伊達的目光繼續(xù)沿著山勢,往奧蘭山那終年籠罩在云霧中、被千年不化的積雪覆蓋的山峰看去。白塔聳立在那皚皚白雪和云霧翻滾中,若不仔細看,甚至?xí)阉桶咨谋尘盎鞛橐惑w。
歷代法蘭大公所居住的奧蘭城堡,顧名思義就坐落于奧蘭山間。
第一代法蘭大公選擇這里作為自己的居住地,僅僅是因為這座山險要的山勢——易守難攻的堡壘在那個時代有著很重要的軍事用途。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法蘭公國、蘭姆帝國的日益強大,奧蘭城堡最初修建時的動機已經(jīng)被人們遺忘,那些舊的、牢固而高大的建筑物除了部分有紀(jì)念意義的還在使用或者被保存了下來,其他的部分已經(jīng)被翻建得面目全非了。
第四代法蘭大公是一位有著超人“氣魄”的人物,尤其是在個人享受的方面完全超越了他所處的時代。他不僅創(chuàng)造了整個法蘭公國最為糜爛灰暗的三十年,而且創(chuàng)造出建筑史上的一個奇跡——那就是聞名于世的“劍峰”城堡。
“劍峰”即奧蘭城堡的別稱。其實自從擁有這個別稱之后,人們已經(jīng)越來越少地稱之為奧蘭城堡了,就連一些當(dāng)?shù)厝,都不知道這座巨大的建筑群本來的名字只是簡單的奧蘭城堡。
第四代法蘭大公花費了三十年時間來擴建和改造城堡,他把原本險峻的山峰削平,將原始森林砍伐燒毀,并把原本坐落在山腳的城堡沿著山勢一路向上修建……
在他在位的三十年中,這種大興土木的狀況從未改變,可是直到他去世之際,工程也只剛剛展現(xiàn)出一個輪廓而已。之后的法蘭大公中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像他這樣熱衷于建筑的,但是開始了的工程還是在緩緩的進行中,慢慢累計之下,在四百多年后的今天,奧蘭城堡就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
城堡最高的建筑,位于劍峰的頂端。在那終年白雪皚皚的包裹中,一座白色的尖塔聳立在云層之上,只有在天上云特別少的日子里人們才能有幸看到它的頂部。
尖塔之下,建筑物沿著山勢扇形鋪開,有的高大雄偉,有的精美絕倫。它們具有各自不同的風(fēng)格和用途,以及屬于自己的名字。整個建筑群一共有一千七百多所獨立的建筑,從山頂一直綿延到山下那華麗威嚴(yán)的城堡大門為止。
這是世界上最大的建筑群,甚至連蘭姆帝國的皇宮也不能與之相比?墒蔷幼≡谶@里,能夠把這里稱之為家的人,歷代以來還從沒超過一百個,如今更是只有不到二十人,其中還包括了現(xiàn)任法蘭大公那位好色堂弟的七個妻妾。
這真是一種極大的諷刺,建造了如此之大的建筑群,到了最后,里面居住的卻大多是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外人。
伊達•法蘭作為這個繁復(fù)華麗的建筑群未來的主人,正坐在窗前,看著遠處的山巔白塔發(fā)呆。建筑們都沐浴在陽光下,于綠樹的掩映中展示著各自的風(fēng)采,即使從小就在這里長大,有的時候當(dāng)伊達坐下來仔細觀察時,依然會覺得它們很美。
他自己從來沒有走遍過整個城堡,至少最高的白塔他就沒去過。據(jù)他所知,他的父親、祖父、曾祖父……總之在他父親之前的數(shù)任法蘭大公都對自己的城堡沒什么很深的了解,他們都習(xí)慣于生活在自己劃定的范圍內(nèi),對于他們來說,這片區(qū)域已經(jīng)足夠大。
仿佛第四代法蘭大公把家族血緣中所有的欲望揮霍一空了似的,從那之后,法蘭家族中很少出現(xiàn)對于物質(zhì)生活太過講究的成員。幾乎所有繼任者都在日記中記載下 對于這座城堡的抱怨:管理、清掃、維修、未完的建設(shè)、安全設(shè)施……這些瑣碎龐雜的事務(wù)每一樣都需要很大的財力物力人力,法蘭公國雖然富有,但大公們還是認 為把錢花在這上面根本不劃算。
可,這就是責(zé)任。
無論是這片龐大到令人頭疼的居住地,還是這里的仆從和侍衛(wèi),包括再往外的城市以及整個法蘭公國的領(lǐng)土,領(lǐng)土上的每一個居民、每一筆稅收,或者每一筆開銷,都是法蘭大公的責(zé)任,是每一任大公必須時刻放在第一位的東西。
作為這座城堡、這個公國的主人,就連時間和笑容都不能是自己的。
伊達剛剛從熱鬧不堪的宴會上溜出來——從小到大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那種宴會,可是卻總沒有辦法喜歡那種氛圍。
大概喜歡宴會的只有母親一個人而已。想著父親在宴會中用來唬人的那一臉嚴(yán)肅,伊達就會感到很好笑。他知道自己的父親、現(xiàn)任的法蘭大公對于這種宴會也有著 與自己的一樣的看法,這令伊達感到一種還有同盟者的輕松。這也是他敢于在母親的嚴(yán)厲注視下公然早退的原因。他相信父親會幫他安撫好母親的。
那么自己是不是現(xiàn)在就要開始思索,將來可以使用什么樣的辦法擺脫宴會的困擾?父親的那種威嚴(yán)自己可是沒有的。不然偽裝成一個魔法狂人,對自己沒有興趣與之多說的人大談毀滅性的魔法,直到將對方嚇跑為止?
終于,伊達把目光收回到自己面前的兩份書稿上,他的右手拇指又開始無意識地撫摸著食指。
兩份書稿都是他在過去的兩個月中完成的,凝聚了他的心血。書稿的內(nèi)容和公國的建設(shè)管理毫無關(guān)系,也不是魔法方面的筆記,而是兩本游記。
一本的封面上寫著《舞蹈者》,另外一本寫的是《時光之島》。
這就是伊達•法蘭自己的小小愿望。
他在很小的時候,就很崇拜那些旅行傳記的作者們,羨慕他們與眾不同的經(jīng)歷和旅程,雖然長大之后,他也明白那些傳記中的很多內(nèi)容其實并不真實,可他還是對這類書籍狂熱不已。伊達很希望自己也能寫出同樣的東西,并且被以書籍的形態(tài)流傳給更多人閱讀。
在伊達之前生活的十六年時光中,并沒有什么值得記述的事情發(fā)生,他的所有光陰都被消耗在跟隨公國的家庭教師、皇宮的宮廷講師以及笛魔那的魔法導(dǎo)師的不斷學(xué)習(xí)中,即使有機會出門,也是在大群的侍衛(wèi)簇擁下。在十六歲之前,他甚至連自己一個人住進民間旅館的體驗都沒有。
回想一下,短短的幾個月時間中,發(fā)生了好多事情啊!
伊達把眼前的書稿拿起來又放下去,雙手覆在上面長嘆了口氣,喃喃說:“就這樣吧……”
這些都是伊達的親身經(jīng)歷,當(dāng)然應(yīng)該被稱為游記,可是問題在于,讀者大概根本不會相信他寫的事情都是真實的。
關(guān)于時光之島的故事,伊達在送給書商們看之前就自己否定了,不是因為它不真實,而是因為它太真實,真實到里面涉及了很多不能讓他人知道的東西。伊達在重新翻看后確定,自己無意中寫進去的一些往事,足以給閱讀它的書商帶來殺身之禍。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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