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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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說，一邊握著伊蓮恩的肩膀慢慢后退，最后，停在赫倫凱洛旁邊。“不要說她的命對你和芙羅奈不重要。我也曾這么擔(dān)心，但你在塔拉蘭的所為，不，你七年來的所為，和親自送她離開的冒險舉動，已經(jīng)足以說明一切。”
緹夏不知所措地望向洛林——年長的宰相臉色緊繃，瞪視著面前的男人，即使在料峭寒風(fēng)中，也能感受到他的熊熊怒火。
“緹夏，”緹夏聽到青發(fā)的劍士直呼她的名字，“我曾對你說過,天之階梯并不是一條美麗的道路。”他的唇角現(xiàn)出一絲苦澀的笑容，“而且，布滿荊棘。”
緹夏望向他背后盤踞在懸崖上的巨龍，突然明白了一切——
被誤讀成神跡道路的“天之階梯”，帶克雷修逃離群山牢籠的，其實是鐵幕國巨龍的雙翼。
“克雷修……”
“我現(xiàn)在的名字是克萊希恩。”他打斷她，“我同意一路帶你同行至此，就是為了讓你代表塔羅洛特家族目睹這件事的全過程，為歷史留下正確的記錄。希望你能夠做到。”
為什么？緹夏在心中默默地說，你想留下怎樣的記錄？在這樣的記錄中，任何人都不會因自己的行為受到苛責(zé)，除了你。
——你將成為背叛祖國的人。你將成為背叛愛人的人。
這時，夜風(fēng)飄送來細如飛絮的聲音：“那么……我們一起找到的那份羊皮紙卷，上面的記載也都是虛假的嗎？”
幾滴溫?zé)岬乃未蛟谑滞笊稀？死仔薜拖骂^，在他的臂彎中，被刀刃脅迫的女孩兒仿佛一具引線斷裂的人偶，長發(fā)低垂，掩住面容。
“我曾帶它的復(fù)制品去過�？颂岚矊W(xué)城。那里的學(xué)者基本上完全解讀了它。”克雷修的語氣不起絲毫波瀾，“它并非在詔示神諭，而是敘述一個古老民族的夢想 ——他們相信，去世者的靈魂將順著若碧雪爾河回溯至天上，于是期冀在河水的源頭修筑一條直通天際的階梯，使生者和死者的靈魂在天空與大地之間重聚……事實 上，在他們逝去的千百年后，這條道路已經(jīng)被芙羅奈人筑起了。”
他指向那段白色的階梯——連通塔拉蘭與極北神殿的朝圣之路。
“話說完了。洛林宰相，雖然是要挾，但我希望你能接受。”
青發(fā)劍士說完，帶著伊蓮恩向銀龍的方向走去。赫倫凱洛默然看了他們一眼，也準備轉(zhuǎn)身離去。
這時，宰相發(fā)出低沉的笑聲：“這算什么？我猜想，是哪個友善的鄰邦懼怕芙羅奈崛起，花錢雇你們完成這個任務(wù)吧？你的身份轉(zhuǎn)換得真徹底，克萊希恩閣下——但是，你以為這樣就能阻止芙羅奈？
“很久以前，當我還以為你是一個可造之材時，曾告訴過你，自我封閉的芙羅奈美麗而無害，但在環(huán)伺的諸國眼里，只有她豐富的鐵礦和戰(zhàn)略地位。除了利用這兩點自己振作外，她沒有別的活路。
“可現(xiàn)在，你讓我停建塔拉蘭，這和殺死她又有什么區(qū)別？你說我會憐惜守護了七年的陛下，但我決心守護這個國家的時間又何止七年！兩者孰重孰輕，你我都應(yīng)該很清楚。”
雖然繁星尚未褪去，東方的天空已慢慢變?yōu)榭~緲的藍色，山頂?shù)难┏尸F(xiàn)出熔金般的淡紅。銀發(fā)的龍契者打破了洛林話音消失后短暫的沉寂。
“洛林閣下，你是一位有遠見的領(lǐng)導(dǎo)者，用七年時間建起這樣一座塔拉蘭，可以說是奇跡。既然如此，您一定也很清楚，現(xiàn)在的塔拉蘭，正在給你的國家?guī)頌?zāi)難。”
“你的情報和你的行蹤一樣無往不利，赫倫凱洛團長。”洛林笑道，“你想暗示什么？疫病是因為開采圣地帶來的神罰？呵呵，如果真有神罰，那就該第一個降臨到我身上才對啊。把什么都當成神諭，這種愚昧就是芙羅奈沉寂百年的原因！”
“無畏的進取不一定都是正確的。如果說服不了你，我們就不得不采取強制手段了。”
洛林的手杖在地上一跺：“你們想在這里殺死我，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但芙羅奈崛起的計劃不會因此而停止——事實上，它已經(jīng)不會因任何一個人而停止了。”
“不，”鐵幕國的軍團長說，“我所說的‘強制’，并不是針對你。”
太陽的第一縷光線從雪山的另一側(cè)直刺過來，逼退夜色，將山背的每個角落都描畫出清晰的輪廓。
這時緹夏才突然發(fā)現(xiàn)，在赫倫凱洛背后，一支萬人部隊仿佛從黑暗的海面下浮出來，停駐在神殿山北，浩然壯闊，卻如幽靈般悄無聲息。
那是……第十三軍團！
她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幻影，但那支被喻為“鐵幕國之刃”的軍隊幾乎就近在咫尺。
她茫然地望向軍隊的銀發(fā)統(tǒng)帥，然而赫倫凱洛只是平靜地注視著陷入震驚的宰相。
“只要您能答應(yīng)撤建塔拉蘭，我們將秋毫不犯地離開。”
緹夏幾乎沒聽清赫倫凱洛的話，她的腦海中只是反復(fù)出現(xiàn)著那個詞。
天之階梯，天之階梯。
如果那條神諭的通路并不存在，克雷修只是借助龍翼跨越重重天塹的話，如此龐大的部隊又怎么可能穿越北山迷宮兵臨城下？難道他們也被安插上了翅膀？
她忽然怔住了，眼前浮現(xiàn)出芙羅奈王城中陰暗的貧民區(qū)。
當她在街區(qū)中拼命奔跑找不到出路時，引導(dǎo)她脫離險境的，是自屋頂墜落的幾枚銅板。屋頂扔銅板的男孩子狡黠地笑著，對他來說，再變化多端的街道，自空中望去，也只是一幅一目了然的地圖。
二維平面中的謎題，在三維空間的視角中便會變得不值一提。同樣，環(huán)繞芙羅奈的群山迷途就算復(fù)雜險峻，只要赫倫凱洛借助龍翼從足夠高的地方俯視，就能為在地面行進的軍隊指出正確的通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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