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深山擒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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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從遙遠的大唐回到現(xiàn)實中,三人才發(fā)現(xiàn)森林里越來越暗,肚子也餓得“咕咕”直叫起來。搜索工作沒有取得進展,羅洛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下令繼續(xù)搜索前進。兩位年輕人暗暗叫苦,卻又不好意思反對。到了一個山谷口,面前出現(xiàn)了兩條隱約可見的小路,魯所長撓撓頭皮,回頭問道:“羅老,左邊一條是采藥人常走的路,右邊是獵人進山的路,我們怎么走?”
羅洛抬頭看了看,沉吟了一下說道:“獵人獵人,咱們也是來‘獵人’的,就走獵人的路吧。”
魯所長答應一聲,抬腿便走。誰知剛走了幾步,身后的羅洛突然發(fā)出一聲驚呼:“等等——”
魯所長回頭一看,只見羅洛重重地拍了一下額頭,自言自語說:“真是越老越糊涂啊,差點被人家蒙住了!”然后他把手一揮:“撤!”
兩個年輕人莫名其妙,一聽撤退求之不得,也不問是什么原因,轉(zhuǎn)身抬腿就往回走。三人一陣風似的下了山,遠遠看見龍世泰的家門口聚著一群人,走近一看,蘇小玲哭得天昏地暗,龍母也在一旁不停地抹著眼淚。眾人一邊安慰她們,一邊議論紛紛。有人搖頭嘆息:“太歹毒了,連孩子都下得了手。”有人咬牙切齒:“這個喪天良的,天打五雷轟!”
連老實人劉立業(yè)也忍不住開了口:“想不到我們白果村,竟然有干得出這種事情的人……”
魯所長向眾人一打聽,原來龍家的兩個女兒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吃了有毒的糖果,生命垂危,剛被緊急送去醫(yī)院了。龍母送上從孩子嘴里掏出來的糖果給他們看,并且說,這種糖果不是家里的,她們沒有在學校的小賣部買過,也沒有老師同學給她們。究竟是從哪里得來的,恐怕只有她們才知道。羅洛深深地皺起了眉頭。三人反復看了幾遍,看不出什么名堂,于是立即離開了龍家,匆匆下山向醫(yī)院趕去。
到了醫(yī)院,院長帶領他們找到了負責搶救的醫(yī)生,得知大的孩子中毒較輕,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小的一個還在搶救中,三人稍稍松了一口氣。走進病房一看,龍世泰守在女兒的床前,雙手托著下巴正在發(fā)愣。見到魯所長,他一下子跳了起來,抓住魯所長的肩膀搖晃著,氣極敗壞地大聲說:“魯所長,查出是哪個狗日的下毒沒有?他媽的,老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魯所長正不知該如何安慰他,羅洛走上前來,把龍世泰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這件事情百分之百是李小軍干的。”
龍世泰驚訝得下巴差點掉到了地上:“他不是死了嗎?”
“死了還可以活過來嘛。”
龍世泰愣了片刻,然后搖搖頭:“我不相信。他又不是神仙!”
“今天凌晨有人報案,說在山里看見一個滿臉是血的人,在摘野果子吃,定睛一看居然是李小軍,嚇得他魂不附體。我們聽了也不相信,但人家說得有鼻子有眼,不能置之不理呀。我們到了那人說的地方,果然在地上和樹上發(fā)現(xiàn)了幾點血跡……”
“那也不能證明就是他留下的呀!”
“我們也這么想。后來再一想,挖開他的墳墓看看有沒有尸體,不就明白了嗎?打開棺材一看果然是空的,不得不信了。”
龍世泰半信半疑地問:“可是……他為啥要對我女兒下毒手呢?”
羅洛微微一笑:“抓到李小軍后,不就一切都明白了嗎?”
龍世泰沉思著點點頭:“這家伙對哪座山都很熟悉,要抓他可沒那么容易。”
“我們分析認為,對李小軍來說,鬼灣才是最安全的藏身之所,他一定躲在里面。我們決定今晚在那里守株待兔,將他捉拿歸案。是這樣吧,魯所長?”
魯所長聽得就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他還是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使勁點了點頭。三人同龍世泰握了握手,就告辭了。
黃昏時分,蘇小玲來到醫(yī)院照顧孩子,身心俱疲的龍世泰就回家了。吃過晚飯,他早早躺在了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臨近半夜,他悄悄披衣起床,拿起早已準備好的電筒和一根鐵棍,開了房門,來到屋外。這時月上中天,萬籟俱靜,四面的山峰在月光下顯得更加神秘。龍世泰四面看了看,深吸了一口氣,然后一溜煙鉆進了屋后的山林里。
山林里陰暗不明,但他從小跟隨父親上山打獵,熟悉每一條路徑,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他象一只野山羊,非常自如地在林間穿行,很快來到了一條小溪旁邊。“嘩嘩”的水流聲在深夜里顯得格外清晰,具有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不知從什么地方,不時傳來夜梟的叫聲,令人毛骨悚然。龍世泰蹲下身體,在黑暗中一動也不動,直到確定沒有任何異常之后,才重新開始行動。他將電筒含在嘴里,雙手揪住野草,滑下了一丈多高的崖壁,來到小溪的谷底。他扒開茂密的草叢,露出了一堆亂石;搬開幾塊亂石后,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體,赫然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龍世泰松了一口氣,將尸體重新蓋好,從原路爬了上去。誰知他剛直起腰來,黑暗中突然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龍廠長,晚上好!”
龍世泰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電筒也滾進了草叢里,森林里頓時一片漆黑。他顫抖著聲音問:“你、你是誰?”
“你剛才看望過的李小軍啊。”
龍世泰發(fā)出一聲恐怖的大叫,差點昏了過去。這時兩束強烈的電光突然出現(xiàn),劃破了漆黑的夜空;光亮中,四條腿一前一后走到他的身邊,停住了,接著傳來蔣超的聲音:“我還以為你不怕鬼呢,原來也經(jīng)不起嚇的。”
蔣超和魯所長將龍世泰押回派出所,立即會同羅洛對他進行了審問。龍世泰自知難逃法網(wǎng),倒也干脆,詳細交待了殺害李小軍的經(jīng)過。
那天龍世泰從鬼灣外面路過,突然聽見里面?zhèn)鱽硪宦晳K叫,正在詫異的時候,看見李小軍從鬼灣里跑出來,驚慌失措地向家里方向跑去,他不禁心里一動。走進鬼灣一看,他頓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這時李永方還沒有死,兩眼乞求地望著他,用微弱的聲音說:“行行好,救救我……”
龍世泰看了他一眼,悠閑地點上一支煙,向天空噴出一口煙霧,然后瞇縫著兩眼說:“李永方,告訴你吧,這兒是你兒子準備把你‘天葬’的地方,今天是他安排你去見馬克思的吉日良辰,我一個外人怎么好插手。”
見他不但見死不救,反而說些風涼話,李永方氣得只說了一句“你——”,就頓時昏死了過去。龍世泰臉上露出了惡毒而又愜意的笑容,狠狠地“呸”了一聲,轉(zhuǎn)身出了鬼灣,去找李小軍了……
聽到這里,魯所長手里的筆“叭”地一聲掉到了地上,蔣超也神色為之一變,厲聲問道:“你為什么見死不救?!”
龍世泰一撇嘴,冷冷地說:“救他還不如救一條狗。我恨不得親手掐死他,才解我心頭之恨!”
“為什么那么恨他?”
龍世泰頓時目露兇光,臉上殺氣騰騰,咬牙切齒地說道:“從十歲那年起,我就恨死了他和他的父親李大川,發(fā)誓要報仇雪恨,讓他們斷子絕孫!現(xiàn)在我的愿望實現(xiàn)了,我死而無憾,感覺痛快極了,哈哈哈——”
看著他近于瘋狂的樣子,連羅洛也難以不露聲色了,焦急地等待著他繼續(xù)往下說。
“你們也知道我和他家是親戚,但關系一直不怎么樣。在我十來歲的時候,李家算得上是村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殷實人家,日子還過得去,我家卻全靠我父親打獵來維持生活,經(jīng)常吃了上頓沒下頓。我姨媽鄧云秀是個好心人,經(jīng)常偷偷接濟我們。每次她來我家后,我就能吃上香噴噴的包谷粑,甚至大米稀飯。我母親也經(jīng)常悄悄對我說,長大了要記住姨媽的恩情。這些我都牢記在心。
“一次我家又斷糧了,我和母親每頓只吃一點點咸菜充饑。正當我受不了的時候,姨媽托人帶信來說,她有事走不開,讓我去她家一趟。我一聽非常高興,也不知哪里來的勁兒,一路上氣喘吁吁地跑去了。只有姨媽一個人在家,她讓我飽飽地吃了一頓飯,臨走時又在我懷里藏了四五個包谷粑,讓我給母親帶回去。她在門口張望了一陣,然后叫我從后門走。不料走出李家不遠,就和李大川、李永方父子兩人狹路相逢了。
“他們也許是聽到了風聲,也許是一看我的神色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李大川喝令我站住,老實交待從他家里偷了什么東西。我嚇得心里‘咚咚’直跳,低著頭一聲不吭。他兇巴巴地上前來搜我身上,我一下子雙手捂住包谷粑,拼命掙扎反抗。但我一個十歲孩子,哪里是他的對手,結(jié)果除了手心里死死捏住的小半個外,包谷粑全部被他繳獲了去,還被他扇了一個耳光。在這個過程中,李永方站在原地不動,也沒替我說一句好話,顯然他是站在他老子一邊的。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的眼淚洶涌而出,但我拼命咬住嘴唇,沒讓自己哭出聲來。從那時起,我就恨死了李大川,發(fā)誓一定要讓他付出一百倍一千倍的代價!
“回到家里后,我沒把那小半個包谷粑給母親吃,而是放在了供奉祖宗牌位的神龕上,好讓我一看見它就想起曾經(jīng)的屈辱,就想起自己暗藏在心里的那個誓言。可惜的是,十年前李大川死了,我只好把這筆賬記到李永方和李小軍的頭上。父債子還,天經(jīng)地義。
“五年前,我抓住了一個偶然的機會,承包了鎮(zhèn)上的磚瓦廠。經(jīng)過幾年的苦心經(jīng)營,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來,而李家卻江河日下,成了村里最窮的人家之一。只比我小七八歲的李小軍,三十歲了還是光棍一條,為了這個和他老子經(jīng)常吵鬧。我看在眼里喜在心頭,覺得完成心中誓愿的機會來了。我假意和李小軍親近,趁機挑撥他們父子的關系。李小軍這個傻瓜哪里是我的對手,很快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李永方死在自己兒子手里,啊,沒有比這更爽的結(jié)果了!”
羅洛沒有理會他的病態(tài)表演,冷泠地問:“據(jù)我們所知,李家父子是因為對賣不賣祖?zhèn)鞯摹跺\囊天書》意見分歧才爭吵起來的。你是不是以高價購買《錦囊天書》為誘餌,來挑撥他們關系的?”
“什么,《錦囊天書》在他們手上?!”
魯所長不耐煩地一拍桌子:“你別裝瘋賣傻了,說!”
誰知龍世泰聽了,一下子跳了起來:“誰裝瘋賣傻?放你媽的屁!老子現(xiàn)在心愿已了,早已視死如歸,還有什么不敢承認的?”
羅洛緩和了一下口氣問道:“你真的不知道這回事?”
“真的不知道。我早已看透了,什么《錦囊天書》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呀,什么得到它就能享受榮華富貴呀,全是騙人的鬼話,我對這一套毫無興趣。這幾年我總算明白了一個道理:賺錢還得靠自己的勞動和能力,神神鬼鬼們是幫不上忙的。”
羅洛點點頭說:“這一點是你比其他人高明的地方,也是你成為鎖龍溝首富的唯一原因。請接著說你殺死李小軍的經(jīng)過吧。”
聽見羅洛稱贊自己,龍世泰心里一陣飄飄然,于是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出了鬼灣,他覺得這是將李家斬草除根的大好機會。在一種畸形心理的驅(qū)使下,他飛快地跑到李家,找到了嚇得六神無主的李小軍,撒謊說李永方已經(jīng)死了。李小軍頓時傻了,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問怎么辦?龍世泰心里感到無比痛快,表面上裝作焦急的樣子想了想,建議他先到山上躲起來,然后再想辦法。李小軍這時方寸大亂,對他更是唯命是從,胡亂拿了幾件衣服,就一溜煙逃進了大黑山。當魯所長帶人搜山的時候,龍世泰悄悄先一步上了山,在獨木橋上做了手腳,然后用事先約好的暗號找到李小軍,對他說,自己在獨木橋那頭為他準備好了一個十分安全的藏身之處和吃的東西,危急時只要跑過去就行了。李小軍深信不疑,結(jié)果一跤摔了下去……
一切都在龍世泰的掌握之中,但老謀深算的他擔心李家父子沒有真正死去,就利用村民的迷信和恐慌心理,鼓動他們將兩人草草埋入了地下,心想這下應該萬無一失了。不料沒過幾天,劉家成在鬼灣里被嚇死,龍世泰心里不由得“咯登”了一下,懷疑李小軍死里逃生了。因為在這之前的一天晚上,當他和老婆在李家睡覺時,曾經(jīng)聽到屋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要起床去看個究竟,他老婆卻怕得要死,緊緊拉住他不讓他去。從那時起他就有些懷疑,但又覺得不可能,就沒往深處想。聽說劉家成進鬼灣前喝了酒,滿身酒氣,而他應酬多,經(jīng)常喝得醉醺醺的,很有可能是活過來的李小軍報仇心切,把劉家成誤當成他了。
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第二天一早,龍世泰就去鬼灣仔細察看李小軍的墳墓,終于發(fā)現(xiàn)了破綻:墳墓上的泥土新舊摻雜,顯然被人重新壘過了。他的腦袋頓時“嗡”了一下:糟了,自己和老婆晚上在李家說的話,肯定被李小軍聽見了;他明白了一切,還不恨死了自己?鎮(zhèn)靜下來后,他作出了正確的判斷:劉家成死后,李小軍已經(jīng)成了驚弓之鳥,肯定不會繼續(xù)藏在鬼灣里了,廣闊無垠的大黑山是他必然的選擇。
想到這里,龍世泰立即回家操起一支最好的獵槍,一頭鉆進了莽莽大黑山里。經(jīng)過將近一天的艱苦搜尋,終于發(fā)現(xiàn)了李小軍的蹤影,他立即舉起手中的獵槍,一槍打死了李小軍,將尸體藏在一條十分隱蔽的溪谷下面。他自以為這事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
“沒想到吧。最初我也沒想到會是你。”羅洛說。
“那——你是怎么懷疑到我頭上來的?”
“其實那天你‘打獵’歸來,在橋上碰到我們時就露出了一點馬腳。你說自己費了大半天時間,只打到一只野雞,這完全有可能。但是我摸了摸那只野雞,卻感覺它至少已經(jīng)死了兩天了。很顯然,你父親是有名的獵人,你家里肯定經(jīng)常都有各種獵物放著,那只野雞是你從家里帶出來的,并不是你當天的戰(zhàn)利品。當時我以為你撒謊是為了面子,因此也就沒有戳破。你做賊心虛,不敢對別人說自己那天沒上過山,因為萬一有人看見過你,就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因此,還是掛一只死雞在槍管上,底氣十足地宣稱自己上山打獵去了最妥當。這就是你的犯罪心理。此外,李小軍居然不肯對自己母親說出仇人的名字,顯然是因為他母親住在你家里,要天天面對你的緣故;他再次逃進大黑山前,還不忘把磚刀送回你家,也是擔心被你發(fā)現(xiàn)破綻。還有就是,我們發(fā)現(xiàn)你曾經(jīng)夜宿無人居住的李家。這一切反常的情況,都表明你有重大嫌疑。但是直到我們在大黑山里搜索李小軍時,魯所長提起‘獵人’兩個字,才使我猛然聯(lián)想起你的那只死野雞,省悟到李小軍死而復生后,很可能又死在你的手里了。不過反應遲鈍也有好處,我們因此在山里有了一個了不起的發(fā)現(xiàn)。”
龍世泰好奇地問:“什么發(fā)現(xiàn)?”
“究竟是什么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還說不明白。也許你等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了,所以還是不知道為好。不過有一點我始終沒有搞明白:你和你老婆晚上去李家干什么?”
龍世泰哈哈一笑:“兩口子還能干別的什么事嗎?”
“為什么要去他家?”
“風水先生說,我家的屋基財運好,但人丁不旺,所以我一連生了三個女兒;而李家的屋基恰好相反,財運不好,卻是一個生兒子的好地方,所以我和老婆就去了。”
羅洛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答案,愣了好半天才又問道:“你不是不相信這一套嗎?”
“為了生兒子,我什么都相信。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記著,別在我兒子出世前槍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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