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兩句心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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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常有人問羅洛這樣一個問題：“你覺得什么樣的人適合當(dāng)偵探？”他總是千篇一律地回答：“好奇心強烈的人。一個人如果好奇心不強，無論他多么聰明多么優(yōu)秀，都不太適合干偵探這一行。”這是羅洛的一家之言，也是經(jīng)驗之談，因為他自己的好奇心就非常強烈。
自從進鎖龍溝之前，看了有關(guān)陳陰陽失蹤的案卷后，羅洛就一直在想：所謂的《錦囊天書》究竟是一本怎樣的書，使人為它如此神魂顛倒？有機會非找來看看不可�，F(xiàn)在聽說李大川研究了大半生也沒發(fā)現(xiàn)其中的奧妙，又有人愿意出大價錢購買，他心里更好奇了。直覺告訴他，有一個更大的謎底正等著揭曉，而近在咫尺的《錦囊天書》就是揭曉謎底的捷徑。如果不是另有考慮的話，他一定會支持李永方挖開墳?zāi)沟摹?br /> 首先，羅洛對李永方說的《錦囊天書》的來歷有所懷疑。按照他轉(zhuǎn)述他父親的說法，這本書來得堂堂正正，與陳陰陽的失蹤幾乎沒有牽連，這與民間的傳言完全相反。傳言固然不能輕易相信，李永方的話目前也無法得到證實，而且其中有不少含混不清的地方，比如，陳陰陽為什么突然偷偷離開鎖龍溝？受到張秀才羞辱肯定不是真正原因。像他這樣的江湖術(shù)士，臉皮都是很厚的，不會因為別人半開玩笑的一句話就覺得無臉見人。又比如，為什么被李大川送走后，陳陰陽從此就無影無蹤了？還有就是，既然李大川和李永方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孫猴子他們又是怎么知道他家有《錦囊天書》的？等等，等等。
其次，羅洛猜想李永方挖墳不是要“轉(zhuǎn)移”《錦囊天書》，而是準(zhǔn)備出手賣掉它，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罷了。如果是這樣，讓《錦囊天書》暫時留在李大川的墳?zāi)估�，有利于警方放長線釣大魚。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對這本奇怪的書如此感興趣。
出于這樣的原因，羅洛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當(dāng)好奇心和破案發(fā)生沖突時，他總是選擇后者，這也許就是一個優(yōu)秀偵探必備的素質(zhì)了。
回到所里，魯所長立即對監(jiān)視李永方、李小軍父子二人作了安排，看誰和他們有來往。據(jù)李永方說，孫猴子就是那個開賭館的孫老板。這家伙自從潛逃后就一直不見蹤影，既然他打起了《錦囊天書》的主意，遲早會現(xiàn)身去找李永方的。這就使警方有了監(jiān)視李家父子的充分理由。
民警人少，路遠，而且容易引人懷疑，因此魯所長聘請了一個臨時工來干這件事情。這人名叫劉家成，是白果村出了名的老實疙瘩，沒有人會注意到他。他家離李家不遠，每天到李家附近的路口轉(zhuǎn)轉(zhuǎn)，傍晚時到派出所匯報一下情況，就能掙到十塊錢，這樣的美差打著燈籠火把也找不到。劉家成干得很認(rèn)真，第一天就報告說：這天當(dāng)中和李永方見過面的共有十一人，七姑八舅張三李四等等；和李小軍見過面的共有二十人，其間他還去過一次鎮(zhèn)上的悅來客棧，不知道和誰見面。
魯所長聽了，頓時面露喜色。他本來就對向李小軍購買《錦囊天書》的人有所猜測，這個情況和他的看法不謀而合。付給劉家成十元工資時，魯所長夸他干得不錯，繼續(xù)努力。劉家成本以為自己沒把事情辦好，正在垂頭喪氣，一聽這話可樂了，心里下定決心明天一定要干得十全十美，不留一絲遺憾。
第二天是一個注定要載入鎖龍溝歷史的日子。上午十點，鎖龍溝撤鄉(xiāng)建鎮(zhèn)慶祝大會在小學(xué)操場上隆重舉行。按照花書記的要求，每戶人家至少要派一人參加。熱情高漲的村民們，天剛亮就扶老攜幼地來了，一個個臉上掛著笑容，那情景比過年還要熱鬧。一方面，他們相信花書記勾畫的宏偉藍圖一定能夠?qū)崿F(xiàn)，從此以后鎖龍溝就要大變樣了，打心眼兒里高興；另一方面，聽說縣里的大官和市里的記者坐著小轎車來了，他們趕著去瞧瞧稀奇，長點見識。
劉家成也很高興。他一路跟在李家父子屁股后面，來到操場上人群里站著，既能近距離偷聽他們說話，又一點也不引人懷疑。
十點整，大會準(zhǔn)時開始。當(dāng)縣委組織部長宣布鎖龍鄉(xiāng)撤鄉(xiāng)建鎮(zhèn)的決定時，李家父子停止了說話，全神貫注地看著主席臺。劉家成也抬起頭來跟著看，漸漸聽得入了迷，不知不覺張大了嘴巴。
組織部長說，新成立的鎖龍鎮(zhèn)領(lǐng)導(dǎo)班子不變，仍然由花書記擔(dān)任鎮(zhèn)黨委書記兼鎮(zhèn)長，全面主持工作。臺下頓時掌聲雷動，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顯得很興奮。滿臉倦容的花書記微笑著站起身來，向大伙兒招招手，“嗡嗡”的議論聲才漸漸平息下來。坐在旁邊的羅洛不禁心想：花書記在鎖龍溝，看樣子比普京在俄羅斯的聲望還高。
輪到花書記講話時，他首先兌現(xiàn)自己的諾言，分別向羅洛、蔣超、汪峰和馬國敬頒發(fā)了顧問聘書。除此之外，他還聘請了市報的一位記者作為“宣傳顧問”，也向他頒發(fā)了聘書。接著他發(fā)表了慷慨激昂的“施政演說”，承諾要在任期內(nèi)使全鎮(zhèn)的各項經(jīng)濟指標(biāo)翻兩番，使鬼灣成為省級風(fēng)景名勝區(qū)，每年外來旅游人數(shù)達到一萬……等等。聽得村民們熱血沸騰，再次爆發(fā)出歡呼聲。
馬國敬作為顧問代表，也發(fā)了言。他的聲音很輕，加上不知從哪里搞來的話筒和高音喇叭的質(zhì)量很差，離主席臺遠的人聽他說得吞吞吐吐，還以為他是一個結(jié)巴郎。但是大伙兒總算沒有聽漏主要內(nèi)容：他代表父親馬建范，向小學(xué)捐資十萬元，用于改造危房；另外，資助秦成芳治療精神病的所有費用。最后他表示，愿為鎖龍溝的跨越式發(fā)展貢獻自己的綿薄之力。
村民們感動了，不再嘲笑他戴著眼鏡的樣子有多難看，紛紛向旁邊的人打聽他是誰。聽說他就是當(dāng)年的知青馬建范的兒子后，李永方不禁大發(fā)感嘆：“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旁邊一位素不相識的人點點頭：“好人有好報啊。”
李小軍把嘴一撇：“人家有的是錢！”
劉家成回過神來，牢牢記住了他們的對話。讓他為難的是，他不認(rèn)識和李永方說話的那個人，只好多看了他幾眼，記住了他的相貌。
大會結(jié)束后，劉家成急著向魯所長報告，卻到處找不到人，后來他好不容易打聽到，花書記設(shè)宴款待各位來賓，地點就在原來李江的辦公室里。劉家成猜想魯所長一定在那里，連忙趕了過去。他在門口伸頭一看，縣里來的大官全都在場，心里一嚇，也沒看清有沒有魯所長，趕緊退了出來，坐在屋檐下的臺階上，來一個守株待兔。
魯所長的確在宴會現(xiàn)場，但他忙著準(zhǔn)備宴會，沒有看見劉家成。李江被撤職查辦后，這個房間一直空著，花書記打算將來用作“鎖龍鎮(zhèn)旅游接待中心”，或者“鬼灣風(fēng)景名勝區(qū)管理委員會辦公室”。至于用哪個名稱，他現(xiàn)在還沒有想好，只好先用作宴會廳了。
客人不多，五位顧問加上縣里官員和市報記者，一共十三人，加上花書記、魯所長和“企業(yè)家代表”龍世泰，剛好湊了兩桌。一壇香氣撲鼻的苞谷酒，幾樣山里人家的家常菜：蒜泥白肉、涼拌側(cè)耳根、獨菌菇蒸青椒、沙耳雞蛋湯，引得幾位吃膩了大魚大肉的客人饞涎欲滴，胃口大開。最后端上來的一盤紅燒肉，香氣四溢，獨占鰲頭�；〞浵沧套痰亟榻B說：“諸位，這就是野味之王——紅燒麂子肉！現(xiàn)在哪怕是溝里最好的獵人，也難得吃上一次了。為了慶祝我們鎖龍溝撤鄉(xiāng)建鎮(zhèn)，為了歡迎我們尊貴的客人，一位老大娘和她的兒媳婦，幾天前把它送來了，非要我收下不可。多么可愛的鄉(xiāng)親啊……來，大家品嘗品嘗。”
花書記說著，挾起一塊麂子肉，首先就要往組織部長碗里放。組織部長攔住他，謙虛地說：“座上有長者，應(yīng)該先長后幼。”
花書記恍然大悟：“對不起，我忘記了。”
他立即將筷子轉(zhuǎn)向羅洛的碗。不料羅洛也攔住了，環(huán)顧眾人說：“既然大家這么客氣，要我?guī)н@個頭，那我就帶頭不吃麂子肉，如何？”
眾人頓時愣住了。
羅洛接著說：“麂子是不是列入了《野生動物保護法》的保護名單，我年紀(jì)大不記得了，但是我想，既然在鎖龍溝這樣的地方，它都已經(jīng)少有蹤跡，那么我們就應(yīng)該保護它。不吃它的肉，是保護它的最基本方式。”
沉默了幾秒鐘，組織部長放下筷子，一邊鼓掌一邊對羅洛說：“老人家，幸虧你及時提醒，要不我們差點帶了一個壞頭。”他回頭見花書記滿臉尷尬地發(fā)著愣，立即命人撤下了麂子肉。
剛要動筷子的“宣傳顧問”眼巴巴地看著麂子肉被端走了，咽了一口唾沫，瞟了羅洛一眼，低聲嘀咕了一句：“嘩眾取寵！”
大家裝作沒有聽見，埋著頭繼續(xù)喝酒吃飯。等到三杯酒下肚，大家的話才又多了起來。為了活躍氣氛，花書記請客人對開發(fā)利用鬼灣的獨特資源提出建議。也許是酒精激發(fā)了靈感，大伙兒的奇思妙想層出不窮。有人說，最重要的是把這事兒提到一個萬人景仰的高度，因此可以考慮和國家西部大開發(fā)的戰(zhàn)略掛上鉤；又有人說，現(xiàn)在流行搞影視基地，而鬼怪片方興未艾，如果把鬼灣建成中國甚至世界上最大的“鬼怪影視基地”，肯定會財源滾滾……
贏得滿堂喝彩的是“宣傳顧問”的設(shè)想。他說，現(xiàn)在中國已經(jīng)進入了“名氣時代”，沒有知名度就什么也干不成，因此當(dāng)務(wù)之急是把鬼灣和某位名人拉扯在一起。他把古今幾千位名人排查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他們幾乎被別的地方搶光了，非常慶幸的是，有一位和鬼灣最有緣的名人還沒有“魂歸故里”。
眾人一聽，異口同聲地問：“誰？”
“鬼谷子。”
眾人如夢初醒，禁不住拍案叫絕起來：“妙啊，真是天衣無縫！”
“老兄，你太有才了！”
“宣傳顧問”洋洋得意地說：“我這個創(chuàng)意，至少要值五十萬。不過為了鎖龍溝人民盡快脫貧致富，我就無償捐贈出來吧。為了給專家學(xué)者們的‘考證’工作提供方便，我建議，最好把鬼灣改名為鬼谷。將來介紹鬼灣的文字可以是這樣：‘兩千多年前，一代奇士鬼谷子隱居在這里，潛心研究縱橫學(xué)，并培養(yǎng)出了張儀和蘇秦兩個曠代奇才。從古至今，這里留下了許多動人的傳說和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這里是百家之一的縱橫家的發(fā)源地，是一切渴望在自己行業(yè)內(nèi)縱橫馳騁、所向無敵的人最想來的地方……’”
在眾人的一片叫好聲中，羅洛感到心里憋得難受，于是悄悄走出門外透透氣。魯所長跟著出來，問羅洛是不是需要休息。正在這時，等得快要睡著了的劉家成，一下子從臺階上跳了下來，嚷道：“魯所長，終于找到你了，我要向你匯報情況！”
魯所長帶著劉家成回到派出所，正在耐心地聽他哆里哆嗦地匯報情況，門口人影一晃，花書記走了進來。原來他剛送走了客人，順便進來看看。他環(huán)顧屋內(nèi)，高聲問道：“羅老師呢？”
羅洛聞聲走了出來�；〞浺话牙母觳�，說：“羅老師，我正想找你聊聊呢，一回頭就不見了人影兒。走走走，到我辦公室喝茶去。”
羅洛見他紅光滿面，神情亢奮，已有三分酒意，就勸他先休息一下�；〞浭忠粨]說：“沒事！山里男人，這點小酒算不了啥。”羅洛也正好想和他交流交流，于是就隨他去了。
花書記的辦公室很簡陋，唯一與眾不同的是，在辦公桌的旁邊放著一張單人床，床上被子、枕頭很凌亂。花書記給羅洛讓了座，然后手忙腳亂地收拾了一下。羅洛有些驚奇地問：“你晚上也住在這里嗎？”
“前一陣子太忙，在這里將就了幾天�，F(xiàn)在好了，今天晚上可以回家睡一個舒坦覺了。”
羅洛仔細一看他，興奮的神情也掩蓋不了臉上的濃濃倦意，眼睛里布滿了血絲，不由得有些感動，和他聊聊的愿望更強烈了。
花書記麻利地泡好兩杯茶，然后在羅洛對面坐下。屁股還沒挨著椅子，他就迫不及待地說了起來：“羅老師，普通話培訓(xùn)的事兒，你看我們什么時候開始？”
“只要你們有空，隨時都行。我正閑得心里發(fā)慌哩。”
“好啊，那今天下班后就給我們上一課吧。”
“好的。”
花書記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其實我也明白，請你當(dāng)普通話顧問是大材小用了，你對環(huán)保呀、維護生態(tài)平衡呀很有研究，也很熱心。像剛才麂子肉的事情，你不提起，我作夢也想不到這有什么問題。真是太感謝你了。”
羅洛一時摸不清他說的是真心話呢還是在諷刺自己，于是淡淡地說：“我讓大伙兒掃興了，還請你多多包涵。”
花書記急忙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老人家千萬別誤會。我也是受過現(xiàn)代教育的人，你說的道理我都懂。問題是這里山高皇帝遠，一切習(xí)慣都和外面格格不入，再現(xiàn)代的人在這里呆久了，也會變麻木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學(xué)說普通話，是改變現(xiàn)狀的第一步呀。”
“聽你這么一說，我的干勁就更足了。”
“當(dāng)然，這只是治標(biāo)，治本還得靠發(fā)展經(jīng)濟。發(fā)展才是硬道理嘛。”說到這里，花書記起身往羅洛的茶杯里加上水，重新坐下后，他巧妙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剛才吃飯的時候，大家提了不少建議，你覺得怎么樣？”
從花書記的身體語言中，羅洛看出這才是他今天要聊的主要話題。他不假思索地反問道：“你不是已經(jīng)打算采納宣傳顧問的方案了嗎？”
花書記吃了一驚，本能地想掩飾一下：“誰說的……我說過了嗎？”然后他撓了一下頭，吞吞吐吐地說，“他的方案好是好，但是太宏偉了，說實話我心里沒底。羅老師，以你豐富的人生經(jīng)驗，你的看法呢？”
“我的看法就是三個字：瞎扯淡！”
花書記更吃驚了，張著嘴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羅洛笑了一下，接著說：“我看出你并不真正相信鬼神，才這樣直言相告的。你是為了利用鬼，以及利用人們對鬼的好奇心，才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個忠實的鬼的信徒。因為只有不迷信，才有可能作出理性的決定。但是同時，你有陷入另一種迷信的危險。這樣一來，再荒唐的事你也會信以為真。”
花書記半天才回過神來：“另一種什么迷信？”
“利用迷信。”
花書記發(fā)出一聲長嘆，臉上的倦容突然增加了許多。他由衷地說：“羅老師，我真佩服你，看問題總是這樣入木三分。不過我認(rèn)為，宗教自由，迷信也肯定是自由的�，F(xiàn)在經(jīng)濟發(fā)展了，許多人的精神也空虛了，信鬼奉神的有錢人越來越多，我利用他們的迷信來發(fā)展經(jīng)濟，似乎也無可厚非。至于說把鬼灣搞成鬼谷子的隱居地嘛，只是一種商業(yè)炒作，比起各行各業(yè)形形色色的炒作來，也是小巫見大巫……”
“可是你想過沒有，在你看來只是利用和炒作，別人卻會信以為真，有的甚至裝神弄鬼進行犯罪活動。秦成芳是怎樣成了瘋子的，你總比我更了解吧？面對迷信給人們精神上、肉體上帶來的傷害，你真的無動于衷嗎？用宣揚迷信的方式發(fā)展經(jīng)濟，那叫飲鴆止渴！”
“羅老師，別激動嘛，這些道理我都知道。你設(shè)身處地為我們想一想：鎖龍溝這樣偏僻貧窮的地方，除了一個鬼灣可以利用一下外，還有什么發(fā)展的途徑？要是有其他辦法，我也不會出此下策了。你要相信，這些負面的東西都是暫時的，等到到人們富裕了，再糾正過來也不遲。跟你說句心里話：鬼灣要是不能吸引來四面八方的游客，我死不瞑目！”
“這個我不管。我也跟你說句心里話吧：弄清事實真相，對我來說比生命還重要！”
正在爭論不休的時候，蔣超推門走了進來。羅洛一看他的神情，明白找自己有事，立即起身告辭了。于是兩人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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